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第十六章（1 / 1）
隔了几日，尚冠瑾的身子好了许多基本痊愈了，勿离怕她劳心伤神的毛病再复发就决定再去开几副安神健体的药。其实去取药完全可以让尚冠瑾的丫头代劳，可是连勿离自己也不知到底是想着去开药方还是想着去见阮羽渊。
对着铜镜弄好头发，勿离独自起身向济仁堂走去。从暖香阁出来只过了一条街，勿离看见一家尘封已久的三层小楼开了张，往来的客人络绎不绝，牌匾上提了四个龙飞凤舞的大字“二十四桥”。
二十四桥明月夜，玉人何处教吹箫？想及此，勿离忍不住驻足。这是新开的青楼？可是明明是白天啊，怎么会是青楼呢。
正在这时从门里走出来的一个姑娘看见勿离探头张望，忍不住冲着她暧昧的笑道：“姑娘在东张西望的看什么呢，我们这里可是不接女客的。若是姑娘有嗜好的话，往前走不远有家伶人馆，若是姑娘想和我们签卖身契的话，就请进里面细谈。”
虽然在暖香阁里呆了有段日子了，但是勿离的脸还是一下子红了，原来是遇见同行了，这地方还真是青楼。
勿离低下头，转身慌忙离开这里。二十四桥？这名字起的比那京都里的兰芳苑、暖香阁来的好听多了，此处离湘湖较近，桥字也不算是突兀。可是青楼都是在晚上开始营业的，这家老板却是反其道而行，在京都也可算得上是特别了吧。
可是二十四桥是在古时的扬州，这里怎么会起这个名字？难道这里是唐宋时期以后？就这么胡乱猜测着，勿离不知不觉到了济仁堂，门口有一位衣衫褴褛、满身脏兮兮的中年男子拖着条腿正在苦苦哀求：“求求你就治治我的腿吧!”
上次见到过的伙计正喊道：“你身无分文的来治什么病！我们这里是医馆不是钱庄！快离这里远一些，还有其他来看病的人呢！”
这种情况在济仁堂的门口经常发生，有许多贫穷的或是街边乞讨的人花不起钱治病就来这里乞求同情，希望好心的大夫能因为可怜他们而不收诊金的治好他们。
阮羽渊听见外面的声响暂别病患出了屋来，看见眼前熟悉的场景立马明白过来怎么回事，于是站在门口，对着正在喝到的伙计忙道：“小安！你别吼他了，把他搀到屋里来吧，要小心些，他腿上有伤。我来看他的病，不用收他的银子了。”
“哦。”伙计有些不情愿的答道，嘴里嘟囔着：“你们就是看准了阮大夫好心，所以一个个才敢来济仁堂不拿银子就看诊的。这都是第几十个了！”
第几十个了？勿离听见这话不由得莞尔，然后跟在伙计和被搀扶的病人的后面一同进入堂里。伙计将刚才跪在地上那人轻轻的扶到椅子上，阮羽渊蹲下身子，丝毫不见他厌恶神色的在病人肮脏的患处仔细观察、清洗、敷药。
看着阮羽渊专注认真的样子，勿离不由得有些看痴了。以前虽然也觉得他长得不错，可是怎么今天觉得他看起来格外的好看呢。阮羽渊这时像是发觉到了勿离的目光，抬起头来对着她一笑，勿离的心跳就扑通扑通的快起来。
这感觉像是曾经在室内训练时崔老师揉着她的脑袋笑着叫她“小不点”时，自己就会莫名的心动。
老师，她的老师，她很想他。她想在比赛结束后老师请她吃饭时的情景；她想在她私自决定不去训练后老师来找她生气时的样子；她想老师气笑了说她是他见过的最倔强的女孩儿；她想……
她想很多很多，她和他的回忆有那么多，可是都没用了。她毕业的那年，老师结婚了。
于是毕业后她再没回去看过他。一次在走廊碰见队友，那个女孩儿看见钱宇道：“你怎么没回去看崔老师啊！崔老师都想你了，每次我们回去时老师都会提起你呢。还说这个小不点也不会来看他。”钱宇笑笑没有作答。这就是她，当知道一件事情肯定不可能时，就不会浪费时间去努力做无谓的争取。可是那以后她还是制止不了自己想他，很想很想。
待到她高中时想要回去看他时却没有了勇气。她怎么回去，回去说什么呢，这么久了，他还记得她吗？但她还是回去了，那日学校放学后她站在门口看着体育室里的老师们几乎全部都走了，等他出来时门口已经没有几个人了，她站在门口想喊他却始终没敢开口，就那么注视他往日熟悉的面容变成熟悉的背影直至消失不见。
她忍不住哭了，他没有注意到她，没有看到她。算了吧，看不见更好，以后自己也不必惦念他了，可是为什么心还是会抽痛。很疼，很疼。
“好了，走走路试试吧。刚敷上药会感觉有刺痛感，这几日少让这条腿用力，但也不可一动不动。”阮羽渊吁了口气，擦了下额头的汗，这声音响起的同时唤醒了勿离的回忆。
一旁的病患要跪在地上谢人被阮羽渊一把扶住，还让伙计多开了几幅药让他拿着，说是刚好让他腿好的量。
看到他的脸，勿离顿时觉得自己的心似乎不那么疼了，既然知道是无谓的那为什么还总会想起呢，还不如看看眼前的这个人。
眼前的这个人？自己什么时候这么注意他了，勿离忽然意识到这点。似乎是从他那时每日来暖香阁对她悉心照料开始，她就已经不知不觉的习惯他了。她在山上丝毫不觉得意外的看到他出现，在夜市看到他时难掩的兴奋心情，自己那个时候都没有发现她已经开始在乎他了。唯一让她难过的是，他在船上问她流产的事。
是啊，自己的这个身份不是良家女子，他怎么可能不介意，怎么会轻易接受她并且还流过产的事实。
“今日怎么又来了，好好的人总往医馆跑什么。”阮羽渊治完了那位没收银子的病患，看着在思考着什么的勿离说道。
这话正中勿离正在想的事情，勿离有些不自然的看着他，强颜微笑道：“怎么？不希望见到我吗？”
“当然不是了，”阮羽渊看着勿离有些不开心的样子，道：“来这儿的多半是得了病的患者，我治了你那么久，可不是希望你再被我医治了。”
“哦？”勿离挑眉，“这么说来还是不愿意看到了！”
阮羽渊被她弄得哭笑不得，道：“我的意思是不希望你再患病了，你怎么总瞎猜！”
“瞎猜”两个字一下子戳破了“他不想看到她”这个肥皂泡，勿离的语气一下子变软了，不由得笑笑道：“和你开开玩笑的，我来替尚冠瑾抓药的。”
“她的病还没好吗？”阮羽渊问道，“看来我的医术下降了。”
“没有，她的身子是好了，但是我怕她再伤神，所以今日想抓些安身健体的药。”
“原来是这样，那你随我来吧。”
勿离随阮羽渊来到药柜，里面的两个小伙计正忙着抓药，看见大夫来了其中的一个放下手上的活计，笑问道：“阮大夫有什么吩咐吗？”
“帮我抓四两柏子仁，二两枸杞，当归、石菖蒲、麦门冬、茯神各一两，熟地、玄参个各二两，还有五钱甘草。”阮羽渊一字一字说的很仔细。
伙计常年抓药一听就记住了，按着念出的药方一样样配好。
“这些只是药材，我一会儿还得将它们配制成药丸，你若是不急就明日来取，若是着急的话也会很晚才能做好。”阮羽渊站在药柜前转身对着勿离说道。
想想尚冠瑾面容憔悴的模样，勿离问道：“那就麻烦你先为我配制好药丸，我戌时来取可以吗”
“可以是可以，不过那个时候济仁堂已经关门了。这样吧，”阮羽渊笑着指道，“从这正门出去向左拐，你会看到一个小巷子，直走第一个黑色的门就是济仁堂的后门，直通后院。我就住在后院里，晚上有时候出急诊，所以子时才会锁门，你来的时候若是济仁堂关门了，就自己从那个门进来吧。倘若我不在后院里，你就在院里等我一会儿。”
“是不是有些太打扰你了？”勿离有些不好意思道，因为暖香阁酉时开始营业要到子时才会关门，所以对自己来说时间没有早晚之分，可是阮羽渊不一样，他还要休息的。
“没事的，要是我出夜诊的话还要你等我呢。”阮羽渊笑笑。
“那就这么说好了，一言为定。”
不等阮羽渊答话听的旁边一个女子插嘴道：“劳烦阮大夫跟我回府出趟诊，诊金我会多付的。”
两人回头，勿离一眼就认出是在玉铺的那个女子，前些日子还见到她了，她也又来看病了。
“夫人前几日来过的，”阮羽渊一看见她，面上立刻毫无表情，甚至有点说得上冷漠，“难道令公子的那些症状还没好吗？”
“那些是好了，可是，”妇人欲言又止道，“可是爱子今日和人打架断了腿，素闻阮大夫妙手回春，还望阮大夫能为爱子接骨！”
“耳听为虚，眼见为实。我也未必有你说得那么好，若是治不好你就不会这么说了。”阮羽渊负手道。
勿离有些不解的看着阮羽渊，刚刚那个不付银子的男人他都尽心尽力的去医治，怎么如今这副样子。不过想想也是，替人家接腿骨万一接歪了就糟了，好有风险的活儿啊。
“不会的，”妇人着急的摇头道，“阮大夫曾为好几个失足从屋顶、树上掉下来的大人孩子接腿，如今恢复的都走路如初。”
“人与人的身体不同，医术只是其一，好不好还得看这人的造化。况且接骨本身就是有风险的，若是没有接好长歪了，可是要把接完的腿再次打断重新去接的，没有几个人能忍受的了那种痛苦。”看来她是打听清楚才来找他的，可是，你只知我医术高深，却没有料到我的身世。
“就算是再痛也要接！我求求阮大夫了，爱子正值志学之年，若是那条腿废了那以后可怎么办啊，他的前途也没有了啊！只要阮大夫肯去，诊金随阮大夫开口！”妇人有些激动的说道，头上翠蓝色的簪子晃动让勿离一眼认了出来，怪不得在玉铺觉得她眼熟呢，她就是那日在夜市买下那点翠的贵妇人。再细看她的脸，果然嘴角有点黑痣。
阮羽渊神色一敛，抿唇道：“算了，我和你去就是了。”
“多谢阮大夫！”妇人闻言眼中露出惊喜道。
“但是先和你说明白了，倘若我治不好，你可不要怪我。”
“只要阮大夫肯来就好了，我们定然不会有别的话。”
“那请夫人前面带路吧！”
“全子！还不带路！”妇人对着一名下人低喝道。
“是！”名唤全子的人走在最前面，后面跟着妇人和阮羽渊，两人的后面则是跟着五六名仆人。
“等一下。”刚要走出堂里，阮羽渊开口道。
“怎么了？”妇人以为他要反悔。
阮羽渊并不理会妇人，对着勿离道：“我给他接骨会很快的，所以会按时回来配药丸的。”
勿离愣了一下，随即笑着点了点头，道：“我肯定会来取药丸的。”
这次阮羽渊随着妇人转身离去，没再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