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第三十四章(1 / 1)
云皇回了寝宫躺下许久,仍是无半点睡意,索性起身靠坐床边,结果又是一阵猛咳,喉间涌上一丝腥甜张嘴就是一口鲜血。
“李福。”
“老奴在。”
“替朕更衣吧,朕想去御书房。”
“都这么晚了,皇上要保重龙体才是啊。”李公公满脸的关心,担忧道。
云皇露出了然的笑意,却道:“朕明白,更衣吧。”
李公公知道再劝无效,也没有自己多嘴的份儿,于是扶起云皇替他套好鞋袜,再穿戴整齐,跟着云皇摆驾御书房。
“咳咳咳咳咳……”在御书房心不在焉批阅奏章的云皇咳嗽着。最近天气转凉,病情有些加重,这副残躯,不知还能挺过几年就会归天。
一滴鲜红色的朱砂自毛笔尖端落在案上,云皇的心里想的却不是这些折子,而是如何让勿离消失在君泓的身边。他并不是阻止泓儿有心念之人,只是那女子必须是个有德行之人,断不能是个青楼女子。再说那女子若是绝色也就好办了,然样貌寻常则必有可取之处让人另眼相待,所以她万万是留不得的。
云皇叹了口气,忧心忡忡的苦笑。眉儿,多则几年,少则一年,朕就要去找你了,就要和你相聚了。朕要在有生之年看到的障碍一一清除,即使是一颗小石子。
“臣妾参见皇上。”并无人通报,贞妃已端着一个托盘站在案前盈盈施礼了。
云皇抬起头看见她,就仿佛看见了刚进宫时的眉儿,心里一下子就放松了不少,觉得又回到了年轻的时候,当下宽慰的冲她招招手道:“是爱妃啊,怎么这么晚还没睡呢。”
贞妃嫣然一笑,来到云皇的身边,将托盘置于桌案上,柔声道:“臣妾炖了百合雪梨羹,最是润肺,太医说秋季干燥吃这些可以滋阴生津的。皇上日理万机,这么晚了还在操劳,臣妾自然也是睡不着的。”
云皇接过贞妃递过来的盅盏尝了口,暖心道:“还是爱妃知道记挂着朕的身体啊。”
贞妃微微蹙眉,疼惜道:“臣妾关心皇上的身体,皇上自己也要保重才是,皇上这般愁眉不展的模样,臣妾看了着实是心疼。”
云皇放下羹汤,握住了贞妃的柔荑,欣慰道:“有爱妃这番话,朕还怎么会愁眉不展呢。”
贞妃轻轻倚在云皇的身边,像是不经意间的说道:“皇上,可是为了大皇子的事着急?”
“哦?”云皇挑眉,低头打量着怀里这个女人脸上的表情,“爱妃知道朕在想什么?”
贞妃的美目坦然的对上云皇的眼睛,“臣妾未进书房里,就听见皇上连连的叹息还阵咳不止。臣妾担心皇上的龙体,就问了李公公,皇上今儿怎么咳得这么厉害,是不是去了风大的地方着了凉。李公公也担心皇上,就对臣妾说了今晚的事。皇上切要宽心,大皇子只是闹着玩的罢了。”
“原来是这样。”云皇敛下深眸,轻叹道:“可是他却是不是闹着玩的,朕的儿子朕怎么会不了解呢。要是能让这个女子从此不再出现在泓儿的眼前就好了。”
贞妃美丽的眸子下隐藏了一些不易被人察觉的危险,她巧笑倩兮道:“臣妾以为若是将这女子赐死必会失了与大皇子的和气,可是留之也是万万不可的。”
两人说话间就像是在讨论一条鱼是该炖还是该蒸,可是顷刻间却改变了一个女子的命运。
“这些朕当然知道,爱妃这么说难道是有什么好主意吗?”
“臣妾记得,再过不久就是玥祺公主与逸王和亲的日子了。”
“和亲?”云皇摇摇头,“你的意思是让她去代替玉儿和亲?这怎么使得,她一个青楼女子,如何能去和亲。”
“皇上误会了,臣妾的意思是,玥祺公主远嫁逸国,身边自然要有一干的婢子陪嫁的。以那女子的出身和亲定然是不可的,不过作为玥祺公主的婢子,还是无妨的。如此也算是顺理成章的让她从此不再出现在大皇子的眼前,而大皇子即使想见也是再也见不到了。”
云皇的眼眸一下子如同潭水,望上去深不可测,继而他夸赞道:“都说女子心细,还是爱妃想的周全!”
贞妃露出一抹单纯艳丽的微笑,看起来是那么的无辜善良,她将身子偎在云皇的怀抱里。
坐拥着这个如此像眉儿的女人,云皇的心却满是荒凉。她长得像她,可终究不是她。那般纯善如水的女子,天下能有几人及她。看来,婉贞还是随他一起走吧。自己的子嗣薄弱,除却君泓、君汐两位皇子,就只有三个亲生的女儿还有即将远嫁的君玉。虽然婉贞自己似乎成不了什么气候,但是他还是不打算让她陪伴君汐长大,否则难保不会培养出个窥视皇位的逆子,所以,她还是在他死后也一同殉葬吧。
云皇这么打算着,觉得似乎没什么纰漏了,这才闭上眼睛,下巴轻抵着贞妃的额头,吁了一口气。
夜色茫茫,满天繁星点缀其中熠熠生辉,御书房内的一对眷侣看似恩爱的相拥,可终究心中想的都不是彼此。两颗心隔着胸膛和薄薄的几层衣料,也隔着深深地沟壑,他不信她,她不爱他。
十几日后快到了君玉和亲的日子,这些日里勿离白天总是受君玉相邀一起去御花园或是在她的宫里玩耍,到了晚上君泓就会留宿在勿离的房间,夜夜拥她入睡,却只是单纯的同床。
此刻,勿离坐在桌前把玩着一块玉佩,通透白色的玉石上雕琢着一茎两朵并生的出水芙蓉,这是方才天黑前君玉送给她的,说是多谢她令乳娘平安,又说要与她成为一辈子的好姐妹,这块玉佩算是她们俩的一个信物。
勿离听后惊讶道:“女子多绣并蒂芙蓉是以喻夫妻恩爱的,再说勿离当日并不是图这个才为嬷嬷下针的,这可怎么使得?”
君玉却真诚的言道:“芙蓉出淤泥而不染,双生两朵就像是两人姐妹般的情谊。我当日不应该对你说出那番话的,你可不要往心里去才是。”
勿离见话说到这份儿上就莞尔收下了,这时君玉又道:“勿离,你也送我点什么东西吧,今天是我在云国的最后一晚,明天我就要嫁去逸国了,你是我在云国最好的朋友,给我留个念想吧。”
勿离没想到她会自己索要东西,还是微愣了瞬间,继而一笑,从腰间解下一块蝙蝠包银玉佩,这是她以前和尚冠瑾一同买的。“那勿离就把这块玉佩送给公主吧,勿离祝公主在逸国永享福乐安康,勿离与公主永远都是好姐妹!”
门“咯吱――”一声被推开,君泓今日带着和往日不同的神情走了进来道:“在想什么呢?”
勿离从之前的回想里醒过来,还是往日里那没有半点表情的脸,漠然道:“没什么,我刚从玥祺公主那里回来不久。”
“玉儿明天就要出嫁了,想想还真是舍不得。”
“是啊,嫁到那么远,置身在一个什么都陌生的地方,想想心里也觉得难过。”勿离道,“可是我比公主也好不到哪里去,这宫里于我而言也是完全陌生的。”
君泓坐在勿离的对面,手里拿着一个黑色的木匣放在了桌上,有些期待的看着她道:“从咱们打赌的那天算起,已经有十五天了。这些日子你对我说的话除了是让我放了你,就是我总有一天许会抛弃你。我每日都在思虑怎么才能让你相信我的诚意,直到今天我忽然想到了送给你一个特别的心意。”
“特别?”勿离随口问道,并不怎么关心他话里的含义,“送什么都没有银票来得实在。”
两张纸从桌上递到勿离的眼前,勿离不经意的随眼一憋,嘴里道:“你还真送银票啊,这是多少......”
声音戛然而止,勿离有些不敢相信的看着那张房契,再拿起第二张纸,有些激动道:“这是日日春宵的房契和地契?”
君泓满意的看着她这些天来平淡的表情终于有了明显的起伏,淡笑着肯定道:“是,这就是我向你下的聘礼。”
“聘礼?”
“我知道你不稀罕我送给你的那些金钗翡翠之类的东西,的确,这些玩意儿经常用来送人也是不稀奇。你总是口口声声的问我要自由,又问我要诚意,那我就将日日春宵和里面所有女子的自由送给你,如此,可算得上是赤诚?”
勿离一副“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的神色,她惊讶的有些张不开嘴,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问些什么,半晌,才咽了下口水道:“你的意思是,你把荀娘她们的死契还给她们了?你把她们全部都给放了?”
“我没有放人,也没有还给她们什么东西。她们依旧安安稳稳的呆在那里,荀娘还是管着日日春宵,但是这回老板换成了是你。”君泓这时打开进来后一直放在桌上的黑木匣,“从今往后,她们命运的主宰就是你,只要你想,她们就都自由了。这里面是日日春宵所有人的死契,我以它为媒,以房契和地契为聘,你可愿意做我的妾室?”
君泓的声音很轻很柔,眼神好似在看着一件很珍贵的礼物,勿离忽然想起他曾经就是这么对尹秀安说过话,可是自己此时就沉浸在他的温柔里,心一阵没来由的慌乱。
“看来君爷真是下了一番心思,才想到了这么好的聘礼。”勿离硬挤出一丝笑容。
君泓只是道:“只要你知道我的心意就好了。”
勿离闻言凝视他,缓缓道:“我真没想到,君爷居然为了我真的下了点的心思。”
“只有一点的心思吗?我可是想了很久才想到的。”君泓起身来到她的面前,两手很自然的搭放在她的肩膀上,然后缓缓的低下头,在她耳边轻语:“这回你总该相信我了吧?”
勿离的心没来由的慌乱,她别过头道:“就算我不相信又能怎么样呢,我在这里已经有一个月之久了,我得认命,不是吗?”
这话几乎是变相的默认了君泓,他终于露出这些天最欢愉的笑容,继续确认道:“这么说,你是答应了?”
“等等。”勿离还是觉得不甘心,又问道:“你给了我这些又有什么用?我根本出不去宫里。”
“当然不会。”君泓笑容如同春风拂面,“你以后可以出宫,但是必须和我在一起出去,而且你再回到日日春宵就要戴上一方面纱了,千万不能让人认出来。从此我与楼里再无瓜葛,它和里面的人全都是你的了。”
一切似乎按着轨迹进行的很好,勿离想象不出哪里不对,也想不出再寻个什么理由拒绝他。她知道她并不喜欢他,也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可是此刻都没有移开脸,他的气息环绕着自己越来越近。
君泓俯着的身子刚要吻上勿离微启的嘴唇,只听见门外李公公尖着嗓音正宣道:“紫鸾宫的勿离听旨!”
这一嗓子唤回勿离的思绪,自己在干什么,这是君泓下的圈套不是吗?明明是他把自己掳进宫里,否则自己早就离开京都,哪里还会在这里呆上十多天看他做的这些事情呢。自己真是糊涂,在这里呆的太久了,竟然会逐渐的相信他!
君泓的动作僵硬了一下,勿离趁此连忙起身拉开和他的距离,不是为了着急听旨却是为了逃避君泓。
紧闭着的房门一下子被勿离拉开,李公公手里空无一物的踱步进了屋子,勿离跪在了屋子的中央,君泓也一同跪在她身边,两人的面前,李公公正尖细着嗓音道:“传云皇口谕:‘紫鸾宫勿离即刻起收拾行装,明日辰时作为陪嫁婢子随玥祺公主一起前往逸国,钦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