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0章 边地迎年（1 / 1）

箫声悲戚。

众军士唏嘘有声。

看来，这宋国和楚国积怨太深，国土数倍于宋国的楚国人卯足了劲儿想收拾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宋国，以至于楚国国君完全不顾春节在即，非要杀向宋国，叫那不可一世的宋康王不能安稳过年，非要让那色厉内荏的宋康王闻风丧胆。于是楚国国内依旧按部就班各行其是，但边地要塞却派出了充足的兵力直捣黄龙。这下可苦了那些兵将了，边地苦寒，又远离亲人，饥一顿饱一顿，还要奋力打仗，如若不拼命杀敌，就会被敌兵所杀，或者深受当官的惩罚，不是一顿板子就是关押几日，然后再放出来继续拼命。每年的此时，当春意渐渐降临，每个人的心中都或多或少地寄存些对春的向往，尤其是迎接新年更是多多少少振奋着人心。大人孩子都显得比平日忙碌，大人忙着准备丰盛的年货，杀鸡烹羊，煮肉炸糕，早早地把灶神像准备好，就等着小年时节恭恭敬敬地把灶神敬上；孩子帮着大人洒扫庭院，把旧了的桃符换下来，再把新崭崭的桃符挂上，到处都是欢天喜地的景象。尽管这些年光景不景气，贪官污吏搜刮民脂民膏，人心多有怨气，但家家户户迎接新年的心情却没有低落。俗话说：有钱没钱，照样过年。老百姓更是把新的希望寄托在来年的光景上，指盼着红红火火地过个年，来年能有好兆头。于是，当微醺的春风在大街小巷徜徉的时候，也吹开了家家户户迎春的大门，更吹开了每个人迎春的心门。

但是宋楚边地却笼罩在一片凄凉之中，楚兵士气旺盛，一鼓作气，便把宋兵打得落花流水忽东忽西。别看戴从、温汤威武神勇，身经百战，攻城掠地，杀敌无数，但自从和楚兵交手以来，两位将军并不曾占得上风，只两次作战击退了楚兵，这边刚刚举杯庆祝，那边便卷土重来，杀了个措手不及，险些全军覆灭。多亏将士们思家心切，不为他宋康王，也为自己这身家性命，念及家中的妻儿父母，怀揣着一腔思念奋力冲杀，才将楚人打压了回去。

最近的一次战斗，楚人异常凶猛，像是那连根拔起的大树呼啦啦倒向宋军，宋军奋力抵挡，却难招架，不得不以退为进，戴从、温汤一声令下，后退三十里安营扎寨，休养生息，以备再战。

边地的夜极静，夜色无边，天空铅云低垂，乌沉沉的阴暗，大有风雪将至的势头。风吹过衰草的声音簌簌，像是下着小雨，又像是谁在低声呜咽，那声音一忽隔得那样远，仿佛是在遥不可及的彼岸；一忽又离得那样近，仿佛就响在耳畔。

将士们都躲在大帐里头，没有人说话，都静静地或躺或靠，或端着酒盅闷头抿酒，只听见沉闷的呼吸声和拖长声调的哀叹声。新年在即，隐约可以听到远处的爆竹声，一声一声传入兵士们的耳鼓，摇撼着兵士们酸涩的心，再放眼瞧去，有些兵士的脸上早已蜿蜒着冰冷的泪河，伴随着唏嘘声，激扬起无边的哀愁。

韩凭心头也是纷乱迭杂，像是生着一场寒热的大病，身上冷一阵又烫一阵，恍然交替着，他不自觉地攥紧了自己的衣襟。他独自走出大帐，脚步沉重地像是灌了千斤重的铅水，他一直走出老远，才静静地站定，望着边地满目的疮痍和凄凉，心里如一团乱麻搅在一起。听着耳边寒风卷起衰草和枯叶的簌簌声，他的心沉入到一潭死水之中，只静静地沉寂，毫无活气。他抬起头来，面无表情地望着满天寥落的寒星遥遥地撒在天际，夜风带着衰草枯朽的味道呼啸而来，把这个夜晚搅扰得一片冰冷。他的眼中流下泪来，他感觉整个边地都凝固在一片凄清之中，他这颗无边悲苦而跳荡的心也似乎停止不动了。多少日，他夜不能寐，站在月色如冰的边地衰草中，望着清冷而高远的夜空，他忍不住发出一声又一声的叹息，仿佛胸内浊气偾张，怎么也吞吐不完。

忽然间，一阵箫声清清冷冷地传过来，韩凭身子陡得一凛，凝神细听，那箫声如泣如诉，似江河断流，如日月晦暗。直吹得满天的寒星摇摇颤颤，遍地的衰草阵阵哀鸣。那箫声从沉寂的荒野里跌宕起伏，听起来又悲凉又忧伤，就像是块块冷冰撒在韩凭的心上，他不由得阵阵发抖。泪，更是无可遮挡地流淌、泛滥……骤然间又有凄清的歌声随着那箫声跌跌撞撞地响着：“寒风吼，冷雨骤，寒夜点点愁，愁啊愁，寒蛩阵阵啾……”韩凭的心像是被谁的利拳狠命地锤击着，疼痛蔓延全身，大滴大滴的泪珠断了线一般滚落下来，他猛地瘫坐在地上放声痛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