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玉勒雕鞍游冶处（1 / 1）
“二公子，您说……”陈然点起幽暗的烛台，东厢房顿时明亮了不少，陈羽的眼神在这灯火下忽明忽暗，看不清真实的表情。
陈羽低头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久久都没有注意到陈然欲言欲止的神色，直到眼前烛台光亮灼烫着他眼眸深处，才回过神来，“大哥，我累了。”
真的累了……陈羽身心疲惫，撑着头的左手无力垂下，拂过衣角，搭在膝上。
陈然心中颤抖，第二次，第二次陈羽在自己面前表现出如此无助，“所以呢？”
所以，我想放弃……没有说出口的话在心头徘徊，陈羽眸子中早已失去儿时的光泽，太多的谋算已经将他栽培成另外一个人，一个有着完全不属于这个年龄老成的少年……如果“她”还活着，会惊讶罢？
陈然不动声色地面对此时的静默，沉稳地将烛台搁在桌角，“如果你想放弃，那么这么多年的含辛茹苦，你又当做什么？
“我……”陈羽黯然，“我只是说说而已……”
“最好不要有这个念头，”陈然叹气，语气变得温和许多，“永远不要忘了你是谁！”
陈羽没有回答，只是无精打采地看着烛台上跃动的火焰，有些羡慕它的自由。
“皇帝把公主嫁入陈府，会不会是……”陈然试图转移陈羽的注意力，撇开那些令人丧气的话题。
“是又如何，”陈羽恢复了惯常的镇定，冷静说道，“只要他没有证据，就不能拿我们怎样！”
“话虽如此，还需小心为妙。”陈然点头，但心中的不安依旧没有消退，近来发生的事太多，纸终归包不住火。
“陈然，我想离开柳屈一段时间。”沉思一会，陈羽下定决心说道。
“为何？”剑眉挑起，公主大婚在即，突然离去只会让人疑心。
原因么？陈羽没有急着回答，自己也说不清楚为什么想要离开，只是一种想要逃避的情绪让他无法应对竟要来临的一切，不如消失一段时间，整理好那些被挖出来的心绪，重新做回那个冷漠的自己。
到底是什么时候变得如此脆弱不堪？陈羽茫然，六七年如一日般度过了，却在这寥寥数月中阵脚全乱，只是因为一个风瑶的出现么？
而她带给他的感觉，是那么的熟悉而又陌生……熟悉让他误以为“她”回来了……然而，她终究不是“她”……
只是拥有相似的名字，能酿出相似的梅花酒，会说出相似的话，有着相似的眼神而已……
而这些，足以扰乱他沉寂多年的心，昭显出他弱点……
他，是要成为真正的强者，一旦有了这些弱点，便会成为他致命之处。
所以需要时间，让他再度封印起过往，变回那个毫无生气的自己。
“那么，我和风瑶同你一道离开罢！”
离开只是想脱离过往种种，若要如此倒不如待在陈府。陈羽指尖敲着桌面，不语。
“我知道你看到风瑶就想起‘她’，我何尝不是如此！所以你必须学会面对风瑶，倘若将来有人冒充‘她’想要陷害你，你又该如何面对？”陈然一针见血，毫不留情说道，“我不反对暂时离开柳屈，但必须是在公主大婚之后，而且风瑶和我必定会跟随你。”
思前想后，陈然说的不无道理，沉沉叹息，也罢，就暂且让他们脱离这负重的命运，任性一回，忘却过去哀恸好了！
“我知道，毕竟风瑶对我们来说还有用。”陈羽不再反对，风瑶和风飘，就如同他和陈鹏，被分开的命运，躲不掉的抗争。
最终又会是谁，能够赢得最后的胜利呢？
陈羽知道自己不会轻松赢取这最后的果实，但，也未必会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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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诶？离开柳屈？随二公子周游其他国家？”双手捂着心口，太吃惊了，一下子难以接受陈然的话。
陈然笑了笑，风瑶总还像个孩子般，懵懵懂懂，不会遮掩自己的情绪，“你不愿意？”
“不、不是的，”只是一下子告诉自己，太过于惊讶了，风瑶摇摇头，很认真地回答，“很想……”可是，这里有自己放不下的……
“那还犹豫什么，等公主大婚结束，我们便上路！”早已将那日关于“夏瑾默”的威胁忘得一干二净，陈然说说笑笑，对风瑶也和平常无异。
“姐姐……”风瑶却不是那么容易忘记的，总还有些后怕，畏畏缩缩地低头说道。
“放心，大公子不会亏待你姐姐的！”陈然不知风瑶顾忌，大大咧咧回答。
风瑶依旧是低头不语，陈然没辙，正想继续追问，身后脚步声引得风瑶抬头轻唤，“二公子。”
陈然习惯性回头，见二公子温和一笑，“陈然，你先下去罢”，便施了个礼，退下了。
“你不愿意么？”站在弯弯曲曲长廊内，看着栏上的色彩斑斓的图画，二公子背对着风瑶问道。
“恩？”风瑶见陈然走远，松了口气，又听到二公子询问相同的问题，头撇向一边，像是做错事的孩子，轻声回答，“愿意……”
“不放心风飘？”陈羽顺着她的话，说下去。
“恩。”风瑶礼节性地应答，不只是姐姐，还有娘亲，春天来了，娘亲会不会回来呢？
“有没有想过，为自己活一次。”伸手碰触长廊外栽种的植物，茂密的叶子在微风拨弄下轻轻摇晃，调皮地舞蹈。
为自己活一次？风瑶满脸疑惑，不懂陈羽的意思。
“什么时候，才能够无忧无虑、自由自在地生活，”陈羽抬头，燕雀飞过那湛蓝的天空，留下清脆的鸣叫声，“不为责任，不为权势，也不为任何人……只为了自己……”
“二公子，等春天过了，在离开，好么？”不为任何人，只为了自己呵！风瑶有点明白，又有点糊涂，她羡慕他口中的生活，但她也不能放弃那微弱的希望。
等到姐姐离开陈府，等到娘亲错过了许诺回来的时节，再离开。这样便无所顾忌，风瑶不觉有些不安，又有些期待。
“好。”陈羽允诺，抽身离开，余下风瑶傻傻站着，看着他远去的身影。
想要去追寻，却觉得无论怎样，都无法追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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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和二公子离开？”风飘将房间收拾干净，再过几日，便要去驸马府了，或许一辈子都再无法回来。
“恩。”风瑶愣神，见姐姐回头看自己，点头回答。
风飘叹口气，几日不见，瑶儿的胆子似乎变小了不少，做什么事都一幅胆怯的样子，心不在焉，“既然决定了，就一直走下去，不要回头看。”
也不要后悔，风飘想着，却没有说出口，怕瑶儿多心。
“姐姐……”风瑶看着忙忙碌碌的姐姐，欲言欲止。
“不用担心我，瑶儿，放心走罢！”如果同二公子离开这里，或许能逃脱那个无情的命运，几分喜悦几分凄凉，风飘强装笑颜。
“那姐姐也要好好活着。”不知为何，风瑶情不自禁说出这句，说完自己都吓了一跳。
“恩，”风飘却没有察觉这话有何不妥，“瑶儿也是，我们说好了！”
“好！”被姐姐的话语所激励，风瑶打起了十二分精神，伸出小手，“我们拉勾勾！”如儿时那样，用这种稚嫩的方式向对方郑重承诺。
风飘浅笑，伸出手握住风瑶小手，“好，我们拉勾勾！”陪着瑶儿这么无忧无虑地笑着、闹着，也就只有这么一次了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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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罢！”陈然催促，风瑶抱着小小的包裹跟在陈羽身后，却不住回头。
风瑶咬咬嘴唇，今儿是公主大婚，上午已经在陈府里举行了一个象征性仪式，下午将会在皇宫里举办一个盛大的婚礼，而趁这混乱之际，二公子、陈然和自己将从小门离开。
小门处，已有人等候。
“老爷。”风瑶看清楚那人，立刻弯腰行礼。
陈老爷并不看风瑶，只对着陈羽沉声说道：“你都准备好了？”
“是的。”陈羽简洁回答。
老者沉默片刻，像是无话可说，良久嘱咐道：“出门在外，不比家里，要照顾好自己。”
“恩。”陈羽并不留恋，将几个包裹放入停在一边的马车里，风瑶提起裙角，上了马车，陈羽也跳上马车。
陈然对老者鞠了一躬，坐在马车外边，等着陈羽的吩咐。
估摸着再没什么话要说，陈羽淡漠说道：“告辞，走罢！”
皮鞭挥下，车轮缓缓转动，老者目光复杂，马车渐渐消失在远处……没有人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也没有人会猜到，他们的人生，便随着这远去的轨迹，翻开了新的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