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 妤娘的第二个故事(1 / 1)
第二世,我投生在一户穷人家,有一个孪生姐姐。我们俩是一模一样的丽如春花,故而爹娘给我们取名蔷薇,姐姐便叫蔷儿,我便叫薇儿。
三年之后,爹娘又生了个弟弟。我娘在生产时落下了病根,家中无钱医治,不多久便撒手去了;爹爹也无钱再续娶,弟弟便是我们家中唯一一名男丁。
我和姐姐十四岁之前,家中仅有爹爹一人挣钱糊口,他一个人做好几份工,全是替人修陵墓、或者应官府之征去筑城墙这般重体力活,年复一年积累下来,虽然年纪不大,身子骨却已经快要垮了。
终于有一天,爹爹扛石头的时候扭伤了腰,石头落下来砸坏了他半边身子,工友们将他抬回家来,在床上挨了几日之后,他便归了天。
我们姐弟三人围着爹爹的尸身痛哭了一日一夜,终究也只能在邻里们的帮助下将他草草葬了。
自那以后,便只有我们姐妹俩担起拉扯弟弟长大成人的担子,可我们孤弱女流,又能做什么呢?只能把自己卖进了乐坊,让妈妈教习歌舞。
我们姐妹姿色过人,学艺不必太精也必会多有看客,故而两月之后,便可勉强登台卖唱了。
我和姐姐抛头露面不过短短几遭,就被我们当地的一位大财主看上了。这位大财主叫刁成,来看过我们姐妹几次之后便出了高价将我们买了回家。我们俩哭哭啼啼,百般不愿,便是因为一看他的面相就知道他并非善主,此一去若非狼窝,亦是虎穴。
果不其然,我们姐妹自进了刁府起,便沦入了一等比之娼妓亦有不如的境地!
那刁成见我们双生花一般身型样貌,总觉得新奇,并由此而生出一种恶癖,便是要我们姐妹二人同时伺候他。床第之间,他对我俩百般折辱,什么人所不齿的事情都逼着我们做了出来。我们一开始自然不肯屈从,他便拿我们的弟弟相胁迫,说若我们不依,他就要纳了弟弟来做相公,让他一辈子只能做他的母狗,做不成男人。
弟弟是我们家唯一的男丁啊,爹娘都已经不在,这世上能照护他的就只有我们这两个做姐姐的了。反正我们已是残花败柳,命如纸薄,再屈辱一分也就罢了吧,只要能保住弟弟平平安安清清白白一世,要我们怎样都可以……
自此以后,刁成便对我俩为所欲为,更让人难以忍受的是他竟洋洋得意到将这些房中之事拿到外面大肆吹嘘,对一众家丁走狗毫无避讳。
我们姐妹俩便如同当街巡展的牲口,半点尊严也剩不下了,府里的男人们看我们的眼光都是难以形容的肮脏下流。他们中的大多数人都对我们万分鄙夷,尽管每次见到我们,他们都大有反应,却嫌我们脏得比狗都不如;至于剩下的两三个,则对我们邪念横生,想要我们也像伺候刁成那样地让他们也风流快活上一场。
刁成的管家刁硕便是后一类那两三个人中最为可恶的一个。
然而刁硕不是刁成,他拿不住我们姐妹的把柄,便无法让我们屈服于他,只得常常用言语挑逗,或动手动脚地求欢。可我们姐妹俩委身给了刁成已是万般无奈,哪里还肯再对另一个男人如此?故而刁硕每次都不能得手,且还要被我们姐妹骂得灰头土脸,悻悻而去。
如此一来,刁硕便渐渐恨上了我们,不久就想了个主意出来,意欲置我们姐妹于死地。
后来的这件事情,是我们直到死后才完全知道的——原来刁家发迹,是缘于一个绝对不能见光的勾当,便是卖人肉包子!
他家还在做包子生意的时候,杀害了许多人,将死者剁成肉糜拌上特殊的香料做成馅,令食客大为叹绝。然而被害者怨气深重,他家卖了一段时间包子之后,便开始受鬼患所扰,阖家上下不得安宁,后来有一位不请自来的神仙替他们将那些草草处置的尸骨收集起来,摆了个克怨阵,鬼怨才平息了下来。
(两名听者相视会意——不请自来的神仙?此时我们所能想到的名字只有一个:落屺。)
这个克怨阵就布在刁家后院的一个秘园之中,那些尸骨以某种特殊的方向位次摆在一起,使得它们彼此以为对方就是杀害自己的凶手,从而互相抗衡,彼此克制,便不会再出来骚扰活人。这个阵布下之后,一大要诀就是不能再有活人闯入,否则阵法自破,刁家又要遭难。
故而那个秘园自建成之后便被锁死,就此成了刁家的禁地。刁家世世代代只有当家老爷及其亲信才知道其中奥妙,其余人等只知擅闯禁地便是杀身之祸,对其中缘故便一无所知了。
到了刁成这一辈,掌握这个秘密的便只有两个人,一为刁成自己,二就是他的管家刁硕。
刁硕想出的这条计策着实歹毒!那一日,我们姐妹正一如往常在后院散心,他带着另外那两名有心染指我们姐妹的家丁,一齐上前调戏,不知不觉中,将我俩逼着靠近了秘园,终于背心抵在了那扇禁地之门上。
我们姐妹被他们调戏多次,已经知道呼救无用。他们都是趁刁成不在府中的时候欲行不轨,至于府中其余人等,就算听见我们求助,也不会有人前来帮忙。我们之前之所以能够始终不让他们得手,便是因为他们知道如果我们不是心甘情愿,身上就难免留下伤来,叫刁成看见了,他们也讨不了好去;更何况他们想要我们,无非是想让我们像伺候刁成那样地对他们,若我们不肯,他们便享不到那份乐趣。
这一次,刁硕勾结了那两名家丁,将我们逼到死角,却事先通知了刁成,说我俩水性杨花,嫌他一个半老头子精力不足,却白白占了我们两个青春美貌的女子,我们自己不得满足,便时时想着与别人偷情,更想干脆闯入禁地,害死了他,好让我们改嫁他人。
他还对刁成说,我们偷偷给他和另外那两名家丁传话,约他们当日当时到后院私会,而他们对刁成忠心耿耿,决不背叛,更不忍刁成再受我俩蒙蔽,请刁成到时前来,亲手捉住我们这对淫-妇。
刁成一听,自然火冒三丈,那日假装离府出去,中途忽然返来,果然撞见我们五人在秘园门口拉拉扯扯。
刁硕一看到刁成便恶人先告状地嚷嚷起来:“老爷!要出人命了!两位小奶奶非要小的开了这秘园的锁进去偷欢啊,小的死也不能从命、死也不能从命啊!”
刁成眼见为实,顿时信以为真,当即暴跳如雷,命家丁们将我俩抓住了,毒打一顿,直打得我们奄奄一息。
更可恨的是,他、他还捉了我们的弟弟来,当着我们的面,把他的身子也污了……
可怜我们姐妹忍辱负重苟且偷生,就是为了保住弟弟一世清白啊,却不想到头来还是什么都毁了,什么都毁了呀!
事情到了这步田地,我们姐妹俩已经快要疯了,只求速死。谁知刁成连这点良心都没有,硬是要把我们慢慢折磨死才肯罢休。
他让人把我们手脚捆牢,嘴巴也绑了起来,以免我们求救或咬舌。我们之前被打得浑身上下没了一处完整的皮肉,他们便在我们的伤口处撒上蜜糖,然后将我们带到树林子深处,面对面绑在两棵大树上,就此扬长而去。
可怜我们姐妹俩你看着我,我看着你,身上的凝血及蜜糖招来了无数毒虫,在我们身上又叮又咬,痛痒难言。我们开始还死命忍着,只盼有好心人路过能够发现我们,将我们解救下来。可刁成选的这处地方,正是一年也不见得会有一个人经过的,没有猛兽来觅食就已经不错了,我们哪有半分得救的机会?
呵!若非如此,这丧尽天良的畜牲也不会大大方方地任我们留在那里不加看守了。
我们身上渐渐体无完肤,脓血横流,痒得受不了,便只有拼命往树皮上蹭,背上蹭出了新血,又招来更多的毒虫。我们俩在那人间炼狱生不如死地面面相觑了整整四个昼夜,姐姐终于熬出了头,之后又过了半日才轮到了我……
所以,我是眼睁睁看着姐姐是如何一点一点慢慢死去的……她惨死的那副模样啊!而我同她长得一模一样,我便如同看着自己死去一般,心中的那种绝望,这世间决不会有人能想象得到……
——这就是妤娘在第二世的遭遇。
也真难怪她那一世死后便立下毒誓,如果第三世再让她冤死,她就要全天下的人都来给她陪葬以作报复了。
不过,第二世里她的这种死法……
我怎么觉得听起来也很亲切啊?(呃~我其实极其极其不愿意用“亲切”这个词的……)
我看了看镜中的妤娘,又看了看身旁的暮渊,脸上还保持着既惊悚又难以置信的呆滞表情,吐字生硬地问了一句:“为什么我觉得妤娘前两世的冤魂我都见过呢?”
我再对着他们俩,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一个挂在树上专把人踢睡着的吊死鬼,一个专模拟别人死状的痛哭女鬼——大姐,她们俩都是你,对不对?”
谁来告诉我,为什么我偏偏跟一女鬼这么有缘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