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 第十七章（1 / 1）
清辞？是清辞？
这不是娘亲夜夜吟诵的句子吗？
那个时候，每到晚上，娘亲就爱抱着她到院子里坐下。爹爹跟姐姐总喜欢躲在房里，他们的笑声，她们俩人坐在院子里也能听见，有时候又默然无声。娘亲总是望着院阁的那个方向发着呆。娘亲总是摸摸她的头然后淡淡地叹气。那时候叶岚还问道：“娘啊，为什么爹爹和姐姐不和我们一起出来看星星啊？你看星星好亮啊！”
是啊，星星好亮啊。叶岚叹息，现在她的脑海里仿佛还能浮现那些夜晚的星光，尽管阻隔了这么长远的干涩的记忆云团，叶岚仿佛还能触摸到母亲光滑的脸。像豆腐一般。
叶岚却无法记起娘亲当时怎么说了，她的樱桃一般的嘴仿佛张开又合上，却独独模糊了她说的话。那几句诗词却夜夜萦绕于她俩————
天有女，清有衣，飞入君怀中。故人案头桃又红，一句一懊侬。
而下阕是——
居怀宝，坐不安···
坐不安什么？叶岚下意识看向苏致，心中还在苦苦思索，人却已经向尸体更靠近了一些，心中知道这是自己娘亲的身体，却还是不敢触碰尸体。
苏致却毫不犹豫地伸手翻开尸体，一边向水晶棺里面翻找一边说道：“这里应该还有清辞的书卷，记录下了这整首《寻宝歌》。”
不知为何，叶岚忽然心跳如鼓，皱眉道：“为什么你确定这里有清辞？为什么你那么清楚这里一切的秘密？”
苏致摇头道：“为了宝藏，我自然也是做了不少的准备的。”
叶岚下意识问道：“那么我呢？”
“你？”苏致诧异地回头道，“你为什么这么问？”他的表情平静无波，但脸上还是有无法逃过叶岚眼睛的疑惑。这个男人，叶岚已经太熟悉了啊。他的一颦一笑，每一个棱角，每一次侧脸，都在她的心中临摹了千百遍了。
叶岚心中不安更甚，鼓起勇气大声说道：“你到底喜不喜欢我？”
她的耳鸣嗡嗡作响，那一整首清辞在她的耳边响起————
天有女，清有衣，飞入君怀中。故人案头桃又红，一句一懊侬。
居怀宝，坐不安，咫尺望天涯。桃花羞作无情死，零落也相思。
一个女子温柔的声音也在耳边缭绕着：“岚岚，你要记得哦，再中意一个人，也不要迷失了自己。比起短暂的情爱来，总是有很多东西更重要的。”
她的声音清脆得像一个六岁的小娃娃，对了，那时候她的确是六岁——“娘亲，岚岚不想要罗不群捏给我的面人，岚岚要致哥哥陪我玩。”娘亲的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抚在头上，她的眼睛又偏过前面那颗桂树，不看向爹爹所在的厢房，反而看向了极远极远的夜空。
······
“你···你···到底喜不喜欢我？”她喃喃自语道，那话好像不是自己讲的，完全是下意识说出口的。叶岚自己心中的意识还是有几分清明的，明白自己讲了什么话，可是这话偏偏是自己平日里完全不可能开口的内容——她心中很有几分焦急，又十分地期待。她觉得自己的脸一阵滚烫又一阵冰凉，只有眼睛火辣辣地，偏偏勉强睁得很大。
她尽管感觉到自己的头眩晕得不像是自己，却一定要听清楚苏致是怎么回答的，可是耳边实在各种各样的嘈杂声太过强烈，她尽管用尽全力也只能看到前面的人嘴巴一张一合，心中焦虑，更是用力，终于眼前一黑，虚脱过去。
这是哪里？
叶岚醒过来的时候，只觉得头还是疼的厉害，她立刻想起了自己是在哪里，忙爬起来，嘴里叫道：“致哥哥！”却没有听见回答，心中正在害怕，忙又叫了几声，却还是没有听到回答。她惊吓得朝四周看去，才安静一会儿，就听到了粗重的呼吸声，她心惊胆战地往地上一看，发现苏致躺在地上，平日里极为明亮的双眼此时也是紧闭的，脸色极为苍白——叶岚是第一次看到苏致竟然憔悴如斯。
她的眼眶立刻湿润了，忙跑过去，想要去摇一摇他让他醒过来，又怕乱摇乱动反而坏了他的身子，只能呆呆地对着他沉睡的脸掉泪。
他，怎么就变成了这个样子？
他这样脆弱，她之前怎么还怀疑他？
是的，她怀疑了他。她怀疑他也是设计利用自己，她怀疑他对她没有一点点的真心。要不然，他怎么会对银鱼宝藏知晓得那么清楚，比现在失去记忆的她还要清楚！叶岚一直都是知道的，知道苏致不是一个好人。她知道他算计世人，自然也会算计了她去，可是她一直都愿意相信，他对她，是有真心。
说相信，不如是不敢不相信！
既然情已经覆水难收，还不如告诉自己是两情相悦。若是能够骗自己一生——
若是她也能欺骗自己一生，不也是一种圆满？
可是刚才想起青瓷的一刹那，她也不知道怎么了，忽然就觉得一切都没有意义——忽然觉得一定要搞清楚，他对她的感情到底有几分。可是看着他现在这样一副样子，她后悔了！
是的，她后悔了！
“大魔头···”叶岚低低地呼出声，颤抖着手摸上他的脸。他的脸的温度烫得吓人。叶岚恨不得自己化身为一个冰块，恨不得让他稍稍好过一点儿。
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在她的心目中，苏致是世界上最为强大的人。世人都有可能倒下，可是他一定是会好好的。只有他负尽天下人，绝不会有天下人负他的事情。可是眼下他却倒在这幽暗的修罗林的地底下，墓穴中，他到底怎么了？连罗不群以死相拼都无法伤了他，他怎么会好好地就···
不对，罗不群···
叶岚忽然想起了之前罗不群临死之时，苏致说他服下了“江湖浮生散”，还害得苏致也中了这个毒，难道竟然是这□□发作？苏致竟然是在骗她？是啊，他都说了，这□□必须在三天之内饮下解药，要不然就肯定会毒发身亡。她怎么会天真地以为，苏致武功高强，即使中毒了也没有什么呢？
细细一想——是啊，难怪，这一路来，他从来不再用左手碰她，原来竟是怕传染给了她？
叶岚心中不知道是激动还是痛悔，泪水更是抑制不住。她的温热的泪水滴在了他发烫的脸上，叶岚忙伸出手想要去抹干净他的脸，却越是动手，眼泪滴得更多，到最后简直是手忙脚乱。
“笨丫头。”忽然，叶岚迷蒙中感觉到自己的手被轻轻握住了。
她惊喜道：“你醒了！”她留心观察，发现他握住自己的手果然是右手，可是她明明是在他的左侧。
他的手···果然受伤得很严重！他还要瞒她到几时？
叶岚不肯再说话，只是望着他流泪不止。
苏致却也勉强地睁开了眼睛，平日里明丽的眼现在染上了说不清的慵懒的味道，脸也是白里透红，妖艳如桃花的花瓣一般。叶岚却无心思观赏这美色，心中只是痛苦他现在所受的种种痛楚。又怨他什么都不肯说，心中担忧自己只是连累了他。
苏致笑笑：“小丫头，再叫一声‘大魔头’来听听。咳咳，我刚才，好像听到你这么叫我。”
叶岚眨了眨眼睛，眼睫毛像小狗的嘴巴，湿漉漉的。
苏致无奈道：“我就喜欢你叫我‘大魔头’。我就是大魔头啊。”他笑得那么美，偏偏叶岚觉得他是最为虚无缥缈的人，下一刻就会幻化成烟尘而飞逝了。这样的人，怎么生活在俗世？
明明知道他是最为强大的人，可是见到他脆弱的神情，心中还是会抽紧。明明知道死在他的手下的人不知凡几，可是她心疼的，却只是他眼波流转时刻的遥远的笑容。
“大魔头。”如果这就是迷恋，那就迷恋吧。你不喜欢我，也算了。只要能让我跟在你身边一辈子，望着你，有什么关系呢？你假装喜欢我，不是已经很好了吗？
“你到底怎么了？是‘江湖浮生散’发作了吗？”叶岚满心的忧愁。
“咳咳，还是被你发现了。”苏致苦笑，眼中却像闪过了一抹幽光，“不止‘江湖浮生散’，还有鲛珠的香毒。我本来以为凭我以前中过那么深的毒后被治愈的体质，这点毒不算什么，可是没想到，咳咳，我高估了我自己。”
叶岚怎么都想不到从苏致的口里会出现“高估自己”这样的话，心中满是酸楚，忙道：“肯定会没事的。对，没事的！对了，你不是有百花丹吗？快服下啊！”一边说着，一边就想从他的身上找。
苏致忙摆摆手，一边咳嗽又深起来，摇头道：“那百花丹已经没有了。”
“啊？”
“咳咳，那百花丹不是那么好炼制的。明月宫的绝色的药姬每天采摘了百花晒干，再配上清晨的露水熬制，加入天山雪莲等各种难得的药材，一年才得十颗，你刚才吃的，是今年的最后一颗。”
叶岚听了这话，恨不得把自己吃下的药丸给呕出来给苏致，心中又是惭愧又是感激，呆呆地望着苏致脸色愈发地红了，也分不清是羞涩还是因为焦急而急火攻心。
正在急怒之间，忽然听得远处有足音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