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一梦十年(1 / 1)
“你从何得知?”紫缎飞身上了宫墙,稳稳的落在他身侧,眼睛里有一丝淡淡的疑惑。
“我还是那么恨你,怎么办?”银雅枫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反倒是风轻云淡的抛出了另一句话。
紫缎满不在乎的坐了下来,双目眺向蔚蓝的天空,幽深的褐瞳有一分彷徨,“恨我吗?雅枫,还是那句话,努力杀了我吧。”
“你做了凤寻微的皇后?”银雅枫抱着琴,不经意的问道。
“是。”紫缎敛起了所有的情绪,面上平静如常,没有丝毫波澜。
“我想,你对凤寻微是没有感情的。还记得吗?我伤了折玉那次,你看我的眼神有一种惊天灭地的恨,那个时候我就知道,你的心早就交给沐折玉了。”银雅枫低声说道,掩在发间的眸子看不出任何情绪。
紫缎无力的笑出声,似是在讽刺自己的愚蠢,“纵然交予了他又如何?那个呆子,偏生不懂得。”她到底,该怎样做?
夜风、夹杂着一股潮湿阴冷的气息,猎猎的飘荡着,夜、吞噬了黑暗,风、吞噬了罪恶,梅花树上的花瓣又落了下来,厚厚的铺成了一条雪照之路。
“所以,现在不后悔吗?你和折玉,已相隔两岸,倘若再见,也形同陌路。”银雅枫的唇微微翕动着,银色面具流淌着寒冽的流光,更衬得他风华绝代的气质。
银雅枫静静的凝视着她,这张绝色的妖颜,他该是要恨的,可无论如何也恨不起来。为什么,他可以如此强烈的恨着司徒谷易,却偏偏无法恨她?
他如今想做的,只是守着她,守住三年前那惊鸿一现的倾城笑颜,小小的手,那么冰凉,却又如此坚定的握住了他的手,她说…我跟你回去就是,你别跪了,这里多凉啊。
她说…你长的真好看,和折玉一样漂亮。
她还说…如果有人妨碍了我的路,我不会手下留情的。
她是如此的倔强而固执,单薄又娇小的身子总是透着异常的绝决,明明很脆弱,却总是要装得坚强,明明很累了,却还停不下前行的脚步…
不知何时,他把她的一言一行都刻在了心里,不知何时,他已如此懂她…
“雅枫,我没有选择的余地,停不下来。”紫缎的唇角勾起了一抹苦涩的笑,分明的凄凉,“若是有一天,你知道了芊叶和见素的故事,我…可以把原因告诉你。”
“我明白了,只要你觉得好便好。”银雅枫淡淡的起身,左手抚过脸上的面具,缓缓的摩挲着。如今的他,只有守护她的资格了…
“雅枫,听我说完最后一句话吧…”紫缎看着他,纯澈的笑映在脸上,“纵然是血魅毁了之后,我也没怪过你。”
银雅枫的心头一动,不着痕迹的移开了目光,眸中情绪万千,“告诉悲画,乐唯山的故人找他。”末了,他只是轻轻吐出这一句。
紫缎瞅了瞅他,在他离开之前开了口,“雅枫,拜托你一件事。请你,彻底毁了血魅吧…”她阖上了眼,酸涩的感觉袭上心头。血魅是师尊毕生的心血,毁掉血魅,她又何尝不痛恨到了骨子里?
始料未及的,银雅枫只沉声说了一句便消失在她的视野里,空中,那句话还隐隐回响在耳畔…我为你守着血魅,直到有一天——你亲手毁了那个魔窟。
*
夜沉似水,寒气逼人的银月从孤照湖底缓缓升起,万丈光芒倾泻了四海,碧波荡漾的湖面寂静的流淌着,洗净了俗世的铅华,只余一身清幽。
皇宫后院。
同样是一池的碧水,不同的是,这个地方剥夺了太多人的自由,埋葬了太多人的死魂,以致于每夜有宫人路过这里,都会听到凄厉而尖锐的哭声。
远处望去,一个身系浅绿色织锦披风的宫人提着红纸灯笼伫立在岸边,望着湖面的眸子有些许涟漪,朱唇咬得死紧,透着浓浓的怨恨。
一双清亮的眸子将湖边的美景尽收眼底,望着绿衣女子的背影深深叹了口气,终于踏出了第一步。
听着越来越近的脚步声,掩在风帽下的玉颜上浮起了一丝诡异的笑意,她赌赢了。
“咚!”只听见扑通一声,女子便跳进了湖中,整个身子没入湖底,只看见一盏红纸灯笼在水中飘荡着。
在她跳进水中后,湖面再次归于平静,脚步声停止,岸上的人似乎在考虑救或不救。
冰冷幽深的湖底,是窒息一般的黑暗,碧听放弃了挣扎,任自己的身子漂浮在水中,意识有些游离出外…
那年,她六岁,因为贪玩害得姐姐被师傅责罚,那一天,姐姐从梅花桩上跌落,摔伤了肋骨,锁骨上更是擦出了一条长长的血痕,她一次次的去擦掉血迹,却有更多的血喷涌而出,她去求师傅,可师傅却全然不顾姐姐的死活。
那时候,她好恨,好恨自己为什么要任性的让姐姐受伤。
就是那一天,他来了,救下了姐姐。他说,会回来娶她,可是已经过了十年,为什么他再也不会出现在自己眼前?
那一双湛蓝色的眼眸,蚀骨的柔肠,已经刻骨的埋在了心底,怎样都挥之不去。
他…为什么忘了自己承诺?为什么爱上了别的女人…这样死了,他也不会伤心吧?
她的魂魄已经开始在魂归桥飘荡,只差那心中一念,魂与破便将分散,魂归了桥,心,又归了谁?
骤然间,一线金黄色的亮光拨开了层层黑雾,照亮了她脚下的路,一只修长温柔的手伸到了她眼前,那一刻,一滴浓稠的血液滴到她的心头,唤回了她的七魂九魄。
“噗…”碧听喷出了一大口水。轻咳两声,她恍惚的睁开了眼,神情带着几分茫然。
“你没事吧?”男子醇厚的嗓音在她耳侧轻轻响起,她才意识到刚才发生了什么事,身子猛的一震,离开了他的怀抱。
男子不在意的落下了手,细细的打量着眼前的绿衣女子,唇角一抿,“是我救了姑娘,不准备说声谢谢吗?”
“谢谢?!”她一下子站起了身,回视着他的目光,面前这个随性俊挺的男人,竟然就是名扬四海的南将军?
一身孔雀蓝色的锦衣,优雅贵气,唇角微弯,眸子里流露出一种风流不拘的感觉。古铜色的肌肤在月光下显得分外的性感,领口微开,露出他宽阔而炽热的胸膛,异样的洒脱。
“我想死,你却救了我,还要让我谢你!?”碧听抖了抖厚重的披风,湿漉漉的长发合着水都贴在了脸颊上,很是难受。
“小丫头,你该是叫我声哥哥的。叫声哥哥啊,或许我会带你离开这里。”南齐野从地上起身,悠悠的靠近她。
饶是碧听如何有忍耐力,此时也不禁想扁上这张无赖脸,“别说笑了,我为什么要离开这里?”
“不是因为想离开这里,才投湖的吗?小丫头,是你先挑起我的兴趣哦~”他离她只有一小步的距离,下一刻,他就暧昧的凑到了她的颈边,声音多了几分磁性。
碧听瑟瑟的裹紧自己,却还是阻挡不了寒意的蔓延,丝丝的冷气穿透了骨髓,直逼的她快不能言语了,“你少做梦了!我才不会谢你!”她转身就走。
一只狼爪攀在了她的肩上,扯住了她的风帽,南齐野诱惑性的在她耳边吹着热气,“女人,我要带你走。”直接从丫头变成了女人,说明在他心中已经认可了她。
“你!”
“走吧,女人。”不等她有所反应,南齐野就为她拉好了风帽,揽住她娇小的身子,身轻如燕般从湖面上点过,一跃出了宫墙。
直到两人的身影完全消失,一个碧色身影才从假山后踱了出来,黯然的望着皇宫大门的方向,叹息不止,“妹妹,姐姐能帮你的,就到这里了。”
回身,碧静果断绝然的朝延殇宫的方向走去。
方走进延殇宫,就瞧见一身素衣的紫缎捧着一本史书,专注的看着,细长浓密的睫毛下是勾人邪惑的凤眸,点点的渗透人心。
“碧听跟南将军走了吧?”紫缎放下书,淡淡的坐到了紫檀木椅上,神情没什么变化。
碧静怔了怔,缎主子总是这般聪慧过人,在血魅的时候就是如此。
“主子猜得极是。”她关上门,又上了闩,这才恭敬的走到了紫缎身边。
紫缎的脸上浮起一丝浅浅的笑意,“为了风掠,值得吗?碧静,风掠的心底,怕是只有一个凤苓。”她没有忘记,当初风掠为了凤苓,做出了怎样的牺牲。
“主子,碧静不知道什么是值得,也不知道什么是不值得。但奴婢知道一件事,只要是听儿想要的,我都会替她取来。”
“你这样…会宠坏她的。”紫缎不置可否的摇了摇头,解下了束发的红丝带。
“她是碧静唯一的妹妹。”她握紧了拳,眸中神色坚毅。
在很小的时候,她们就被泠絮收为弟子,一心感恩戴德,却突然发现杀死父母的凶手就是师傅!可是,她们都很清楚,泠絮没有弱点!
整整十年,碧听被泠絮逼着练毒功,那样撕裂心扉的痛,没有人知道,只有她这个血脉相连的亲人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