第十六章 并肩携手（1 / 1）
主子…碧静无声的蠕动唇角，闭上双眼，心底有些酸酸的、涩涩的感觉涌上心头。
紫缎，那是个倔强到所有人都会心疼的孩子。
“我可以站起来！”紫缎在地上挪动了一下身子，艰难的撑起上半身，看了一眼鲜血淋漓的左腿，痛的似乎麻木了。
我可以。她一遍遍的在心里重复着这句话，可那些凌乱的片段却总是在她脑中侵蚀着她的意识，娘临终的嘱咐、师尊的叮咛，还有…那副娘亲的画像。
她怔怔的望着血流不止的左腿，上好的丝绸擦破了好几处，一粒小小的石子嵌在那里，触目惊心的红，那般妖冶的血，像彼岸之花一样染遍了她的周身。
很小很小的时候，那是多久的事了？她被庄里的丫鬟欺负，被推进冰冷的湖中，被石子割破了膝盖，那一天，也是这样的红，她就这样看着那些蜿蜒的血，一滴、又一滴的打在坚硬的石头上。
她醒来的时候，几乎以为自己的双腿废了，痛吗？根本没有任何感觉…
娘，爹为什么不来看缎儿？
爹是不是讨厌缎儿？我好想爹…
以后，缎儿会乖乖的，娘可不可以让爹来看看我？娘……
“十七娘…”娘抱着她的时候，真的很温暖，可是，娘为什么要哭呢？娘，缎儿不要你哭，缎儿要永远留在娘的身边…
笨拙的拭去娘亲眼中的泪，那个时候，缎儿是下定决心不让任何人欺负你的。
为什么…再次醒来的时候，一切都变了，爹是来看她的吗？可是…下一刻，娘亲的腹中就多了一把匕首，深红色的血凄迷的流成了一条血河，她跨不过去，怎样都跨不过去…
娘…你说过永远不会离开我和绫儿的，你怎么可以忘了自己的誓言，不要走…娘…
“是泪吗？”手背上凉凉的、湿湿的，紫缎静静的瞅着那一滴泪，仰起头，拼命不让泪水流出来。
曾经以为，娘亲和绫儿死后，她的泪就流光了，原来…不是这样的啊…
娘，缎儿要如何做？你告诉我啊…六亲不认，还是大义灭亲？
脸颊上的泪被一只温柔的大手拭去，紫缎蓦的垂首，固执的侧过了头，只那一眼，就看清了身前之人的衣裳。华贵优雅的黑色锦衣，也只有那个人会穿吧？
“紫儿，走吧。”寻微蹲下身，看了看她腿上的伤痕，眉头蹙的极深。
紫缎诧异的转头看着他，他什么都没问、什么都没讲，只是说…走吧？
“你走，我不需要任何人怜悯我。”紫缎死死的咬紧唇，硬是没有落下一滴泪。
寻微凝视着她的双眼，眼底泛过一丝心疼，他的紫儿，不管什么时候都不接受任何人的帮助。
他叹了口气，突然从身上撕下一块衣襟，抬手替她拨开额前的乱发，“紫儿，你是我的妻子，知道吗？”
“如果不想让任何人看见你的脆弱，那我便不看。”寻微轻轻扯动嘴角，拿起手上的那块黑布，蒙上了双眼，又在脑后打了个死结。
“寻微…”紫缎忘记了言语，只是一动不动的看着他，傻瓜…你是皇帝啊，为什么总是对她这般好？为她放下身份放下尊严，你才是主宰一切的啊！
寻微轻笑，伸出右手缓缓摸索着，凭着感觉触到了紫缎的脸颊，胡乱的用袖子替她擦去了泪水，“紫儿，我们回家。”
家？什么时候，已经变成了我们？“寻微，黑暗的世界，不会感到恐惧吗？”紫缎抬手，指尖轻轻的触上那块蒙着双眼的黑布。她明白，她太明白了…以前，她被关在黑屋子里的时候，就会感到那种无边的黑暗与恐惧。
寻微捉住了她的手，一把将她拉起身，紧紧的扣着她的手指，“有你在身边，不会有那种恐惧感的。所以，紫儿不可以放开我的手啊…”
至少…在他死之前，千万不要放开他的手。
“紫儿，就算受伤，你也可以撑下去对吗？那么，站起来吧，就和三年前的你一样，强大到让所有人畏惧。”寻微再次抓紧了她的手。
“是，我做得到！”十指紧扣，紫缎拖着尚在流血的左腿，极缓的踏出了第一步。
“紫儿，以后的每一步，都要在我身边走下去。”寻微丝毫没有半分恐惧，牵着她的手一步步走出丞相府。
碧静张开了双眼，遥望着远处那两个蹒跚的背影，不知何时已泪流满面。他们，是圣启王朝最尊贵的帝与后，他们，同样冷漠强大，他们，注定携手走完这条崎岖不平的路…
姐姐，你以后要嫁什么样的男子？六岁的碧听问她。
当然要对我好，还得给我买好多好多糖葫芦…
姐姐，你以后要嫁什么样的男子？十岁的碧听问她。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这是学堂里的先生说的一句话，我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嘛…
现在，她知道自己的答案了，若要嫁，便嫁一个全心全意对自己好的男子，一生一世一双人。
……
繁华拥挤的大街上，一对耀目绝伦的男女引起了路人的注意，长相倒是其次，更为惊异的是…男子的眼睛上覆着一块黑布，而女子的左腿被血液浸得透红，一路走来都是斑斑的血迹。
“这小娘子生的这般俊俏，怎就摊上了一个瞎子？”
“就是啊，真是可惜了这样一个女子…”
“那男子长的也不错啊~！”
“……”几个路人对着两人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寻微的脸色冷漠如昔，或许只有对上紫缎时才会有明显的变化，握着她的手更不曾放开。
“紫儿，就算我不在你身边，也可以这样勇敢的面对吧？”
不在？那是什么意思？紫缎想问他，却又开不了口，只是淡淡的应了声，“是。就算你不在我身边，我还是可以好好的走下去。”
“嗯，我会陪你走完最后的路。就算哪一天我死了，也得像现在这样坚强，你一定要…”好好的。
“寻微，我不明白你的意思。”这么多年，寻微是第一个让她猜不透的人。
或许…帝王的性子本就该是内敛孤僻的，高高在上俯仰大地，变幻莫测、看不透，摸不着。
“你不需要明白。紫儿，我做任何事都不会伤害你。”
“纵然我将整个天下毁了，也不会伤你一分。”
不能相守，那便放手…见素，你以为我会按照你的意愿生活吗？
哪怕是同归于尽，我也不会让你这个邪恶的灵魂靠近紫儿！
「哼，凤寻微，总有一天，我会借你的手杀了她。那时，我再毁灭整个人间！」心底那个声音充满着阴暗与蛊惑。
见素，芊叶已死，我绝不容许你伤害紫儿。
“寻微，你知道芊叶与见素的故事吗？”此时，紫缎却突然出声问道。
「由不得你！」见素的声音沉寂了下去。
“嗯。”寻微想继续往前走，不过却发现紫缎停住了脚步，轻声叹息，“见素，对你来说很重要？”
“很重要。”紫缎抬头，看着面前这座巍峨辉煌的皇宫，伸手替他解下了眼睛上的黑布。
寻微睁开了双眼，似乎一下子还不怎么适应光线，眼睛微微眯起，“比绫儿还重要吗？”曾经，她为了绫儿这个名字，差点丢了性命…
那一刹，他永远都不会忘记，看着她毫无血色的薄唇，紧闭的双眸，他的心脏几乎停滞…
“寻微，见素于芊叶来说很重要。于我…”她也不知道。
寻微深深的凝望着她的脸颊，紫儿，你不知道吗？其实，你就是芊叶…
“疼吗？”寻微将视线转到了她的左腿上，流了那么多血，她都不会喊一声疼吗？
紫儿，你总是这般任性，却也总让人痛到了骨子里，血流如注，就好像留在他的心口，缠绕着他的血液，深彻骨髓，如何分得开？
“……”疼吗？或许吧…骨头好像要断裂了，可是却比不上心口的刺痛，那样的事实，她无法接受！
娘，你在和缎儿开玩笑吗？我没有爹，从来没有爹！十六年都过着这样孤单的生活，为什么要开这样的玩笑？
“对不起，我该早点告诉你。”寻微俯下身，轻柔的替她取出嵌在肉里的石子，声音含着愧疚。
他也是不久前才知道的，那时他也是震惊无比，之所以不告诉她，是怕她承受不了这样的事实，然而…或许是天意吧…
石子被取出的刹那，钻心的痛侵蚀着她的肺腑，她疼的倒抽了口凉气。
她痛的几近晕厥，却还是目光坚定的站着，这个时候，她突然想起了那个小乞丐的话：想吃？就要自己去找啊。谁会可怜你？
如今的她，不需要任何人的可怜，如果软弱，就意味着输。
如果有一天，你在别人面前低了头，那倒不如杀了自己来得痛快。师尊是这般告诉她的。
“以后，别再让自己受伤了。若是没有我在身边，谁来管你呢？”寻微动作麻利的为紫缎包扎好了伤口，然后站起了身。
“想哭的时候，就站到我的身边。蒙上双眼，我看不到你的泪。”
“如果我不在，那就去很高很高的地方，闭上双眼，万物都将聆听你的声音。”那个时候，他会化作天边的云，一直、一直看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