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2 偷窥狂也不好当（1 / 1）
次日早晨，我早早起床，迎面看见轾辕，他也没什么不自在，仍是那副玉树临风云淡风轻的人模狗样。
想来也是，他既然都把我抢进宫来了，还有什么好不自在的？他昨晚要么是认为我睡着了没听见，要么是觉得我听见了也没什么，反正在他看来早晚我们都要做更夸张的事，何况他早就通知了我他的火被挑起来了呢。
更何况，本来就是我先主动的……
于是反倒是我不自在，别别扭扭地先陪他用过了早膳，然后他出去上朝，我随在他后面也出去了。
这是我第一次去看暮渊。
确切地说，是偷窥。
我站在刚刚好可以看到暮渊的地方，远远地看见他从宫门处走进来，穿着我再熟悉不过的伏魔神侍劲装，看起来那么神武英豪，气度超卓。
而偏偏是这么英气勃勃的躯体之下，我知道他有一腔海一般的真情——既可温柔似水，也可激潮澎湃，那是属于我的，属于我一个人的……
我扶着栏杆，趁便就用面纱去抹泪。
不想我这里刚一抬手，暮渊竟然就有所察觉，扭头望了过来。
我赶紧假装掉了东西，蹲下身子，隐在栏杆后面。
我蹲在那里直到数满了一百只蚂蚁，才咬牙重新站了起来。
暮渊早已走过，看不见了。
我颓然泄气，靠在栏杆上，半天都不想动弹。
而从这天开始，偷窥暮渊就成了我每天都逃不掉的一门功课。
像是吸食毒品，刚开始剂量还不太大，每天只要在他来当值的时候去远远看一眼就可以了；后来就慢慢地无法再满足，需要增加一次，在他离开的时候，也要去看。
其实每日送他离开，那种感觉都好痛。他不知道，我是怎样地一直看着他一步步地走远，直到他背影消失前一瞬，又必须迅速地转开眼。那既是刻意留恋的目送，也是在击打式的共振下毫无防备的发怔。那种一步步远去的感觉，多么的真实，多么的无可遏制，却又正踩在我们的命运那渐促的节拍上。
这就是天意了，这就是注定了，我输得无话可说，可我又输得多么多么地不甘！
每次等到估摸着他已经消失，再望过去，发现宫门处果真空空如也的时候，我都会感到一阵同时冒起来的轻松与沉重。
轻松，因为自此开始的一整夜，便再也没有期待，也就没有揪心的牵挂与等候。
沉重，因为在那一闪而逝的片刻之后，我就又是一个人凝定在这块滞压着的灰色里了。
春季一日一日地深入下去，春-光一点一点地浓丽起来。傍晚的空气本来常常是彩色的，可是不能和我夫君在一起的日子，历历只是灰色罢了。
再后来，我开始千方百计地查探暮渊每日在宫中可能会经过的地方，我守在某个看台的时间越来越长，次数越来越多，虽然既没什么实际意义，又无异于饮鸩止渴，可我就是要等在那些地方，在那些能看见他的地方才保险，否则，他倒是还在这里，就在咫尺之间，我不看也在，可是又有谁来担保我的眼睛不会飞走呢？谁又能保证不会有什么东西突然施出个障眼法来，永远地隔绝了我和他，让我再想去看也看不见了呢？
没多久，轾辕知道了我的这个变态行径，他终于不淡定了，我第一次看见他的小白脸露出那么黑沉沉的表情，倒是平添了几分男子气：“子冉，你够了！我这便下个禁足令，自明日起，未经我准许，你不得离开沥阳殿。”
我也淡定地同他对视：“那样我就死给你看。”
他嘴角抽了抽，最终抽出一丝冷笑来：“你只管试试看。你一个凡人，无论怎么个死法，只要是在一日之内，我必能将你救活，你不过是白白受一番死罪罢了。”
我语塞片刻，忽然灵光一闪：“你在bluffing！你才没这个本事呢！你们天神要真能在一天之内就让凡人死不了，当初落屺就不会救不活静涟了！”
轾辕愣了一下，估计是被我那个奇怪的英文单词给雷到了。
但他很快就忽略不计，抓住重点，胸有成竹地答道：“就算是同一个人，也要论个此一时彼一时，何况我大伯是我大伯，我是我，他没这本事，不代表我也没有。正因有了他当初的教训，当我发现自己也爱上了一个凡人之后，便开始苦心修炼，终于练就此等神力。”
这样啊……
好吧，您牛……
想了半天，我转身背对他坐下，提了个建议：“大王，咱们打个商量吧。你不是对我每天去偷窥暮渊又嫉又羡么？那你把我还给暮渊怎么样？我保证给你同等待遇，每天都来偷窥你！”
过了半晌，他的声音从我背后传了过来：“你还是想法子寻死吧。”
日子平滑如水地淌到了夏初。暮渊的来信中已经催了我不下十次要我告假回家看看他，他说：“娘子，我想你已经想到病入膏肓，最近几乎失心疯，竟然常常眼花，觉得看见了你，在宫里总是觉得某位宫妃远远望去，身形实在像你。
可是怎么可能呢？除了你之外，我便没见过谁有那般娇小玲珑的身量，一定是看差了。”
我去向轾辕请假，求他放我回家陪暮渊几天。我说：“这是我事先答应他的，如果一直都不回去，他会起疑心的，若他跑去东麓看我可怎么办？反正你可以派人看着我，我想跑也跑不掉，是不是？”
轾辕的回答一点商量余地都没有：“你放心，我不会放他离开的，他决不可能去东麓。至于你要回去陪他，你就接着做梦吧，啊。”
我气得把沥阳殿里所有能砸的东西都砸了个稀巴烂，然后老老实实坐下来给暮渊回信：“呜呜呜，夫君，我师父是个冷血动物，我求了他半天，他死活不肯准假……”
夏天来了，算起来我和暮渊分开都满半年了。我不知道在这件事上我的极限是多长，上一回我不知道韶琤就是他，所以在心理上，跟他分开了差不多一年；这一回不再有韶琤这样的存在，可我对他看得见摸不着，真不知道哪种情形更好一点。
每天帮我打探暮渊在宫里活动区域以便我前去偷窥的是轾辕身边的侍官和服侍我的一个叫寒离的小仙娥。刚开始我只跟寒离说了这事儿，她当然被我吓得够呛，死活不敢答应，我缠着她一直磨呀磨，磨到她一个转身之后，忽然三魂没了六魄，慌忙跪趴在地，不住磕头：“奴婢该死，奴婢该死！夫人吩咐奴婢的事，奴婢不敢答应啊！”
这夫人指的就是我。我在宫里没名份，下人们只好不伦不类不明不白地称我作“夫人”。
我顺着她磕头的方向望过去，才发现原来轾辕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回来了，就站在殿门口，也不知把我的话听了多少去。
我咬了咬嘴唇，努力做出一副“你拿我怎么样吧”的表情，其实心里还蛮害怕的。倒不是怕他怎么处置我，而是因为他之前就表示过不想让我再去偷看暮渊了，现在我不但贼心不死，而且变本加厉，这份狼子野心这么一暴露，以后再想实施这个计划怕就更难了。
没想到轾辕这回变卦了，他看样子还真就铁了心要对我怀柔到底了。只见他走过来，一脸盛怒地劈头就对寒离斥道：“夫人叫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你倒知道你该死，累得夫人折腾了这么半天，架子可真够大的！”
他这句“夫人叫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把我给乐坏了，我后来还以此为据要求过寒离想办法帮我逃出去，这回寒离直接对我磕起了头：“夫人，您直接赐奴婢一死吧！”
唉，我也知道啊，人又不是电脑，神就更不是了，没法对同一个指令执行得这么严格又前后一致。
但不管怎么样，试一试又不会少块肉，我试过了，失败了，那就算了吧，再想别的法子就是了。
轾辕让寒离替我打探暮渊的行踪之后，还比我多走了一步，拨了他身边的侍官来协助。这侍官和我身边的寒离这样的小神仙，他们别的本事没有，就一件事儿特强，即密语传音之功。只要是在王宫范围之内，侍官随便在哪儿对寒离说话她都能听得见。
他们的这套神力原本是为了方便在大王临时要去什么地方的时候能及时通知到该处的下人准备好迎接事宜的，现在则变成了随时通知我轾辕动向的工具。
因为大多数时候，轾辕去哪儿暮渊都会随行，所以实际上这就是随时通知我暮渊动向的工具。
轾辕为我都做到了这一步，老实说，我心里瓦凉瓦凉的。
知道我从小到大最萌的一段言情戏是什么吗？
小婉君和三兄弟的青梅竹马？错。
薛绍对太平的欲罢不能？错。
楚殇对叶儿的执迷不悟？呃~我已经很萌很萌了，不过大概也只能给他排第二吧。
我最萌最萌的一段言情戏，是咆哮马版《倚天屠龙记》里杨逍和纪晓芙那段儿。
那段戏是我看过的金庸片里对原著改编增补得最精彩的一段，小时候看过好多好多遍啊，每看一遍必犯一次花痴，从十二岁到二十八岁，症状从没减轻过。那其中有一个情节，是纪晓芙曾经试图用一把斧子去劈杨逍，结果当然失败了，可杨逍不但不记恨，后来反而在她要走的路上沿途放了好多把斧子，意思是：你要劈我是吧？好啊，来呀！来吧！
其实我那天晚上企图谋杀轾辕未遂之后就想到过这一情节来着，还担心了几天，想着他会不会以后给我随身配一把剑呀？好在他到底是没看过咆哮马版的《倚天屠龙记》，没这么做。
可是这一回，他的行径和那个情节有点如出一辙。
戳中我萌点了啊，怎么办！
对于我常常去偷窥暮渊这事儿，轾辕曾经如此自嘲过：“你这样也好，每次远远的看见你守在某处踮着脚后跟张望，我尽可以当你是在看我。”
对于这个问题，我是这么看的：人都有自作多情的权利，他爱这么想就让他这么想好了，只要不妨碍我看暮渊就行。
这天早上，我去迎接完暮渊进宫之后，照例没精打采地回到沥阳殿里，开始一天的功课：早上K修仙的书，下午学写字练书法。
一本书才翻过两页，寒离忽然走过来，行了个礼，对我说：“夫人，大王让奴婢告诉您，太乙天尊来了。”
简简单单六个字的通知，把我惊得跳起来：“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