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蓦然回首(1 / 1)
林中几人悠闲的坐在石凳上,目光齐齐的转向紫缎,眸子里似是有些诧异。
冷天阑坐在中间,左手边是一个雍容得体的中年妇人、右手边是冷向烟,悲画坐在冷向烟身边,另一个相貌平平的男子坐在妇人身旁。
悲画痞痞的翘着二郎腿,嘴里还衔着根草,其实心里早已笑开了,冷天阑那只狐狸,可找着对手了。“皇后娘娘,可是来看我的?”
身边的冷向烟瞪了他一眼,在爹爹面前怎可如此放肆!这样一来,爹就更不可能答应了!“悲画,别开玩笑了。”
谁曾想,紫缎竟然不咸不淡的来了句,“嗯,是来看你的。”身后的碧静不禁为主子捏了一把冷汗,瞧那个鹅黄衣衫女子的眼神,像是要吃人似的。
“皇后娘娘来此有何贵干?”冷天阑从座上站起,微欠身,算是对她行了礼,眸子里给人一种老谋深算的味道。
“冷大人官拜丞相,乃圣启国三朝元老,本宫来探望一下有何不可?”紫缎兀自绕着圈子,明眸浅笑。
冷天阑在心底哼了一声,这个妖女,做什么事都有条有理,挑不着差错,只是可惜了,这皇后的位子注定是他冷家的!向烟那个孩子,若是有她一半聪慧,他也不必事事谋划、煞费苦心了。
“皇后娘娘折煞老臣了,为人臣子,必定要为圣启国尽心尽力,鞠躬尽瘁!如若皇后不嫌弃,不如坐下品一杯茶,赏花赏景,笑谈人间事,岂不快哉?”冷天阑再次落座,吩咐一旁的婢女为紫缎奉茶。
紫缎也不客气的坐了下来,从袖子里掏出了一瓶东西,交到了碧静的手里,“碧静,吃了它。”
碧静接过瓶子放在掌心里,不明白主子的用意是什么,悄悄打量了一下瓶子,瓶身净白如玉,细腻的绘饰着百兽朝凰的图案,气势磅礴,栩栩如生。
“碧静,你若再不吃了它,可真是枉费了你家主子的一番苦心。”还未待碧静回神,痞痞的声音从正对面传来,正是满脸兴味的悲画。
紫缎也没有去解释什么,只淡淡的止住了他的话头,“不会害你的,快吃了。”
碧静看了紫缎一眼,抬手拔出瓶子上的红木塞,往掌心里倒了一颗药丸,毫不犹豫的吞了下去,即便是毒药,想必她也会毅然咽下的。
“皇后不愧是昔日的血魅教主,连我这六弦幻阵都破了,老臣甘拜下风。”冷天阑的声音不无讽刺,凭着冷家今时今日的地位,还怕斗不过一个没有任何背景势力的紫缎?
紫缎身后的碧静睁大了眸子,转头望向方才一路走来的脚印,她只当这里土质酥松,泥土较软,却未曾想过竟然是六弦幻阵。
她从未见过六弦幻阵,不过曾在书上看过,六弦幻阵无任何固定的阵势,随阵中之人的步法变动而变动,无形有体,不过是六根降魔琴弦所幻化而成,入得此阵者,非死即伤,鲜少有幸存者,即便有,也得落个半身不遂。
心下一阵感动,主子不动声色的破了阵法,还把她好好的藏在身后,手上这瓶药丸,定是破除瘴气的。
她虽是泠絮手下的入室弟子,无心无情,却也懂得报恩,别人若是对她好,她定要对别人更好。
“冷丞相想要的是什么?是圣启王朝的江山吗?开国皇帝凤蓝阳一手创建了这个繁盛辉煌的王朝,使其与其他两国鼎立,你就这般迫不及待的想毁灭?你怎敢保证,络锦与翎诏不会踏平圣启皇宫,血溅我们的族人?”紫缎开口,字字犀利,声声尖锐。
“咳…”冷天阑不自然的假咳一声,顾及身旁还有人,只好压低了怒气,道,“皇后娘娘,您这是在诬陷老臣通敌卖国?”
“是与非,你自己心里清楚。我今日前来,也不过劝诫一声,别当全天下的人是傻子。”话锋攸的一转,“冷丞相众多儿女,不知会把家业交给谁?”紫缎瞥了一眼妇人身旁的男子,谈笑自若的拨弄着腕中的银链。
那个男子屏气凝神,全身都僵直着坐起,显然也很关心家业由谁来继承。
“老臣的家事就不劳娘娘挂心了,向烟,陪皇后逛一下丞相府。”冷天阑沉着镇静的转移话题,视线落到了冷向烟身上。
“爹,这…”冷向烟嘟着唇,还未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向烟,走吧,这偌大的府邸,也不知要走到几时。”紫缎落落大方的起身,笑意盈盈的瞅着呆愣愣的冷向烟。
“哦。”这两人都发话了,她能不走吗?她又瞪了一眼悲画,看见他把目光投在紫缎脸上就来气,不由得在原地跺了两脚,起身拉着紫缎的手臂就走,碧静远远的跟在了她们身后。
“在下失陪。”悲画扔掉手上的那根草,追着那两道身影而去。
冷天阑不悦的瞪了悲画的身影一眼,又看了看妇人身旁的男子,沉声道,“溯习,你先回去。”
“是,父亲大人。”唤作溯习的男子起身,恭敬的行礼,转身退去。
“天阑,溯习怎么说都是你的儿子…”等儿子一走,那个妇人再也抑止不住眼中的酸楚,大颗大颗的泪落下脸庞,声音哽咽。
冷天阑不以为意的睐了她一眼,笑容如一把无情的利剑,狠狠的刺进心脏,“宋忆荷,别在我面前装可怜。当年你是怎么对书梦的,我一清二楚。十六个儿女中,你知道我为什么只留下七女、十女和十六女吗?因为,你不配替我生孩子。”
“冷溯习那个孽种,是你生的,当年留下了他,只不过是要千方百计折磨他,让你痛不欲生!”
“书梦都已经死了!!”宋忆荷大声的哭喊道,泪模糊了她的视线,所有的委屈都涌了上来,“为什么你还不肯放过我?放过溯习!?”她泣不成声。
“谁说她死了?!她没有死!书梦她,还活着!”冷天阑疯子般扣紧宋忆荷的双肩,怒吼道,“你给我听着,她还活着,还活着!”
宋忆荷无所畏惧的笑了笑,声音刺耳,“她死了,早就死了,她嫁给了镜南,被活活打死了!”她亦疯狂的喊道。
宋忆荷擦去了眼中的泪水,见他良久不出声,突然开心的笑了起来,“你少自欺欺人了,那个贱女人早死了!你不知道我当年做了什么事吗?来,我一件件告诉你,在她怀有你的骨肉之时,我派了许多杀手去暗杀她,不过她命太大。后来…我趁你不在时,把她丢给了镜南那个禽兽,让他百般凌辱书梦,哈哈哈…”
“她知道自己已经配不上你,怀着你的孩子嫁给了镜南,可她还是死了,死了不是吗?没有人会和我抢了,没有人…”她一把推开冷天阑,疯疯癫癫的转着圈子。
冷天阑一拳打在石桌上,眼眸红的渗人,掌间殷红的血迹不断留下,他紧紧的握紧拳头。
原来,这才是事实。
书…梦,书梦,他最爱的人,就这样被镜南这个畜生侮辱了?!镜南!
死了,死了吗?死了又怎样,他冷天阑定要镜南尸骨无存,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
*
一间破旧的阁子里,铺满了厚厚的灰尘,步子轻移,便尘土飞扬,墙上还结了大小不一的蜘蛛网,显然是长久无人居住。
四个身影各有所思的伫立在一副画像前,只觉得画上的女子不似凡尘之人,舞姿翩翩,红衣胜火,秋水为神玉为骨。
“听我娘说,这个女子,就是爹这一生最爱的人。看见她耳垂下的那点朱砂了吗?娘说她是个惑世女子,生就不详之人!”
“胡说!”两道声音齐齐斥道,紫缎下意识的抚上自己的脸颊,眸子一惊,刚才是谁?
只见一片宽大的衣襟晃过,冷天阑板着一张脸走了进来,神情微怒,“向烟,谁准你带他们来这里的?!我不是说过,这里是禁地!”书梦,谁也没有资格去看她的容颜。
方才紫缎的思绪还有些紊乱,不过在看到冷天阑的身影之后,她终于明白了。
她按捺着心里的潮涌,深深的吸了口气,笑的艰涩,“原来是这样,是这样…为什么?!”
众人瞧着她自言自语又有些失魂落魄的样子,心底有些不明所以,她说的那番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原来是这样?
“我先回去了,改日再来拜访。”紫缎压下心中翻腾不息的澎湃,克制着上前质问的冲动,淡淡的扫过冷天阑,唇角讥冷,“呵,是你负了她,还做出一副悲天悯人的样子?”
不待冷天阑有所反应,她就拉着碧静的手走出了阁子,快步向门外走去,她怕,怕再多待一刻就会窒息,就会忍不住落泪。
快出得门外时,脚下被什么一勾,她重重的倒在地上,腿上留出了血迹,她趴在地上,怔怔的望着前方,眼神空洞。
“主子?”看见紫缎如此疯狂的举动,她着实被吓坏了,此时才想起动手扶她。
“转过头去。”紫缎倔强的咬着下唇,那是命令般的口吻。
“我说,转过头去!”紫缎提高了音调,双手强撑在地,仍有一丝执拗梗在心头,“不要看,不要问、不要说、不准想!!”她连说了三个不要,长长的睫毛上已经被泪水浸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