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坟地招魂之第一夜（上）（1 / 1）
头一天晚上暮渊让我陪他去探棺材，我拒绝之后，心慌意乱地一直悔恨到第二天早上看见他来吃早餐。
所以这一回，我无论如何都不愿意再让他一个人去做这种事情了。将来他走了也就算了，可是只要他还在这座镇子里，我就得跟他一块儿，他不主动邀我我也要赖着一起去。
暮渊一听我竟然主动要求跟他一起去招魂，眉峰一扬，漾开了满脸的意想不到：“真的？这回可是去招魂，而且是要去坟地，你不怕么？”
靠！谁说我不怕？而且，居然是要去坟地？！
我苦着脸哀怨地看着他：“为什么要去坟地招魂啊？你应该随便在哪儿都能招得到魂才对啊。”
暮渊摇摇头：“若有一个人的生辰八字，我的确能在任何地方都招得到魂，可惜这廉老爷既然不肯据实相告，自然也不会让我去骚扰他的高祖。没有生辰八字，我便需要在死者的尸骸近旁作法，故而今晚得去廉家的墓园招魂。”
好吧，那还不是很吓人。廉家混得这么好，这位高祖应该是善终吧？再加上有暮渊坐镇，应该也没有什么胆大包天的冤魂敢跳出来吓唬我。
所以，吃饱喝足之后，我便去同老板告了假，再去跟厨房交待了一声。因为我本来就是以暮渊助手的身份来到镇子上的，他们都不知道我是个冒牌货，还以为暮渊果真离开我就做不了事呢，而这驱鬼消灾的事情对于镇子上的人而言当然是大到了天上去，所以绝对不会有人敢拦我，个个都用和送神同等的待遇恭恭敬敬地请我快去快回。
于是我就和暮渊一起离开了撷月楼，往镇子北边走去了。
此时已经是初夏，白日颇长，我估摸着都得有晚上七点了，天才擦下黑来。廉家名高望重，随便找人问了问就能知道他们家墓园的大致方位，离镇子倒还有点儿距离，走到的时候，天已经黑得差不多了。
暮渊亮起手灯，我们在墓葬群里一面一面石碑查看。既然廉家搬到这里也不过一百多年光景，死者还不是很多，大都是些短命的婢妾，大户人家庭院深深，女人家家的，在这里毕竟不好混啊。
不多会儿，我们就找到了一面铭刻为“先父廉公讳济之墓”的大碑。其实一眼就能看出来，这座坟墓中所葬之人地位一定是最尊贵的，因为它的外观修得最是堂皇气派。不过墓葬群的排列似乎颇为讲究，这座墓被一群小墓错落有致地围在中间，我们平视过去，又因为天色太暗，才没有一眼发现。
看来廉家的人果然是懂一些阴阳阵法的，这些坟墓的位置有什么名堂我虽然看不懂，但也瞧得出来这其中一定大有文章，就算没有什么辟邪镇尸的需要，大概也能有什么福被后代荫庇子孙的作用。
看来这个人的名字叫廉济。细看他的生卒年，死于五十多年前，享年一百九十七岁。碑文里还记载了他独身孤胆、勇闯绝命鬼镇的英雄事迹，虽然语焉不详，却已经足以证明这一位就是我们要找的人了。
碑文上还说，廉济在来到这个地方之前，已经是名动一方颇有所成的风水先生，本事大到连神仙都同他交好——总结起来就四个字：歌功颂德。
我和暮渊相视点头。廉济是一百来岁上做下了这件大事、在这座镇子上安家落户的，那时他差不多相当于我那个世界里五十岁到七十岁之间的老人，对于从事阴阳风水这种职业的人来说，的确到了这个岁数上就是春秋鼎盛时期。
而且，算算他的年龄，下面的孙子和曾孙现在估计都还在世，只不过年纪大了，便深居简出颐养天年，所以现在廉家当家的这位老爷，是他的玄孙；也许当年他来作法的时候，也已经一把年纪的儿子孙子、以及懂了事的曾孙都知道是怎么回事，所以都严密执行他老人家当年关于对这件事要守口如瓶的遗嘱；要是我们现在要处理的这档子事儿能再晚个一两百年发生，亲身经历过的人都死了，后代们对他老人家的景仰之情没那么重了，也许就会比较容易打开这个缺口。
唉，所以说人的寿命太长也是个麻烦啊。
等等！同神仙交好？
之前我刚听说那个棺阵是这位廉老爷爷布下的时候，第一反应就是：他难道是神仙？
他当然不是神仙，否则也不会死了。那么，这个棺阵会不会是神仙教他布下的？
我正在那儿乱七八糟地想这想那呢，暮渊已经在一旁默默祝祷开始招魂了。我在《情咒》里写过，招魂是要用到唤灵诀，不过我就那么一写，心里对这个诀应该是什么样子完全没有概念；而且我写的那是凡胎肉体用的招魂法子，暮渊是神仙，也不知道走的是不是同一个路子。
而且，这廉济都死了五十多年了，怕是已经投胎了吧？不过这也是我在《情咒》里就安排好的，转世的人也可以以前世魂魄的形态被招魂，只要招魂人解开他们的忘情封印，他们就自然而然能想起前世的往事来。
所以也不用担心这个廉济会有失忆症什么的。
只要一开始思考，无论是多么无聊的思考，注意力也会转移开来，我几乎都忘了自己正大黑天儿里站在一群坟墓中间等着鬼魂出现呢，直到坟头上慢慢慢慢地亮起了幽蓝幽蓝的荧光。
不是吧？怎么还有鬼火！
我双手痉挛着一把抱住暮渊的腰就把脑袋埋在了他的腋窝底下，连叫都不敢叫出声来，生怕招来什么可怕的东西——唉，多此一怕了，我们可不就是专门来招可怕的东西的嘛……
暮渊搂紧我，柔声解释道：“廉济已经转世，他的魂魄从原墓里经过，便能想起前尘往事来。”
什么嘛，笨法子！都不如我们凡胎肉体的小冰蓝，直接解开忘情封印多干净，搞得这鬼魂从坟墓里钻出来，就跟我小时候看过的一部鬼片似的，坟墓从上面裂开，鬼从冒着青光的棺材里飘起来，给我留下了多么深刻的童年阴影啊！
不过话又说回来，沐冰蓝学的法子是在暮渊的时代之后不知又过了多少年才总结出来的，要说比现在这种原始的咚咚先进，那也不奇怪哈，谁让我就穿到了这么纯朴的蛮荒时代呢，自认倒霉吧！
我缩在暮渊的臂弯里把自己窝好，觉得稍微安全了一点点了，才壮着胆子从指缝里露出一只眼睛来偷看。
这会儿那蓝幽幽的鬼火已经更亮了，坟头上有一个人正一截一截地冒起来，脸色本来就不怎么好看，再被那鬼光一照，就跟我们平常用手电筒照自己的脸吓人似的。
感到我又哆嗦了一下，暮渊安抚地拍了拍我的肩膀，沉声对那鬼魂说道：“本尊为现任伏魔神侍之子暮渊，来者可是廉济？”
一听暮渊这自报名号，我顿时就觉得胆子大了许多：伏魔神侍这名头不是盖的，任你什么鬼鬼怪怪都得敬他三分，何况你还只是个转了世的普通魂魄呢！
于是我把整个脑袋都伸了出来，瞪大眼睛看过去。
这回看清楚了，这个人已经整个站在了坟头上，因为暮渊个子特别高，而他只是中等身材，所以他们俩基本上还是平视。我就不行了，我得仰着脖子，看见他是个须发皆白的老爷爷，头戴方巾，倒是个老书生的打扮。
一看他是个正常人的样子，我的心跳终于彻底稳定了下来。
他对暮渊作了个揖，讨好到几乎有些谄媚地答道：“老身正是廉济，见过上神！”
暮渊点点头：“廉济，你的本事实在不低啊，镇西的那个三棺阵摆得甚妙，压住冤魂，遏止祸事，也算是功德无量了！”
廉济听见暮渊夸他，连忙躬身称谢。
我一听，这可不行，怪不得暮渊之前在廉家骗不出廉老爷的口风呢，他还是太老实又太nice，人家一下子就听出来他没什么把柄了，当然不会随便就范。
果然，廉济谢完就完了，一点儿实质性的表示都没有。
我一看暮渊又要开口，连忙捏了捏他的手心，示意我来：“廉济，上神夸你，那是上神为人和善，这三棺阵固然可止一时之祸，却埋下了无穷后患，皆因你当初布下它时考虑不周——抑或是有意为之？
再有，你可知这三棺阵原是天庭中人方可掌握的秘诀，可谓天机。自古天机不可泄漏，如何为你所知，这可就有意思了。”
廉济一听这话，果然就有些慌了，连忙又是连连打躬：“这位姑娘，上神，老朽并非泄漏天机之人，更非居心不良，而是当年另有一位上神眼见着此处鬼患太重，心生慈悲，才授意老朽挺身料理此事。请二位万万明察呀！”
我和暮渊对视一眼，齐声问道：“那位授意你的上神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