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8 苦主是个男人（1 / 1）
听了暮渊这一席话，蒲家上上下下男男女女都筛起糠来，看他们的神色，似懂非懂，却又实实在在地恐惧着，我猜他们大概是正在迅速开动脑筋回想前尘往事，看看是不是自己的责任，同时也彼此打量，从原本知道的其他家人的秘密中反复揣测。但也许这些人做过的大大小小的坏事都不少，一时之间也想不清楚到底是坏在了哪个关节上。
在这种情况下，就算是清清白白问心无愧的人也难免不心慌吧？毕竟这是全家满门受的诅咒，自己也牵连在其中啊。
大家这样彼此看了一会儿之后，渐渐心神统一，道道目光刷刷刷地扫向面色苍白的素茗，目光中有习惯性的鄙夷，有新产生的疑问，有不明就里的同情，更有越来越深刻的恐惧。
然后，忽然有一个三十多岁体态妖娆的女子尖声叫了起来：“我说事情怎的如此不对呢！老爷娶我进门不过半载，原是夜夜离不了我的房的，怎么忽然就将我冷落空闺了。你做了什么？你这不要脸的狐狸精！”
控诉着控诉着，她就坐在地上拍着大腿哭了起来：“呜呜呜！你们蒲家的事与我有何相干啊！你们中的这什么劳什子诅咒，怎的倒害得我年纪轻轻就守活寡呀！……”
她这话一说，大家都懵过去了。
紧接着，好几名女眷打扮的妇人不约而同双目通红地撕扑向素茗，一眨眼之间就扭打成一团。
我明白了！
然后就因此而瞠目结舌了。
彪悍啦！
我说呢，要让一家人丁稀落不难，要断子绝孙可不太容易了，尤其是在这个人的青壮年期如此漫长的时代。就算蒲家最年轻的这两个儿子全都没法生育，他们家上一辈的老爷还可以赶紧再补生小儿子嘛，多跟几个妻妾努努力，难道他还就是马而这些女人个个都是驴子了，只能给他生出下不出崽子的骡子来？
至于小儿子以后会不会也中招……这素茗也会老的吧，难不成他们家这还没出生的儿子将来也一定是重口味，也逃不过素茗的荼毒？
搞半天是这么回事啊！
好家伙！原来坊间传说还不够精确呐，素茗不但把这俩儿子吃得骨头都不剩，还连人家的老子都拿下了！
还是暮渊先前说的那句话吧。这怨恶咒到底是下在他们家的运数里的，光看这蒲老爷这么多年这么多女人还只生了俩儿子的架势，再看这蒲家这么大房子却只住了这么点人口的情形……
以这时候人的平均寿命来看，富贵人家养尊处优活得长，算下来一家人大概可以六七世同堂了，所以他家子嗣不丰已经不是这一年两年的事了，素茗未必要亲自出马牺牲肉体都已经把他们家这断子绝孙的事儿搞定一半了吧？
暮渊冷眼看这几个失控的女人揪着素茗撒了会儿野，才不怒自威地压下了场子：“行了，你们为难她也没用，她并不记得前世的事，也不知道自己是诅咒，她的命运及你们家的运数都是转世之前便已安排下的，她自己无须刻意如何便能制住你家。
你们闹够了么？若想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便都给我退到一边去，否则这事我也不管了。”
暮渊这一发话，蒲家的人都没了脾气，一个个乖乖地撤开，除了那些女眷因为本来就是外家人嫁进来的，知道绝对不会是自己做了什么天打雷劈的事情惹下的梁子，还敢恶形恶状地对素茗骂骂咧咧，其他人都是又心虚又好奇的样子，看来既很想知道素茗的来历，又怕真相揭晓连自己都受不了。
蒲家的人各怀心思，我也没闲着，脑子里转啊转的又有点跑题了。
刚才暮渊说了，素茗是将自己的灵魂出卖给了某位鬼神，那么这鬼神要她的灵魂是用来做什么的呢？怎么听也不像是好事啊。
因为以前的经历，我现在已经有点定式思维了，但凡说到某位不做好事的神仙，还和冥界有关，我第一反应就会想到落屺身上去。
可这回又是完全不一样的情况。素茗既然什么都不知道，自然也不可能给落屺烧高香长神力了呀。
不过我这也就是闲着没事随便想想而已，此时正事还在发展着呢，我的注意力没多会儿就又回到正轨上去了。
这时厅堂中央就只剩下了素茗一个人直挺挺地跪着，看样子已经摇摇欲坠。我环顾四周，看到众人复杂的眼神当中，只有蒲大少爷的目光里还有几分痛色。
唉，可怜人啊！他还是真心喜欢素茗的，可是素茗是又勾搭他弟弟又勾搭他老爸，估计他对素茗的感情也已经非常复杂了吧，也不知道这份爱意还能维持多久。
至于素茗，她这么一来就算是情有可原，只怕也会更招人瞧不起了。
暮渊走到素茗跟前，沉声说道：“你抬起头来，看着我的眼睛。”
素茗怔怔然依言抬头。我估计她这会儿整个人都懵了，全然没了主意，也知道全家人都逼着她一个，逃也逃不了，躲也躲不掉，索性就处处都任人摆布算了。
又或者，兴许她自己也宁愿这段冤孽早早解了罢了，不管这意味着什么后果，就算是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这半年多来她在蒲家的日子一定是越来越不好过，旁人的白眼就不说了，大家都是女人，一女事三夫，这三个男人还是父子兄弟，我还真不信她能爽得出来。
唉，姑娘啊，到底有什么大不了的仇恨，非要你付出这么大的代价来报？这么大的代价付出去了，到底你是赚到了还是亏到了都难说得很呢。
她和暮渊当下四目相对，随着暮渊口中喃喃念咒的声音越来越平稳清晰，他的眼中渐渐冒出两道精光来，直射入素茗眼中。
我站在暮渊的斜后方，看得极为真切，只见素茗的两枚眼球开始慢慢地左右转动，越晃越急，越来越快，简直让人怀疑她的眼珠子会不会下一秒钟就自动跳出来留下两个大血窟窿！
有一部很著名的美国心理片《致命ID》，其中的男主角患有严重的人格分裂，一个人身上有大概十个截然不同的人格，他的一大特征就是，一旦发病，眼珠子就会这样失控地乱转，看着很骇人。
估计素茗的灵魂现在也正处于急剧分裂的过程当中，前世的记忆迅速回注，那条也许一直蛰伏在她体内的怨灵正在不情不愿地苏醒过来。
到了最后，暮渊的念咒声越来越紧促有力，素茗的眼珠子已经转得像两枚被扔到大盘子里的玻璃球了，看得我都有些害怕起来。
正当我犹豫着不知道这会儿去抱住暮渊的臂膀会不会打扰他的时候，素茗突然尖啸一声，两眼一翻，仰头就躺倒在地，显是终于晕过去了。
我捂住嘴，一个箭步冲到暮渊身旁，把脑袋藏在他已经及时张开的腋窝之下。
暮渊拥紧我，略略抬高音量，对地上的素茗低喝一声：“醒来吧！”
素茗应声睁开双眼，只是这回俨然换了个人，整张脸的神情气质都变了。
她慢慢地从地上坐了起来。
这下子就更明显了，她变化的不光是那张脸给人的感觉，整个身体姿态都和刚才不一样了。
具体说来，她现在的一举一动，根本就是个男人的样子！
而且她再开口说话，也变成了纯然浑厚的男声：“上神，小人既已立下绝誓，转生为咒，在冥界已经得到准许，上神为何还要出手干预，坏了小人的大事？”
您牛！我跟着暮渊捉了这么久的鬼，这还是头一次见到有鬼反过来教训我们的呐！
暮渊冷笑一声，答道：“我本不欲干涉，奈何你来报复的这家人——”
他寒目如冰地往周围一圈人身上扫视了一遍：“他们着实不肯安生，日下为了破你的咒，请来巫师，强抢民女，这便过了界了，我不得不管。”
男素茗仰天一笑，声音如同破布一般，听起来甚是凄厉，而他的面貌又偏偏是个娇柔女子，配合在一起真是诡谲怪异，看得人不寒而栗。
他笑了一声之后，便阴惨惨地也往周围看了一圈，恨声说道：“果然是蒲家人干得出来的事！”
这回蒲家有人不爽了，当下就有一个苍老的声音愤然喝道：“你到底是什么人！我蒲家究竟怎么得罪你了，要你做出这么绝的事来？”
男素茗慢慢地扭过头去，这个动作让人联想到某种南美洲大蜥蜴之类的动物，狰狞可怖：“呵呵，蒲老太爷，这句话由你来问，真是再合适不过了！我是什么人，就算说出名字，怕你也不认得，但我要说出你做的那件事来，就不信你会想不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