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酒不醉心碎（1 / 1）

对紫玉来说，这本来是个与平时没有什么不同的傍晚。

她在办公室里正收拾东西准备下班，这时，电话铃声响了，这个电话为这个傍晚抹上了一笔浪漫的色彩，像天边那抹紫色的云。

这是林运峰的电话，他已经来到东城，正在西湖酒店，邀请她过去共进晚餐。

他总是这样，像一阵来去无踪的风，让人既惊喜又意外。紫玉想，今晚，干城正好不回来吃饭。

她犹豫了一下，平时喜欢素面朝天的她，这时候，却想把自己好好打扮一下，让自己容光焕发。

在她的手袋里，有一个小化妆盒，里面只有一支紫红色的口红。

她匆忙地来到洗手间，对着一面墙镜，仔细地涂上口红，再梳理一下头发。

她的脸色并不好，样子有些憔悴。她拧开水龙头，用水轻轻地拍打了几下脸，重新再抹口红，她对着镜子，左看看，右打量，似乎不满意。

她想起袋子里有一支润肤品，那是几天前，她逛街时，经过一家新开张的化妆品店，一位促销小姐免费送她一支试用品，一支美白抗氧化紧肤霜，当时，她没有兴趣地往袋子里一塞。

现在，她从手袋里，急忙翻找出那支紧肤霜，往手心里，大力地挤出一大滴粉红色紧肤霜，往脸上抹，只觉得整个脸凉凉的。抹匀后，自我感觉好些。

她看了看表，这个时候，正是下班高潮，路上常塞车，最好早点出门。

她拿起手袋，匆匆走出了办公室。

走出空调的办公室，才知道室外的天气是多么闷热，一阵热浪包围了她，她急匆匆地赶到前面的路口拦的士。

她才走了一会儿，就出汗了，拿出纸巾抹去脸上的汗珠，把刚才抹在脸上的紧肤霜全抹去了，她心里有些懊丧。来到路口，她扬了扬手，搭上了一辆的士。

路上的车龙排着长队缓行，像蜗牛爬行似的，紫玉的心在暗暗地着急。

西湖酒店是紫玉喜欢去的地方，一处闹市中难得的幽静地方。林运峰懂得她的心，这样的男人，只要作对了一件适合女人口味的事，就会事半功倍地轻松赢得一份死心塌地的爱。

这也是紫玉深陷其中而难以自拔的一个原因。

和干城相比，她不由地想起有一次，在他俩结婚两周年纪念日，他请她出去吃饭。

在比较每家饭店费用高低之后，他俩走进一家吵哄哄的饭店。恰好是晚饭时间，这家饭店有模特泳装表演。

他们就坐在离表演台很近的餐桌边，音乐声震响，干城与其说是来吃饭，不如说是来看表演，他的目光大都游移在台上表演的模特身上，她就被晾在一边。

她本想和他说说话，但是，音乐声、说话声、笑声、收拾碗筷的碰撞声淹没了她的声音，她也不知道吃了什么，只想尽早吃完，快点离开这闹哄哄的地方。

而干城仍然津津有味地看着模特们表演。他太不懂得她的心，紫玉无奈地摇了摇头。

出租车在西湖酒店的大门前停下。紫玉下了车，她并不急着走进酒店，而是站在酒店门口，那里有一个玻璃门，她从手袋里掏出那个小化妆盒，拿出了那支口红，对着反射如镜般的玻璃门进行补妆。

她整理一下被风吹乱的头发，重新抹了抹口红，才走进酒店，走过前厅，向左转，那里有一间酒吧。

远远地，飘过来一首吉他演奏的乐曲“回忆”，听着这轻缓抒情带着少许忧伤的乐曲，置身在酒吧柔和的灯光中，恍惚间，她好像回到从前时光。

她站在酒吧的中央，向周围环视，酒吧的顾客不多，三三两两地坐着，悄悄私语着。

她看见右边靠窗的位置上，有人在朝她招手，她轻盈地走过去。

她看到了林运峰。在分别九年后，他俩终于又相见了。

两人见面，一时间，竟相对无语。

她走到他的对面的一张椅子旁，坐了下来，两人面对面地对视着。

仍然是熟悉的面孔，在柔和的灯光下，看不清岁月在脸上的划痕。难怪情人都喜欢在幽暗的酒吧里约会。

“你一点都没变呀，九年过去了，你依然保持得这么好。”

林运峰终于说话，昔日身材瘦小的她，现在，则是略显丰腴的身材，套在一件银灰色的直身收腰的筒裙里，显出女人的风韵。

“你也没有变，我还以为你成了葛优第二，你的头发，还是那么浓密。”

她没有说出下一句，他的头发显然已经看到好些白头发。

“那是因为我还不够富，不是说十个光头九个富吗？”他打趣道。

他五官的棱角没有被岁月磨蚀，脸上的线条更清晰，他的身材比以前要高大结实，透出一股成熟男人的魅力。

“想吃点什么？”他把菜牌递给她。

“我来一个牛扒套餐，你呢？”她只想简单点。

“和你一样。”他朝边上扬了扬手，一位女侍应款款走了过来。

“请来两个牛扒套餐。”

“先生，还想喝点什么吗？”女侍柔声问道。

“请先上一支红酒。”他说道，朝紫玉望去，紫玉笑了笑，低下了头。

很快，女侍拿来两只郁金香形的高脚杯，放在两人的面前，她很熟练地打开酒瓶的木塞，红色的液体被慢慢地注入两只杯子里，在灯光下，杯子里的液体闪烁着诱人香醇的光彩。

两份牛扒套餐送到他们餐桌上，做完这一切，女侍静静地退到边上去了。

“来，为我们再次相聚干杯！”

林运峰举起杯子，紫玉也笑着举起杯子，碰完杯，紫玉正想喝，他说道：“先别忙着喝，你知道，喝红酒有一套独特喝法。”

“是吗？我差点忘记你是喝酒老手，说来听听，有什么讲究？”

他把高脚杯移到自己的胸前，手轻轻地晃动着杯子，眼睛望着杯中的液体在晃动中折射出迷人梦幻色彩，说道：

“首先这是眼喝，用深情的目光去欣赏杯中晶莹剔透的芳泽。在缓缓地晃动杯子时，让酒与空气充分地接触，然后，深深地吸一口，闻到了吗？”

“啍，是的，我已经感觉到一股清醇的香气，沁入心脾。”

“现在，你可以轻轻地啜上一口。”

他把酒杯举到唇边，她也仿效他的样子喝上一口，两人都不说话，让那液体徐徐地在口中转动，品尝着那股风情万种的韵味。

在回味中，两人的视线缠绵在一起，紫玉的脸突然红了，她朝他莞尔一笑，慌乱地低下了头。

“这牛扒味道不错，你试一试。”他连忙找个话题，她抬头看他吃牛扒的动作和从前的他一样，西餐变成中式吃法，于是，笑出声来，他看着她在笑自己，也跟着笑，样子很傻，两人开始吃吃地笑了起来。

记得大学实习的那段日子，有一天，他俩和其他的同学一起逛街，看到一位时髦打扮的青年人，在街头旁若无人地随着音乐跳迪斯科。

她笑了，他也笑了，只有他俩一边走一边傻笑，其他同学看着他俩莫名其妙，他俩想控制住傻笑下去，但都做不到，她刚停止，回头看见他仍在笑，她又笑开了，两人像是同时中了笑魔。止不住笑，直到两人笑弯了腰。那一幕，至今深深地烙在两人的记忆中。

现在，两人回想起从前好笑的事，又笑开了，引来周围的人侧目，边上的侍应生也纷纷朝这边看来。

他俩意识到失态，她停止了笑，坐直了身子，不知为什么，她笑得眼睛涌出了泪花，他则红着眼睛，递给她一张纸巾。

她有些不好意思地接过来，对他作了一个调皮的鬼脸，他也冲她伸了伸舌头，好像又回到年轻时的样子。他和她好久没有这样舒怀地笑。他们继续喝酒。

“你为什么总盯着我的眼睛看？”

当他喝完第二杯时，他的话开始多了。

“因为我相信你的眼睛，不会说谎话。”

其实，她一直喜欢看他的眼睛，觉得他的眼睛最有吸引力。

“你听说过这么一首打油诗吗？和上司说好话，和下属说丑话，和老婆说谎话，和情人说瞎话，和熟人说笑话，和生人说鬼话。”

他听了，笑了笑，说道：“这么说，平时在电话里对你说的全都是瞎话？”

她一听，不觉地瞋了他一眼，他和自己说瞎话，就是承认自己是他的情人？

“我不知道，在电话里你对我说什么瞎话，但是，现在，我从你的眼睛里，看出了你想要说的话。”

“真的？”他不停地眨了眨眼，“我这双眼睛不仅会说实话，而且还会放电，你可要小心。”他狡黠地望着她低声说道。

“难道比闪电还吓人？”她把视线移开，看着手中的杯子，喝完一杯酒，她显得更妩媚动人。他拿起酒瓶给她的杯中添上半杯酒。

“你还经常喝醉酒吗？”她想起那个午夜，喝醉酒的他。

他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而是把手中的酒喝干了，才缓缓地说道：

“你知道吗？酒是男人的好朋友，一个人的时候，我更喜欢喝白酒。男人的寂寞，就好像一杯白酒，闻起来醇香，品起来，却是辛辣苦涩的。做男人实在是一件很累的事，做无名无钱的男人就更累。我，还有干城，都一样，有时候，需要酒来解脱麻醉自己，一年醉上几回，是常有的事。”

“干城他不喝酒，也不抽烟。”她解释道。

“是吗？那他更加寂寞痛苦。”他感叹道，“一般来说，除了五毒俱全的男人外，不喜欢去嫖去赌的男人或多或少地会喜欢喝酒或抽烟，有的因身体缘故不能喝酒抽烟的，那就喜欢喝茶喝咖啡，他们总要找点什么嗜好来平衡一下自己的心理，好好地慰劳自己在外辛苦赚钱，发泄一下工作压力。往往越是工作压力和生活压力大的男人，越是需要有一种或几种不良嗜好，来宣泄心中的压力。据我观察，顾家老实的男人就以喝酒的方式最为常见。”

“这样说来，你是个顾家老实的男人？”她看着他的眼睛笑问。

“你认为呢？”他的眼睛一眨不眨地回望着她。

他朝她举起酒杯，两人又碰了一次杯，把杯中的酒喝干。他分别为自己和她添酒。

“知道吗？喝红酒最好喝到第三杯，就刚刚好，因为这时候，人还是清醒的，再往下喝就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事……”

他的视线停在她的眼睛，目光中充满似水柔情，她反而不敢直视他的眼睛，把视线移到窗外。

实际上，她内心深处，已经开始在挣扎，红酒正在她的身上发挥着作用，她的脸像擦了胭脂一样动人，心中荡漾着千般万种柔情，她在控制着不表现出来。

她不停地问自己，可以吗？可以这样放纵自己感情吗？多少个夜晚，她曾设想过拥有这样幸福的相聚，这样浪漫的时刻，现在，真的置身其中，她害怕了，她内心在不停地挣扎。

他还要喝，还要为自己斟酒，她看着他有些醉了，便伸出手去，按住了酒瓶。

他抓住了她的手，抬眼望着她，眼睛流露出的意思让她心旌摇荡，一切来得太快太突然，她还没有一点准备，有些措手不及，慌乱中她抽回了手，垂下了眼睑。

他愣了一下，好似从梦中醒过来一般，笑道：

“我现在哪里？”他在为自己刚才的举动找个台阶。

“你在酒吧里。”她笑了笑，她明白他的意思。

“我喝多了吗？”有些自嘲地问道。

“是的，你已经喝了四杯红酒，你肯定你仍然清醒吗？”

“我好像醉了，但我很清醒！”对他这样自相矛盾的回答，她心领神会。

林运峰已经被紫玉的爱迷醉了，他想得到她的一切，但她委婉地拒绝了他，她无法逾越那道无形的槛，他同样也不能。

为什么每次他想拥有她时，总会有一道道看不见的防线把他们阻隔开来，让他们只能彼此相望着，而不能让两人身心融为一体？

林运峰摇了摇头，使劲地眨了眨眼，他感到有些头痛。

“我送你回住处休息吧。”她有些难过地低声说道。

他摆了摆手，笑道：“我现在奉还一首打油诗给你，酒是催眠剂，你不喝醉，我不喝醉，这么宽的马路谁来睡？你让我今晚喝个痛快吧，要不，我会睡不着的。”

她听了心痛起来，起身走到他的身边，握住了他的手。

他静默了一下，终于起身站了起来，两人相拥地走出酒吧。

夏夜的风是凉爽的，吹在他们的脸上，使他们冷静了许多。

在酒店大门外，两人静静地拥在一起，林运峰闻到紫玉身上散发出的香味，勾起了他的回忆，想起那片荷塘，想起分手时最后的一晚，他低下头轻轻地吻了吻她，只为了那梦牵魂绕的香味，他感到自己已经醉了。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也许只是短暂的瞬间后，他们才发觉天空正在飘着雨丝，于是，两人各怀着一颗失落的心，在酒店大门外分手了。

紫玉梦游般地回到家里，到家后，呆坐在沙发上出神，这时，袋子里的手机响了，她打开一看，是一则林运峰发来的短信，是一首短诗，她看了起来：

含着那香的风／拂面而来／不经意地挑起我的思绪／想起了初吻／那香的抚摸／好似／抚摸到那远去的日子／像抚摸一片金黄色的落叶／抚摸到整个秋天的金黄／似抚摸一瓣玫瑰／抚摸到爱情浪漫季节／含着那香的风／随风飘逝／我仍然沉醉／那香的抚摸

看完后，她的心碎成了花瓣，这一夜，她失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