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 妤娘的第一个故事(上)(1 / 1)
我和暮渊以标准情侣互相喂饭的模式你侬我侬地开始用餐,不过后来就变成了打打闹闹乃至殊死搏斗,因为暮渊非要在吃饭的时候接吻,顺便把他嘴里的饭哺到我嘴里来,把我恶心得要命,宁死不从,幸亏他还有点儿良心,知道顾及着不让我呛着,否则他要是用强,我哪儿招架得住?
好不容易吃完了一顿折腾得要死的饭,终于可以进入社会新闻时段了,感觉特像高中时每天中午吃完饭就看《今日说法》。
我先给两个人倒了茶,把胃里的食物压一压。妤娘的前世冤屈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要是都像她最后一世那么恐怖,我还真不敢保证自己不会当场吐出来。
暮渊把镜子立在桌子上,开始念念施咒。
我缩在他身边,紧紧抱住他的一条臂膀,遮住自己半个身体,胆子顿时肥了不少。
过了一会儿,镜子里慢慢开始有宝光流转,煞是好看。
到了最后,光环转成了一个柔美的漩涡,中心渐渐地浮凸出一个人形来。
正是妤娘。
谢天谢地,是开始梳头之前的妤娘,很好看的那个妤娘。
暮渊问她:“妤娘,本神将你收入这照妖镜之内,你可服了?这镇子里先先后后数百口人都死在了你的手上,你可知错了?”
妤娘脸上的神情是淡淡的苍凉,目光有些失神,面容虽然看起来风华正茂,却给人一种苍老的感觉,让我都还没听到故事呢,就已经开始觉得又诡异又心酸。
她轻轻点了点头:“妤娘既然敢在世间作孽,自是早就料到会有今日,伏于上神之手,原是命数使然。
不过妤娘身负三世冤屈,当初是有心立誓,若再度蒙冤,便是这世间错待于我,我宁愿拼个灰飞烟灭顿足六道,永世不得超生,也要多拉些人与我陪葬,方能稍解我心头之恨!”
刚开始的时候,她的语气还是温柔哀婉,到了后来,就变成恨意横生,狰狞可怖,饶是我已经知道了她再不可能作恶,也还是觉得不寒而栗,生怕她又突然暴起发飚,从镜中伸出魔掌来弄死一个算一个。
暮渊也知道她心中怨恨太重,单靠言语劝说是无用的了,便直奔主题道:“你上一世有何冤屈,我们已是知道的了,你确是命苦,死得太惨,心中有恨,也须怪不得你。前两世却又是如何呢?”
妤娘听了这一问,胸脯突然大幅度地起伏起来,像是已经压抑了太久的人,猛然间得遇关切,所有冰封的委屈都倒灌回来,令她不能自持。
待了好一会儿,她才似乎平静了一些,凄凄惨惨地看了我们一眼,神情间已是泫然欲涕:“上神,姑娘,我真的好苦啊!”
接下来,她便语带悲声地,给我们讲起了她前两世的两个故事。
以下便是第一个故事——
那一世,我出生在一户富贵人家,一落地便长得如珠如玉,深得爹爹疼爱。爹爹给我取名为瑾霓,我自小锦衣玉食,人人称羡。
我家是城里最有权势的人家,我爹爹虽然对我温和慈爱,在外面名声却实在不好。他最大的毛病就是贪淫好色,最爱夺人-妻女,强占淫辱。我娘早时还对他多有劝诫,后来见他屡劝不改,也就冷了心,从此闭门不出,再也不去过问他,他们夫妻间渐渐淡了,几乎不曾再同过房。
我娘怜我一个好端端的女孩儿家,却有个这等声名狼藉的爹爹,将来怕是嫁个好人家都难,空守着荣华富贵满眼云烟,做人又有什么乐趣?
故而她始终对我教诲甚严,要我时刻牢记爹爹行止不端,做人绝不可如他那般;而我爹爹越是罪孽深重,我就越是要积德行善,爹爹欠下的血泪债,我做女儿的能还就替他多还上一些。
我爹爹淫人-妻女,别人自是不从。他年轻力壮之时还应付得过来,后来年纪稍长,就不耐烦那般吃力,于是每次都令手下将抢来的美貌女子在床上张开手脚,捆缚结实,嘴里也塞上麻核不令她们叫出声来。
爹爹作孽越多,我和娘便越是乐善好施,一心只想替他赎罪。当然,也有不少妻女被我爹爹淫辱过的人家,对我们的小恩小惠坚不肯受,还要当面唾弃,将我们骂得狗血淋头。
对这些人,我们也无话可说,他们的妻女受辱之后,往往或投井或上吊,就算是救过来的,也只是一生郁郁不欢罢了,我们再做什么,都不会让他们更好受。
我十五岁那年,有一天,我上街寻些时兴的珠花首饰,聊以散心。走在路上时,有人认出我家的马车来,顿时冲过来喊杀喊打。幸好我爹爹知道自己处处招人痛恨,就连家中的车夫也是训练有素,三两下便将那人制服,押在车前问我如何处置。
我掀起车帘一看——只见那人年龄与我大致相当,一张脸上虽然怒意勃发,却是俊逸非凡。果然是我爹爹看上的女人的骨肉啊!那一身皮相便是令我这端然自持的人,也有些无法招架。
而他看到我,也仿佛怔了过去,一脸无法掩饰的惊艳之色。这番心思看似令他既羞且愧,便更加怒不可遏,愣了一忽儿之后,便对我叫骂开来,句句带脏,不堪入耳。
(听者再度点评:仇人儿女相见,偏偏坠入爱河——远古时代的罗密欧与朱丽叶啊,还是个暴力型的罗密欧,这路子我喜欢,嘿嘿~)
我家车夫见那人对我出语癫狂,一拳就砸在了他的嘴上,打得他伤势不轻,一时间再也发不出声来。
我连忙让车夫住手,又替我爹爹向他下跪磕头,乞望宽恕,起身再令车夫多塞些金银给他,聊慰其怀。
我做着这一切的时候,周遭围观的人已经挤得水泄不通,大家神态各异,有对我大加赞赏的,有心软感动的,也有骂我道貌岸然逢场作戏的。至于他,则始终呆呆地看着我,像是不太明白,直到我让车夫给他钱,他才重又火冒三丈,红着眼像是恨不能扑过来将我碎尸万段。
我已经尽心尽力,他若还不肯释怀,我也无计可施了。我让车夫放了他,央几个好心人送他到医馆去包扎伤处,自己也没了逛街的心思,便令车夫掉转回头,径直往家去了。
那一次初相见之后,我心里便对他再也放不下,常常挂念得心神不宁,不愿出门,怕再遇见他,又更想再见到他。我知道自己是动了情,可偏偏是对一个不可能的人,不禁万般哀愁,更苦于无处诉说,连对我娘,我都无法出口。
如此过了三年。那年入冬,下了当年的第一场雪,我绣楼下的院子里莹洁素白,好看得紧,只是越是如斯美景,就越是让我相思难耐,满腹愁肠无处排解。
那晚正在辗转难眠之际,却忽然听到窗户上有响动,像是有东西砸在窗纸上,扑扑有声。
我心里一动,没有唤下女来看,自己翻身起来,就着外面的雪光,正看见一块雪渍从窗户上慢慢滑落,看来是有人将雪块砸上来的。
我壮着胆子开窗一看,正看见那名我念念不忘了三载的男子!饶是久未相见,他又已长大,我还是一眼认出了他来。只见他站在我的绣楼之下,定定地看着我。雪光虽亮,我却看不清他眼中神情,只觉得仿佛爱恨交加,喜怒无常,当即揪得我一颗心通通乱跳起来。
我悄悄下楼,走到他的跟前。他既然能神不知鬼不觉地进到我家院中来,看来身手不凡,比起当年莽莽撞撞在街上胡闹一通且被我家车夫轻易制服的小子来,已不可同日而语。看来这三年里他着实下狠劲学了些功夫,对我们父女要杀要剐怕都不过是举手之劳,可他竟然没有,而是径来找我……
想到这里,我心乱如麻,既悲且喜,一时间怔怔然痴了过去。
我们俩就那样相对无言,默默怔立。末了,他终于长叹一声:“好吧,我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