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第五章(1 / 1)
夜夜笙歌,白天睡觉、作画习字或是闲逛,这就是勿离现在暖香阁全部的生活。
五月份云淡风轻的一天,和尚冠瑾闲来无事去爬山。在半山腰停歇下,两个人一起眺望。
“简朴的村屋错落有致,远处矮矮的山,美的像画。远离了京都的喧嚣和暖香阁的红尘俗世,我的心里竟想尝试下这种生活。”尚冠瑾靠站在一棵松树旁,神情漠然道,“这景色特别平静祥和,让我感觉不到自己的存在。百年之后就不会再有咱们了,而这些山这些景却依旧。”
勿离听言也随她一起靠在树干上,淡淡道:“等我赚有足够的银子了或者有个有能力保护我并愿意的爱人的话,我就住在一个背靠青山,前有溪水环绕的地方。我们两个盖个二层小楼,养几条狗。每天可以和爱人相互偎依着去看夕阳西下,还可以陪着他在溪边一起捕鱼。看着彼此慢慢变老,可是心却是矢志不渝。”
“呵~”,尚冠瑾轻笑,接着在她面前吐露心声,“我只是随便说说,你这丫头还真是配合我呢!若是真的如此,日子久了也会厌倦。谁会愿意放下荣华富贵,去过平凡的日子。贫贱夫妻百事哀,归隐生活只是相对那些经历过大起大落而厌倦浮华的人而言。对于寻常人来说不过是空中花园,本身就在为锦衣玉食努力,怎么会轻易放弃呢。”
勿离看了看她,觉得尚冠瑾此刻有些伤感。
“这里的景色还真是不错……”
几个男声传来,感叹生活的两个人回望。
“是八王爷。”尚冠瑾朱唇轻启,眼眸中止不住的柔情。
原来那天尚冠瑾偎依着的那个紫衫男人是当朝的八王爷,勿离目光扫向一同过来的几个人,对尚冠瑾说道:“我接着向山顶努力了,你玩的开心些。”
“可是你自己……”
“不用管我了,我一会自己下山,我认得回暖香阁的路。”勿离摆了摆手,不等尚冠瑾再次挽留就提起裙子,抬头看着前方一望无际的树林,自己踏上了征程。
“可巧在这里碰见瑾姑娘。”
“见过八王爷。”
“在外面这些俗礼就免了。”
身后的声音随着脚步渐行渐远,勿离在心里默默记下来时的路,免得下山时走错了。
青山峰峦,临风揽翠。
站在山顶,望着这一片薄雾笼罩的森林,整个人顿时觉得渺小,也心胸宽广了不少。对面峭壁的缝隙中长出了一株瑰红色的娇花,悬崖下乱石崎岖,野草丛生,那株小花因此色彩格外鲜艳,分外的惹人怜爱。
不同于暖香阁后花园的有意栽种和裁剪,这是完完全全的大自然赐予的美丽,那随意的姿态和巧夺天工的塑形,绝非人为可以比拟。
靠坐在一棵树下,闭起眼睛,感受着温暖并不热烫的阳光照在脸上,山上的风徐徐吹过,真舒服啊!
人迹廖然的山顶除却风声再无他音,每天都睡得很晚的勿离不一会就进入了梦乡。
阮羽渊在山上采集着草药,看见草丛里淡紫色的夏枯草,掂量着两个月后果穗半枯时采制入药。一抬眼看见勿离倚树坐在地上,一腿平放一腿弓起。
没想到会在这儿也能看见勿离。初遇她时她一身水粉色衣裳,脸上总挂着开心的笑容,棕黑色的眼珠总是转来转去,就像是个对什么都那么好奇的孩子。看出她的孕像,只以为是个刚新婚不久的少妇,直到那次出诊才知道,她原来是个青楼女子。
今日的勿离粗布麻衣看上去还是那么平凡普通,像个良家少女般单纯,年纪看上去及笄不久,丝毫看不出是个经过人事的女子。
可是,她的确是个青楼女子。阮羽渊不知为何微微叹了口气。
阳光淡淡的照在她的脸上,勿离的眉头皱了皱,不知梦到了什么令她讨厌的事。她的身旁,一抹青绿的身影引得他屏住呼吸。
手自怀中摸出一把小刀,银光一闪,一条竹叶青命归于树干之上。
勿离觉得耳边一阵冷风,手揉了揉睡眼朦胧的双眼。一别过头就看见眼前什么东西是翠绿色的。
使劲眨了眨眼睛,天!居然是条竹叶青!正觉得呼吸急促、心跳紧张的时候,勿离发现这条漂亮的小蛇头部已被银色的小刀钉住,软软的身子呈垂直状。她紧盯着小蛇,移动身子慢慢的向靠去,忽觉手下摸到什么东西。不会又是什么毒物吧?
“竹叶青浑身是毒,入药的话却是极好的药材。”头上方传来一个男子熟悉的声音,淡定的语气就像在谈论今天天气不错一样。
原来摸到的是他的鞋子。
勿离舒了口气缓过心神,站起身面对他。
阮羽渊踱步到树跟前慢慢蹲下身子,从背后的竹篓中取出一个布袋,小心翼翼的将竹叶青放入袋子里。整体动作自然,似乎很熟练。
虽然自己是刚死里逃生此时应该感激涕零的表情,可是勿离看着他的眼神,还是不自觉得打了个冷颤。希望翩雪千万不要遇见他。到时候他飞刀一闪,再淡定的来了句:“嗯,不错。这条白蛇的药用可比竹叶青好的多了!”估计她想一头撞死这救命恩人的心都有了。
阮羽渊背起竹篓,看见勿离打了个寒颤还以为她是害怕这条毒蛇,就道:“竹叶青不好主动进攻,喜好阴雨时节,一般在夜晚才会出来,许是是你靠着的这棵树惊扰到它的休息了。如今已经没事了,你不用害怕。”
听见这话,勿离的心魂回来了不少,看来这家伙不是喜欢杀生的。然后笑道,露出真正该感激人的样子,“你救了我两次,真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勿离与阮羽渊在这一个多月也算是熟识了,多亏了他天天前往暖香阁的悉心照料和超群的医术。小产比生产更为伤身,若调理不好,是极容易做下病根的,而处理不当亦会导致绝症。
阮羽渊并没有什么表情,“没什么,举手之劳的事情。”
“您的举手之劳可是关乎人命呢!哪天您有空闲,我请您去一品居吃饭!”
“不用了,对医者而言最重要的就是人的性命,这都是我分内的事。”
勿离拍了拍身上的尘土,“那可不行,知恩必报,这是我的原则。”
阮羽渊轻笑了笑,不再拒绝,“那改日就按姑娘说的,今日阮某还要采集草药。”
这时勿离想起他身后的竹篓,道:“那勿离就先行离去,不打扰阮大夫了。”
阮羽渊点了点头,向崖边走去,勿离想看他如何采药就目送着他的背影并未离去。
他静默的向崖下望去,久久没有什么别的动作。她觉得奇怪,就向他走去。
“你不是要采药吗,在看什么呢?”
随着他的目光看去,不过是自己刚来时看过的悬崖峭壁,乱石杂草。
他未回头也不问她为何没走,手指着一个方向道:“看见那几朵长在悬崖缝隙里的小花了吗?”
其实他不指也看的到,就那么星星点点的瑰红色,焉有看不见之理。“看到了,那又怎么了?”
“那是五月红,是一味极好的药材,只有花可入药,花期只生在五月,便由此命名。”
“可是,”勿离偏了偏头,“这株五月红你怕是采不到了吧,那么险阻的地方,你怎么下去啊?”
“此花只生长在陡峭的崖壁上,所以没人能摘得到。而那些权贵都争之恐之的想要得到,就会有无数的人为了银子,甘冒生命之危去摘取,最后也少不得落个身亡的下场,所以别名也叫做万人红,是为此肝脑涂地的意思。”
勿离轻轻“哦”了一声,想不到那几朵看似娇美的小花可以引得那么多人为之丧命,“难道就没有可以和之一样药性的草药吗?”
“灵芝因治愈万症、灵通神效故称作灵芝,而五月红的药效比之胜过千百倍,自是没有其他可以与之相比。”
一阵风吹过,瑰红色的小花朵随之无辜的摇曳。
“我想起了一个被称作莎翁的人说过的一句话。”勿离抱臂,看着那场景说道。
“莎翁?”阮羽渊侧头看了看她,“在下真是见识浅薄,不识此人。”
“你识得也没用,他不是什么神医,说的话不会治病救人。他说,爱情是一朵生长在悬崖绝壁边缘上的花,想摘取就必须要有勇气。”勿离说着,耸了耸肩,又道,“看来凡事不是只有勇气就能成事的,不然就不会死那么多人了。”
阮羽渊仍看着那朵花,道:“那倒是。只是也可惜了那药材,不能入药。”
勿离不再回话,两个人都看着那株五月红不语,就这么静静地呆了好一会儿,阮羽渊打破沉静:“姑娘方才不是说要下山吗?怎么又回来了?”
勿离笑道:“本来想看你怎么采集草药的,结果没看成,不过倒是教我识了种草药。这会儿真该下去了,阮大夫要一起吗?”
“快午时了,我也该下山了,正好和姑娘一道。”
两人对视了一眼,一起笑笑并肩下山。
“你看见草丛里那些淡紫色的花了吗?”阮羽渊指着山坡上的植物问。
“嗯,那花也有药用吗?”
“那是夏枯草,花穗和果穗都可药用,选晴天剪下穗后晒干或是阴干,有清肝去火的药效,脾胃气虚者却慎服。”
勿离弯下腰凑近看了看,玩心渐起,顺手摘下一枝别在了阮羽渊的头上,“这颜色还和你挺配的,戴着玩吧!”
阮羽渊来不得躲闪,正惊异于她有些亲昵的举动,身后忽然有人大喝道:“前面那两个人是干什么去啊!”
从山上一路下来只有他们两个人,勿离和阮羽渊闻言互看了看,异口同声问道:“你朋友?”
两人一起摇头,再一起回头。
一个粗壮魁梧的黑衣大汉在离他们不远的灌木丛里闪身而出,脸上一道长长的刀疤横过左眼非常引人注目,手里还拿着一把擦得锃亮的大刀。看见两个人停下来转过身,正大步向他们走来。
看那样子,不言而谕,是个打劫的。
勿离反应过来后的第一举动是在想两人的穿着。自己头发被米色的布条系了一个马尾辫,因为出来爬山,也就没穿什么好看干净的衣服,看起来不像什么有钱的人。至于阮羽渊一身米色麻布衣裳,袖子上还有被树枝刮破的口子。没有平时的青衫磊落感,此时正紧蹙着眉。
思绪在一瞬间理清,勿离灵机一动,虽不知道管不管用但心里有了谱,蚊声但是唇形不变道:“一会儿你不要说话,装哑巴就行了。”接着面上害怕道:“这位大爷,我们急着赶路的。”
“赶路?碰见大爷我还赶什么路啊!身上有多少银子都给我交出来吧!还等我亲自动手不成!”
大汉看着两个囊中之物心道,妈的,等了一上午了也没看见肥羊,好不容易来了两只,还不是富贵人家的。虽然寒酸了点但是看着还能榨出点银子来,实在没有劫个色也成。
“我们是要下山赊账看病的,恐怕帮不了大爷的忙了。”勿离半低着头,颤颤道。
“赊账看病?”大汉说着已经距离他们不到两米的位置。
“是啊,我和哥哥都身患有疾还没银子治,借钱又借不来,好不容易哀求着大夫赊账给我们看一次,去慢了就怕人家贵人多忘事。”
大汉此时已站定在二人的面前,一脸狐疑的表情,这娘们儿说的比他还可怜,骗谁呢!接着怒极喝道:“真的假的啊!我怎么不信呢!看爷们要银子这儿故意装没有呢是吧!”
勿离哆嗦着双唇,一脸的畏惧之色道:“大爷我真没骗您,不信的话,不信的话您搜搜!有钱人家哪会像我们这般穷酸!我和哥哥来山上是想看看有没有适合住的地儿,想搭个茅草屋住下,实在是穷的没地方住了。”然后又指了指阮羽渊背后的竹篓,嘤嘤哭泣道,“这些就是我们的口粮,我们实在是连粮食都买不起了,只能嚼树根了。”
大汉看见竹篓里不是花就是草的,也不懂草药之说就没多想,但是看这两个人穿的也不像那么穷的啊。“你们也不像是穷成这样的啊!”见她说的这么夸张,大汉更是怀疑了,以审视的目光注视着他们,继续问道,“看着挺好的大活人呐,你们得了什么病啊!”
勿离只觉难以启齿又不得不往自己身上泼脏水,也由此神态更逼真,声音更真切的颤颤道:“大爷,我,我得了花柳病没银子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