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9 第六章、血族之王(5)(1 / 1)
深夜,云河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自己的脸。挣扎着睁开眼,原来是牛奶,这只被她从鬼魂之都拣回家的白毛红瞳小懒猫,眼睛在一片漆黑中闪着诡谲的光。这只小东西,在销音的豪宅里一直过着养尊处优的生活,此时十分大胆的在云河的脸上拍着温柔的爪印。那么不紧不慢,一下一下的,好像在作画。
“牛奶,你以后不许踩我的脸。”云河宠溺地抱起猫,看着它血红的眼睛,沉着声教育。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眼睛诡异的色彩,猫咪显得格外高傲和冷酷,一副不爱搭理云河的样子,被云河悬空抱着,扭过头目光四十五度斜向上去,两只爪子搁在云河的手上一点不接受谈判。云河只好妥协,把猫揽进怀里,这货就跟贵妃一样,窝在云河温暖的怀抱里很是心安理得地眯起眼睛打起盹来,仿佛之所以醒来片刻,就是为了□□睡梦中毫无防备的主人。
总体而言,牛奶是只很乖的猫,足不出户,心甘情愿团成一团当主人的手炉,护膝,棉胸甲等,一团就能睡死过去,眯着眼睛一副安享天年的样子。只是它并不是只普通的猫,它的食物,是和销音一样的袋装血,一只吸血的猫。
云河揉揉眼睛,冷不丁发现自己的卧室门口居然倚靠着一个人。销音,如同鬼魅一般,在房间的一角一动不动,若不是吸血鬼特有的味道,云河都发现不了他,他的眼睛他的头发,自上至下,都是一致的黑。坠入黑暗,无从发觉。
“你回来了?也不叫我。”云河感觉到现在的销音明显和以往不一样了。事实上,她从来没有了解过销音,他和人类时的宇辉相差太多,有时候,就如黑夜一样让人无从捉摸。
销音顿了一下,彷如幽灵一般飘到云河身边,慢慢坐到床上,只是背对着云河。牛奶居然又来了精神,扑到销音的腿上去。
“云河,今天我杀人了。”销音抚摸着牛奶柔软的猫,完美的手有些微的颤抖。
云河愣了愣,不知作何感想。对于鬼,人类的法律,自然是毫无用处,杀死一个人和杀死一头牛别无二致,只要不过分,猎人都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你知道吗,自从变成这个样子,我很少碰触过什么人,今天是第一次……这种感觉,让我不寒而栗。我好钦佩那些可以无拘无束和人类亲热的前辈们,我做不到,人类时,那种轻而易举点燃的激情现在已经变成一种恐惧。”害怕会伤害,害怕会被发现,害怕很多,很多,恐惧是一张巨大的网,铺天盖地。
“大概只是你疯狂的歌迷吓到你,所以你才害怕的。”云河想,对于不死者最大的惩罚,莫过于无终止的迷失。
“如果没有音乐,我大概,更不知道前进的方向了。”销音扭头,盯着云河那张还散布着灵动气息的面孔,有说不出的留恋。
“那你唱歌给我听吧。”云河不出声地笑。
“我无法对你歌唱。”情不自禁地,就露出一个哀伤的微笑,“唯独无法唱给你听。我觉得羞耻。”
云河忽而觉得心跳漏了一拍,销音的笑如同濒临凋败的花一般让人心痛。羞耻……为什么,因为她见证了她的过去吗?那到底是否是幸运呢。
瞄一眼窗外,浓重的黑幕已然退去,天逐渐白了开来,嫩黄的阳光破土而出。
销音伸手,摸向云河的枕头底下,抽出一把枪,他知道,这是云河的爱枪,有一个甜蜜的名字——巧克力。云河微微一震,就见销音把玩着那把枪,依然是绝美的,哀伤的笑容,漆黑的眼睛里,流转着鬼魅冷酷的色调。
最终,他无言地将枪塞入云河的掌心,冰凉的,残指的手握住她温暖的小手。
晨光熹微,点点阳光落尽房间,又是一个充满希望的黎明。
他低下头去,睫毛轻颤,虔诚地吻上她的手指,就如一只铺开羽毛的黑天鹅,伏下的脑袋带着悲哀的味道,“云河,到时候,就用这把枪杀了我。”
而那个时候,就是他和她都准备好的时候。她低头,不无同情地望着这位当红偶像。他有多红,就有多不快乐,音乐,更似饮鸩止渴,艺术升华着他的悲伤,将他彻底进化成一只负伤的黑天鹅。他的主人,让人憎恨,让人妒忌,无法拯救这样美丽的生物,就只能杀了他,结束他的痛苦,给他自由。
手机发出愉悦的铃声。云河拾起裤子,从口袋里摸出手机来。
“云河你快去看电视!新闻啊!新闻!”刚按下接听按钮,优莲气场十足的大吼就从螺旋电话线的那头来势迅猛地拍过来。
云河被一举惊醒,却仍然云里雾里,“发生什么了吗?”说着便留下销音跑到客厅去,打开电视机,牛奶跟过来,不声不响,当云河落坐在沙发上时,还用尾巴来缠云河光溜溜的腿,云河有种被挑逗的感觉,于是带有些恶意地去捉牛奶的尾巴。
电视机里,赫然播放着各个城市被僵尸侵袭的画面,包括云河所在的白水市。
也就是说,忽然间以人类尸体为生的僵尸们不再只拘泥于鬼魂之都,他们在各个城市都有了据点,肆意侵袭居民!
新闻播报员此时也是花容失色,但是还是强打着精神播报,“这次僵尸来袭时间多集中在昨天晚上,以鬼魂之都临近城市为主。请受袭击的各位居民尽量不要出门,锁好门。现在僵尸的数量还不好统计,他们的打扮与平常人无异,但是言语不清,行为迟钝鲁莽,请各位在以下的新闻图片中进行仔细核对。此外,政府及相关部门出台了宵禁,请各位公民不要在晚上七点以后出门活动,不然将会受到相关部门的强行管制!”
这一段话让云河一时间没了言语。但是她的注意力很快停在播报员所说的最后几个字上——“相关部门的强行管制”,说到相关部门的话那么……
“鬼魂之都的屏障消失了,那里的僵尸都跑了出来,联动一些潜伏在城市里的僵尸,对城市进行空前浩大的扫荡。”优莲的声音,在电话那头不疾不徐地响起,“有必要说的是,因为这次情况危急,所以猎人协会,对SILVER B及以上等级的猎人进行强制征兵,也就是说,SILVER B 及以上的猎人,都必须参与到与僵尸对抗的战斗中去,不管是不是残废,家里有没有困难,都必须参加战斗,因为不知道敌人的数量及目的,恐怕很危险。所以云河你很幸运,你这样的SILVER C高枕无忧,但是你的老师嘛……”
销音默默地望着云河,只见她的面色越变越可怕,她似乎是第一次,露出那么无错的表情。而云河已然管不了那么多,她穿好衣服就奔出门外去了。
揽下一辆出租车就飙到阿紫面馆,只见阿紫面馆外已然停着数量警车,云河一下子,心就凉了。
怪物世界一贯是最残酷的。可以给你最好的荣誉,也可以给你最残酷的礼法。
有时候事情就是那么巧,戚苍子,一个小面馆的老板兼厨师,实际上,是GOLD等级的猎人,几乎百发百中的狙击手,不得不在国家危难的时候挺身而出。此时他被两个身体强壮的警察一左一右地从店里挟持出来,他们速度很快,有腿伤的戚苍子走得很是踉跄,但是他的眉眼,是平静的,紫色的眼,如同水晶,散布着安宁的气场,仿佛看惯生死,仿佛一直在等待这一刻的来临。
危急的时候,猎人协会会采取强制征兵的手段,将一切人才囊于鼓掌之中,以对付凶残暴虐的僵尸以及,幕后的吸血鬼。当初,就是怕云河也有这一天,所以戚苍子说什么也不让云河考SILVER B以上等级。
所以此时被捉去参军的只有他。
云河只是一个看客,与普通人无异。
云河从来没有看见过这样的征兵。为了防止太多人围观,所以警察拖着店长的速度十分快,他们都带着警棍,尽管店长有能力一下子将他们全撂倒,但是这么做,无疑会引来大麻烦。所以只有顺从。在命令面前再强大的猎人也必须伏下头来作协会的狗。
这就是怪物世界的法则。
临旁的店主店员都跑出来围观,但是店长的紫眼睛还是很快在茫茫人海中发现了云河。他看了她一眼,平静的,然后就跟着警察上了车,仿佛只是看见天上一朵造型普通的云。
“老师!”云河还是在他身后叫了一声。
警察狐疑地回头去看云河,云河知道,他们在猜测她的等级。但是此刻,她看着身有残疾的恩师被如此对待,心如刀绞,恨不得和他一起离开。
“快走吧,你们这次只是来带我走的。”店长只是不轻不重地对身旁的警察开口。
“老师,我会来找你的。”云河忽然丢下句笃定的话。
“你还不够资格。”背着云河,店长微微一笑。
“马上,今年的等级考试就要开始……我会去考等级,来当围剿僵尸的兵。”一字一顿,手握成拳。
“喂!”店长错愕了。他辛苦带大的孩子怎么可以自投火盆!然而不待他再次说话,车已然飞驰而去。
云河忽而对着慢慢散开的人群露出恬淡的笑意。
她决定,义无反顾地走向怪物之路了。
她是只战不死的蝼蚁。是啊,本该如此。
对面的一家甜品店里,一个小女孩和一个身着风衣的纤细男人对坐着,望着窗外的人群。
“怎么样呢,呵呵,GOLD,你的情敌,似乎很强。”死亡交错着修长的腿,喝一杯热气腾腾的卡布奇诺。和吸血鬼不一样,使魔能够接受人类的食物。此时他十分享受地用指头擦擦嘴角的咖啡沫,含到嘴里,露出头发的一只黑眼睛眯起来,构成一个天使般绚丽的微笑。
“嗯,他很强,相隔那么远,我都能感受到那个男人钢铁般的意志,这比什么都重要。但是他活不久了。这种感觉,很强烈。”路西法望着窗外,湛蓝的眼睛没有一丝波澜,平静如水,一如她孩童般稚嫩的嗓音。
“那你应该开心。”死亡吹着卡布奇诺的泡沫,咂嘴道。
“我该开心?”路西法回过头来,用罕见的,迷惘的表情望着死亡。死亡有些被面前的女孩迷惑住了。他的主人,总是重复着各种状态出现在他面前,小孩,成人,男孩,女孩,但是没有哪一个,会让他看厌,有时候她会显得很老成,而又有时候,他连最基本的情感,最浅显的礼仪都不懂得,是因为,走得太远,就忘了起点吗……
路西法和帝鸟之卑,都是怪物世界两朵妖娆的花,有相当一些人,想拥揽他们全部。
“是的。你已经很久没开心过了,我的主人。”死亡答道。
路西法又望向窗外,视线定格在云河的身上,就在前不久,她对那个和她很亲密的男人许下诺言,她要去考更高的等级,得以,相伴在他身边。
那么,如果那个男人,那个GOLD等级的猎人死了,她的小朋友会如何呢。就像当初被杀了母亲的奥利维亚,泪水滂沱吗?但是现在的她,手是那么小,都不够捧起猎人小朋友的面颊,去安慰。云河一定不会开心的,那她有什么可以开心的理由呢。她一直不开心。
“我都不知道怎样才能让别人开心。我不知道,怎样做才算对。”
顿了顿,又道,“筥伊曾经指责我太顽固,不像他那般,在人情世故中如鱼得水。但是得到一个人,和与一个人相伴永生,那是不同的啊。”
死亡抬起头来看路西法,在他暗色的蓝瞳中寻觅到一丝对奥利维亚的怀念,深入骨髓的沉痛,一闪而逝。
路西法只是呢喃着,死亡知道他不需打扰。血统纯正的吸血鬼总是这般有些神经质,会一时间想很多东西,会有洁癖和处女情结,等等。
“说起筥伊,奥利维亚死了,他也应该安息了吧。”
“我的老朋友。有时候,真想他。以前他都怀着对我的恨我的怜悯游走在梦里。现在他走了。所以,就真的只剩我一个。”
“死亡,我真想他。但是他恨我,我知道。”
“终归有一天,云河也会如此。她会恨我。”
“但是死亡,我不知道怎样做,能让她开心。”
服务员只看见,窗户边上的一个座位,有个女孩轻声低语着什么,但一眨眼功夫,她和对面的美貌男人便无迹可寻,只留下桌上三杯卡布奇诺的钱。事实上死亡只点了一杯卡布奇诺,而他本就有多付小费的嗜好,所以,被他们光临过的店铺的服务员,比如这一位,总会凑到店门口,用装载着惊喜的眼神,来回张望着街道上来往的人群。
吸血鬼所到之处,总是充满死亡,以及,童话的。
究竟遇到前者还是后者,只能看个人造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