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1 / 1）
隔了一天，晌午他们才把我放了出来，一通梳洗打扮，我由得他们折腾。
傍晚时分，老鸨过来检验成果，满意地点了点头，又威逼利诱了几句，大意是伺候好了有赏，给人家脸色看了我们姐弟以后的日子就不好过了。
天黑了，当光明不再，魑魅魍魉们就开始蠢蠢欲动了。
我和紫烟姑娘被安排到了一个雅间，今天紫烟一身翠绿，衬得她的皮肤越发白皙，而老鸨吩咐给我穿了一身大红，这可真真是俗不可耐。
紫烟在这里，她的那位大爷估计今晚也回来，而且听说他人称九爷。报复，这绝对是报复，可叹我时运不济命运多舛。但看样子还会有人来，我觉得自己就是在等死。
门吱呀一声开了，九爷抬脚走了进来，不忘对身后笑言：“年兄，大老爷们害什么臊，既然来了就进来坐坐么。”
身后有一群人推搡着一个年轻人进来，那年轻人显然并不愿意，但无奈众人推搡和戏谑就进来了。
“爷，这要是家父知道了非打断奴才的狗腿。”
“你就不怕爷打断你的狗腿？”
“爷。”那人转过身来，他的脸好熟悉，是的是他，虽然四年没见但样貌基本没变，只是皮肤黑了些。
我的眼泪止不住的流了出来，没想到这个四年前我只知道和他斗嘴的人竟带给我莫名的亲切感。
他显然还没认出我，看到我一个劲冲他掉眼泪，窘迫的不知所措，求助似的望着九爷。
九爷也有些发懵，使个眼色给紫烟，紫烟走过来帮我擦了下脸上的泪。
“你这是怎么了？小篱别怕，爷心疼着咱们呢。”
尤云鹗出了一会儿神儿，猛地转过头来：“东篱，你是篱儿？”
“尤师兄。”我哽咽的气都上不来了。
“篱儿别怕，师兄在这里，师兄会救你的。”他上来抚着我的肩，也有些哽咽了，看着我哭了好久。
九爷和紫烟姑娘大概也明白我们是旧识，不便介入。那九爷坐在桌前倒了一杯酒自斟自饮起来，紫烟姑娘就过来劝，我觉得哭得嗓子都哑了就不哭了，呆呆看了尤云鹗一会儿，上前扑到他怀里。
“这——”紫烟有些尴尬。
尤云鹗也吃了一惊，但旋即又轻拍着我的背。
“篱儿乖，别哭了，师兄今天就带你走。”
“还有图南。”我抬起头。
“图南也在这里？”
我点了点头，他微笑了：“好，带你们两个走。”
“你们师兄妹刚才光顾着叙旧，我们也不好插一杠子，现在是不是也该谢谢我这个恩人，要不是我歪打正着拉着年兄逛窑子，怎么能遇见你这位小师妹呢?”
这个人句句带刺，我回过脸瞪了他一眼，他也嬉皮笑脸的看着我。可是他刚才一直称尤云鹗年兄，我疑惑的望着尤云鹗。
还没等我问，九爷就发话了：“年羹尧，你什么时候改姓尤了？”
年羹尧？我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他。
他低下头来冲我歉然一笑，又抬头回那位爷：“羹尧求学时恩师曾赐名尤云鹗，是以师妹刚才称呼我为尤师兄。”
“好小子，怎么从来也没听你提起过？”
“爷您也没问过不是？”
“感情倒是我的不是了。别提这个了，看你和你这位小师妹感情颇为不错嘛。”他用轻佻的目光看着我们。
“爷您有所不知，我这师妹是师傅的养女，师傅待我恩重如山，一年前师妹和师弟走失，师傅四处寻访，为此大病一场，他老人家几次三番托人来问我这里有没有消息，不想今日得见，真是世事无常呀。”然后又疼惜的看着我。
我眼眶一热，想不到这世上还有如此牵挂我们姐弟的人。
“怎么净说些劳什子的破事儿，你们师兄妹这么长时间没见了，今儿个应该庆祝庆祝。紫烟，让上酒菜。”九爷也不管我们的哀伤，径自招呼起来。
尤云鹗又道：“爷，方才听师妹说我师弟也在这里，您和他们往来多些，能不能通融一下让我今儿个把他们姐弟带走？”
“年羹尧你这是拐着弯儿的戏弄爷，什么叫我跟这里往来多。算了，看在你家老爷子的面子上，不和你计较，不过你年羹尧可欠了我一个人情啊。”说完阴阳怪气的看了我一眼。
尤云鹗也很有眼色的一边说好话，一边给那位九爷斟酒。看着他们推杯换盏，我却陷入了深深的思索，连尤云鹗问话我也没听见。
“东篱，你怎么了？”尤云鹗一脸担忧的看着我。
“哦，没什么。能不能把图南带来？我担心他。”我低头道。
尤云鹗又转头看相九爷：“爷，您看？”
“得，今天是快活不成了。紫烟，叫老鸨子过来。”
不一会儿，老鸨就过来了，满面赔笑的问九爷有什么吩咐。
“去，把你们这里一个叫什么图南的小孩儿带来。”
“不知爷叫图南来有什么事？”
“爷让你去你就去，哪里来那么多废话。”
“是，爷的吩咐我哪敢不听，只是那小孩也就十一二岁，平日不怎么出门，不知什么时候得罪了爷？”
“听说他是这位东篱姑娘的弟弟，这个东篱姑娘被我们年大人看上了，要替他们姐弟赎身，今儿个就带回府去。”
我恨不得把这位九爷的牙敲碎，尤云鹗也羞愧的满面通红。
“这——”老鸨子犹豫了，看着我。
“你这老鸨好生磨蹭，你情我愿的怎么了？还不快去！”
等老鸨迟疑的脚步声消失，尤云鹗有些尴尬的说：“爷，您何不把情况说明，以免毁坏了姑娘家的清誉。”
那位九爷毫不在意：“解释起来也麻烦，在这种地方谁会把你的话当真，还不如这么的省事。”
“可是——”尤云鹗又偷偷看我一眼，见我盯着窗户出神也就没说什么。
过了大约有一刻钟，老鸨领着图南进来了。图南穿了一身新衣服，脸和手也洗过了，正惊疑不定的看着我们。
我赶紧上前拽过他，关心的问：“他们有没有打你？”
图南怯怯的看了老鸨一眼，又低下头去。我拉开他的袖子一看，胳膊上布满了大大小小的伤痕，那些新添的戒尺的划痕我一眼就认出来了，转脸怒视着老鸨。老鸨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舔舔嘴满脸讨好的笑容。尤云鹗看见图南胳膊上的伤也很是震惊。
九爷换了一幅佯怒的面孔：“老鸨，这么小的孩子你们也舍得？伤了东篱姑娘的心，小心年大人拆了你的院子。”
那老鸨忙陪不是。
尤云鹗也不好再说什么，起身便要带我们回去，对九爷道：“爷，年某今天出门身上没带那么多银两，您看要不然您先帮我垫付着，年某明日差人给您送去。”
“瞧你说的，你年大人的师妹就是我的师妹，这事包在我身上了，别跟我提银子的事。”九爷一摆手，样子甚是潇洒。
九爷让尤云鹗带我们姐弟乘他的马车回府，他等车子回来了再走。
一路上图南向我叙述前天晚上我被关起来后，他被那个姓王的拉去打骂了一宿，这两天还照样得干活，不过时时由姓王的盯着。我又发现他的脖子上和腿上也有不少新伤。图南死活不给我看他的背上，不知道又是怎样一幅惨不忍睹的景象。
尤云鹗看到这情景，不由得也握紧了拳头，“王八蛋！”
听到这一声骂，我反倒笑了。他看我笑，愣怔了一下，也笑了。想不到久别重逢且再世为人的人也能够苦中作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