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1 / 1）
“与你何干？”绮丽不屑地看着苏楼，“生来就极尽万千宠爱，我的苦楚，你能够明白几分？！”
“若你还想全身而退，安然离开月神殿，甚至离开王宫，就最好将前因后果告知于我，你应当知道，如今情境，你逃不了！”苏楼看着她，目光并不冷漠，却也没有温度，脸上淡淡的只是平静。
“你、你能让我走？”听了苏楼的话，绮丽终是有了一丝动容，说到那个“走”字，声音微微有了一丝颤抖。
“你据实以告，我苏楼言出必行！”苏楼看着她，坚定承诺道
“我如何信你？”绮丽却忽然警觉起来
“你可以不信，那便让护法送你去子王或大妃那里问个清楚好了！”苏楼看着她，语气不疾不徐，“只是，我怕大妃和子王，并没有我这么好说话！”
绮丽一愣，知道她所言非虚，微微沉吟，而后点头道：“好，我信你！”
“当年，我年纪尚幼，想做月侍，是为着回魂丹！”绮丽平静开口，“一直以来只有婴儿方可被送入月神殿成为月婢，但我却不是，我是三岁入殿，之所以被破例收入，一是见我根骨奇佳，二是我没有任何记忆，同新生儿无异！”说到这儿，绮丽停了停，而苏楼却忽然轻轻感叹，“三岁便知佯装失忆，你确实不易！”绮丽一怔，没想到被苏楼猜了出来，只得点头继续道：“不错，我是佯装，我母亲重病，需要救治，而我没有钱，唯一的办法只能如此！”苏楼点头，眼中却多了几分同情。至孝之人，虽所行不正，却无法太过指责！“入了月神殿，成了月婢，我却又是苦恼了，我只一心想要成为月侍，但到了这里我才知道，是要等到前任月侍弥留之际，方才传位的！不过，”说到这儿，绮丽忽然眼前一亮，“我却没有想到，上天带我不薄，在任的月侍，也就是你娘，竟然一心盘算着出逃，所以我就……”
“所以你就顺水推舟，自请成为月侍，继承月侍血脉，继承回魂丹的炼制方法！”苏楼点了点头，却感叹“你一片孝心，确实可敬！”
绮丽怔住，没有想到苏楼会这般评价于自己，忽然苦笑道：“谁知，当我承了这一切之后，暗中让人打听，方才知道，在我入选月婢进宫之时，我的母亲，就被大妃派人杀害了！”
“为何？”这一次，苏楼动容
“月婢都有可能成为月侍，须当一生侍奉月神，岂能在这世上多有牵累？!”淡淡的语气，平淡的神色，这一次，开口的是云亦舒，这一点她深知，所以，她倒庆幸自己是个孤儿，否则的话，她成为了护法，而她的家人，却都不得不成为孤魂！
“这是什么道理！”苏楼忍不住低声埋怨了一句
“是，就是这种残忍的举措，让我不愿再继续下去！”绮丽昂起头，语气坚定
“纵火，然后潜伏在大妃身边，伺机下手？”苏楼淡淡一笑，却忍不住一声叹息，不过一个孩童，是如何承受了这许许多多的苦楚，毅然存活下来！
“不错，是我纵火，来到大妃身边，我只是个失忆女童，月魄心法中的易容一术何其精妙，况且，没有人会关注一个不起眼的孩童！”说到这儿，绮丽淡淡一笑
“易容？”苏楼一愣，她这个词她只是听过，但却从未见过。而且，若是能够易容，母亲却为何不用，偏偏要东躲西藏？！
“月魄心法中确实有易容一术，”云亦舒却点了点头，仿佛在印证绮丽的说法，然面色却微变，继续道：“但这一术法，施用之后代价却是不小！当然，月侍却是无妨！”
代价不小？月侍却是无妨？苏楼又是一愣，云亦舒说话永远便是这般含蓄，不肯明白地讲出来。
“此术需催动胞宫之血，动用肾中真元，大折寿命的同时，也会致使女子无法受孕！”绮丽开口淡淡，却让苏楼震惊，而随后，她便明了了为何母亲不肯使用此法。母亲有了父亲，只盼长久相伴不愿折寿，而且，也想跟父亲有孩子！而想到这儿，苏楼却不由得死死地盯住了绮丽，“你，那你……”
“不错！我的寿命不会长久，但纵使如此，我也一定要在有生之年回到母亲坟上守候！能够死在母亲坟前，我便心甘！”恨恨地开口，最后却化成了悲切的感伤，微微昂首，泪水还是没能够藏住，顺着绮丽的眼角滑下。
其实，当她看到绮丽的时候，很多事情她就明了了，包括她为何要相救自己于死地，又为何要不顾一切地将自己推到月侍的位置上去！包括，她为何对自己有着几分莫名其妙的仇视，其实，她仇视的，是自己身上的月侍血脉，就是这个所谓的血脉，禁锢了她！毁了她的一切！但是，她又不得不谨慎于这个血脉，因为，只有将自己保护好，她方能全身而退！这一刻，苏楼深刻地体会到了绮丽的矛盾、她的无助、她的隐忍、她的仇恨，以及，她的一切。而了解了这一切之后，对于她，她竟无法仇视，或许自己本就不是一个善于仇视的人罢！她只觉得，面前这个女子，很可怜！
“该说的已经都说了，我应该可以离开了罢！”淡淡地看着苏楼，绮丽的目光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还有一样东西，你得留下！”苏楼淡淡开口
“什么？”
“回魂丹的炼制方法！”口中，轻轻地吐出这几个字。绮丽先是一怔，而后从怀中掏出了一个小册子，递给苏楼道：“我没炼过，这册子月侍给了我后我也不曾翻看，但她告诉我，方法详细记述其中！”说完，绮丽便向外走去，“对了，还有，”绮丽忽然停住脚步，仿佛想起了什么，“月侍还告诉我了一句很奇怪的话，她嘱咐我——月清寒，血情热，前妄后真，不过一念。”说完，绮丽顿了顿，“她说，这句话，是炼制回魂丹的要诀！”
说完，绮丽正欲走，然身后的云亦舒却声音一凛——“不能走！既然承了月侍血脉，岂可如此离去？”
“你走吧！”一声淡然的声音，阻断了云亦舒的清冷，苏楼看着绮丽远走的背影，拦住了云亦舒。
“放走了她，你可能会死，你知道吗？”终于，忍不住，云亦舒冷冷开口，现在南疆的子民已经认定了这一切是月侍不肯继任的后果，苏楼并未承继月侍血脉，今日之事过后，她完全可以置身事外！但是，她却偏偏放走了绮丽，而这种做法无疑便是找死！
第二十二章：江山美人
“你这么关心我的死活么？”苏楼淡淡笑着看向她，“我以为，我死了，才是你的心愿！”
“我是很希望你去陪他！”云亦舒毫不犹豫地答道，然却又话锋一转，“可是，我想过了，他却一定不愿！所以，我不想拂逆他的心愿！”
看着面前倔强的女子，苏楼欣然笑了，无论怎样，云亦舒，终究是善良的，而对于瑾，始终是情牵不移的！那一刻，苏楼似乎安心了！
将手中的册子交到云亦舒手上，苏楼看着有些惊愕的云亦舒，平静道：“按照这其中的方法，炼制回魂丹，瑾，就在皇宫西北角巷子末的竹屋里！”
云亦舒愕然地看着她，仿佛没有听明白她说什么！她刚刚是否说了一个熟悉的字，她是否在说……
“瑾，并没有死！”苏楼微笑着看着她，目光中温暖光华，却忽然染了一丝狡黠，“不过，若你动作不快着些，我可不保他是否能待到你炼成丹药的那一天！”
“可是，月侍血……”云亦舒怔怔地终于回过了神儿，然心中却仍是因为狂喜与震惊而跳得异常剧烈
“月清寒，血情热，前妄后真，不过一念，”口中忽然自语般念了一遍那句话，苏楼看向云亦舒，问道：“舒姑娘，我想问，你真的觉得，南疆前些日子的旱灾是由于我母亲当年的出走所致么？”
怔怔地，云亦舒说不出话来，她……也说不上信或不信，只是大家都信，又无关紧要，她也便随波逐流了！但若细细思量，她却终究无法将这相隔几近二十年的两件事情扯上干系。
“月侍，本就是一个众人心中的位置，来于虚妄，但鲜血却是炽热，”苏楼淡淡地说着，似是有心，又似是无意，“前妄后真，不过一念”，苏楼淡淡笑了，母亲，早就参透了那个道理，早就洞悉了一切，留下的短短一句话，今日，又在不知不觉间，给了她庇佑，成全了她的心愿！“月侍与否并不紧要，但那回魂丹中确是需要鲜血作为药引，血肉有情，便如阿胶补血之效一般无异！”苏楼静静地说着，看着云亦舒脸上的惊诧渐渐变成了释然。苏楼淡淡笑了，云亦舒也是通晓医理的人，虽及不上月侍医术精湛，但也差不了太多，这个道理，不难想通。
“你去哪儿？”看着苏楼向外走去的背影，云亦舒忍不住出声，“南疆上下都视你为祸国妖女，不要贸然出去！”
苏楼没有回答，也没有停下脚步，只是轻轻拍了拍腰间的佩剑。“那个孩子，带她走罢！”一句轻轻的话，缓缓飘荡在大殿之中。
而身后，云亦舒却没有再出言。是的，她应该知晓，苏楼的武艺，并不在自己之下，甚至，还在自己之上，是她无谓担心了！目光，又一次回到手中的小册子上，心中的喜悦又一次渐渐溢出，他没有死、他，没有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