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小镇命案（1 / 1）
因为头一夜没睡好，第二夜又到很晚才睡着，这一觉我睡得格外沉，天亮都还醒不过来，是暮渊拍拍我的脸把我叫醒的。
“唔？”
我皱着眉头嘟嘟囔囔地睁开眼睛不满地睨着他，看见他脸上有些焦急：“可心，不能睡了，快起来，我们今天得赶远路，有个地方出了不好的事情叫我过去，我怕晚了会雪上加霜。”
“啊？什么事？谁来叫你的？我怎么一点儿都不知道啊？”我一下子全醒了，人还没坐起来呢，一串问题就已经蹦了出来。
暮渊摇摇头：“具体如何我也不甚明了，是当地驿官焚香祝祷来求请我的，咱们到了才能知道。”
哦，原来这会儿的人请神都是这么干的呀……
不过这不正是我自己写的么？在《情咒》里，苏蕙珏就是用这个法子来请她的师父苜蕤上人的。
这么说，当初帅蜀黍村里的村长也是这么把暮渊请去的啦？
这天紧赶慢赶，到了傍晚时分，我和暮渊终于站在了一座小镇里。
还不用走进神驿栈找到驿官，我们就已经感觉到气氛不对了。
街角边还淤积着些新崭崭的白纸钱，看样子才撒在地上不多久，总不过就是这一两天。晚风一起它们就扑扑翻飞，突兀地栽到人的脚上，仿佛带着那么一股子不怀好意的劲儿。
路边的行人也似乎有些神色惶惶，天还没怎么黑呢，许多家门就都已经掩上了，就像在急着躲什么可怕的东西似的。
仔细一听，还能隐隐约约听到谁家阁楼里传来压抑的饮泣，一派惨淡的悲愁之气凝结在低低的房檐上，既不能挥散，又无法沉淀。
我下意识地往暮渊身边拱了拱，他伸手揽住我，心照不宣地说：“咱们先去找驿官打听明白再说。”
但是神驿栈大门紧闭，还上了锁。不过门上贴了张条子，大意是说驿官只是出去吃饭去了，稍后就回来，如果上神正好此时来到，可在此稍候，也可前来撷月楼相见。
“撷月楼？”暮渊喃喃地念着那三个字。
“一定是一家饭庄。”我猜测道。
毕竟不是什么难猜的事情，撷月楼果然就是一家饭庄，而且看起来挺气派的，大概是这座小镇里最好的一家饭庄。此时正值晚饭时分，同饭庄外行人稀少气氛低落的光景不同，这里灯火通明，高朋满座，好像是谁家在摆什么筵席似的。
我和暮渊刚一走到门口，就有一名店小二迎上前来，陪笑着说道：“哟，二位客官，看着是生面孔，可是从鄙镇过路的？今儿实在来得不巧，鄙庄已被包下办丧酒，没什么坐的地儿了，再说也透着不吉利，不敢冲撞了二位，请二位改去别处吧，对不住，真对不住了！”
办丧酒？果然！
我和暮渊对视一眼，便对店小二说道：“这位小哥不必客气。敢问可是死了什么大人物，要不就是出了什么大命案啦？看样子这丧酒办得可不节省呢！”
店小二听我这一问，八卦的热情立马就被挑了起来。他把我们往门边一拉，回头向店内看了看，压着声音说道：“这位姑娘眼可尖哩！可不是嘛，咱们镇上就两个大户人家，一家姓喻，一家姓廉。这姓喻的一家呀，前几天突然全死了，就是一夜之间的事儿呐！”
我一听这话，顿时脸上幽幽的一麻，赶紧摸索着去够暮渊的手。
而暮渊也已经迎了过来，一把将我的手扣在掌内，把我的寒栗镇住了，才沉声追问：“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店小二告诉我们：“这姓喻的一家原是做药材生意的，头一天都还好好的照常经营呢，第二天就没见他们开门。这药店不开门，大夫病人都买不着药啊，故而当天就有人上他们家叫门去了，早晨中午下午各去了一回，都没人应门。
大家伙儿还当是他们一家出远门走亲戚去了，可也不至于连下人都带得一个不剩吧？总得留一两个看家的呀。
这么百思不得其解着，大家也不好怎么的，当天也就作了罢了。可这药店一天不开门，人家里还有点儿存货，彼此拆点儿借点儿也就熬过去了；这两天不开门三天不开门可就不妙了。镇上的老人聚在一起商量了一番，琢磨着这事儿不对，就派了几个青壮小伙子，愣是把他们家门给砸开了。
这不砸开还好，往里头一看哪，哎哟，可吓死人了！我是说，真吓死人了！只见这喻家上上下下老老小小，好几十口人呐，地上趴着的，床上仰着的，椅子里歪着的，死了一屋子啊！个个都穿着寝衣，可见事发是在半夜；人人脸上都目眦俱裂，表情惊恐，显是被什么东西活活吓死的。
这事儿当即就报官了，可官府来看了是这么回事儿，都觉得八成不是人干的，再让仵作把尸体验了验，确也看不出什么内外伤或中毒的迹象来。人家官府就说了，这案子立都没法立呀，还是直接把人给敛葬了入土为安吧。
这不？喻家人虽都死了，钱财可留下一大箱，办个体体面面的丧事是绰绰有余了。大家伙儿念着他们在生之时为富而仁，积德行善，救死扶伤，也没谁愿意贪他们家这笔钱，全都花出去按最奢华的排场给他们全家出了殡。这不还剩下些余钱，按规矩便凑给小庄，让我们招待所有出了力的父老兄弟都来吃上一顿算了。”
听完店小二的讲述，饶是暮渊就在身边紧紧攥着我的手呢，我还是听见自己的心扑通扑通都快跳到嗓子眼儿里来了。
至于暮渊，显然听这种事儿就跟玩儿似的，只点了点头：“原来如此。”
他想了想，又问：“小二哥，这镇子里最近可出过什么不寻常的事么？”
店小二一听此问，顿时满脸激动着就要回答，却忽然听见饭庄内传来招呼声：“小川儿，你小子死哪儿去了？怎么不进来帮忙？这儿菜还没上齐呢！”
这个叫小川儿的店小二连忙高声答应着“来喽”，再对我们弯了弯腰道一声“抱歉”，就返身跑回饭庄里去了。
我和暮渊当然不能就这么算了，一抬脚也跟着他走了进去。
靠近大门的那几桌人马上就注意到有外人进来，立时就有两个人不约而同地站起来，礼貌周全地拱拱手问道：“二位，请问是来吃饭呢还是找人？”
我回答道：“请问贵镇神驿栈的驿官可是在此？”
我这话一问出来，暮渊身旁那一桌里立即有一个人站了起来，朗声答道：“小人便是神驿栈的驿官，请问可是上神来到啦？”
一听见大约是神仙来了，原本还有些闹哄哄的饭庄里顿时变得鸦雀无声。暮渊才点了点头，就听见一阵叮铃咣啷挪动桌椅的声音，好几十、怕是有上百号人吧，都就地跪了下来，齐声唱道：“恭迎上神！请上神为小民作主！”
我可是个如假包换的小草根，这阵势着实把我吓得够呛，还是人家暮渊有风度，当即大气十足地挥了挥手，不卑不亢地让大家都起来，仍旧坐着好好说话。
于是刚才小川儿还没来得及说完的故事，在这里得到了接续，而且看样子刚才我们在门外的时候，饭庄里热火朝天聊着的其实也就是这件事儿。
我忽然想起小川儿跟我们说话时故意压低声音的样子，当即就觉得有些不对。
那显然不会是怕让饭庄里的人听到啊，更像是怕饭庄外的什么人、或者什么东西听到似的。
好吧，我承认我又把自己吓到了……
之前暮渊问到这镇子里最近可出过什么不寻常的事情没有。
答案是肯定的，只不过在喻家全家刚被发现暴毙而亡之时，大家都忙着震惊于这件事，而忘了其他那些本来还挺吓唬人可相比之下就不怎么吓唬人的事情了。直到今晚大事忙完，可以坐下来好好吃顿饭了，闲聊中才有人重新提起另外那件事来，这么一想，就觉得有些诡异。
不对，是非常、非常、非常的诡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