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第五章、蝼蚁的微笑（2）（1 / 1）
从校长室出来刚好是吃午餐的时间。
自从进入高中，云河一直都是一个人去食堂用餐的。以前有火岛在还不觉得，现在，忽然觉得身边确实有点冷清。
不过，也都习惯了。
怪物学校纪律森严，但万幸的是伙食不错。云河排队取得了她最爱吃的糯米饭团。
其实，准确来说，应该是曾经最爱吃的。
云河拿到饭后就一个人走到角落的位子上坐下来。然而虽然说是角落，可依然有不少人有意无意地向云河这边瞟过来。云河只得当做不在意。
她从口袋里取出五包番茄酱，一点一点全挤在饭团上。
自从吸食了火岛的血后，她的味觉就不怎么正常了。据说这是正常现象——猎人吸食一定剂量的吸血鬼之血，就会上瘾，没有它，每一餐都淡而无味。云河没想到自己会上瘾得那么快，或者，是火岛亲口喂给她的血，远比她想象的多。
只是现在，云河不想吸血。也不知去哪里吸血。
所以她不得不尝试让淡而无味的每一餐变得尽可能的“可口”一点。在试了各种调味料以后，她发现甜度中上的番茄酱是最能刺激味蕾的。或许这也是因为，番茄酱，有那么点类似血液。
云河不得不时常储备一大坨的番茄酱。所有菜式在现在的她看来都别无二致，只要有了番茄酱一切都好办。吃以前最爱吃的饭团，只是个可笑而可悲的习惯。
将热乎乎的饭团捧在手心里，装作很幸福地享受着，也只是个可笑而可悲的习惯。
每次，当食物被喉管吞咽入胃，云河都会想到火岛。无懈可击的黑发，诡异的笑容，低沉的声音和深蓝的瞳孔——这，又是个可笑而可悲的习惯。
就在云河吃到一半的时候，云河忽然听见在窗口处打饭的队伍里传来熙熙攘攘的嘈杂声。
是三个E班的男生。
“居然说我们是插队进来的，你真是不想活了！”
“不教训一下像是不知道什么是礼貌。”
这是隐红中司空见惯的仗势欺人。在普通学校也不少见。
只是在隐红，冲突更容易转化成暴力事件。
看上去，显然是两个恶劣的学生强行插入一位学生的前面，遭到阻止后打算大打出手的事态。云河叹一口气，将吃剩的饭团随手扔进身边的垃圾桶，就走过去。
插队的学生已经捉住原来那个好好排队的学生的衣领。就在他打算挥出拳头时，冷不丁有一根绿色的藤蔓从他背后迅速钻出，缠住了他的手掌。
“什么！”插队的学生还来不及诧异，就见藤蔓越勒越紧，陷入他的皮肉里，然后，藤蔓用力一扯，插队生的整个手掌都向后翻过去，一声脆响，是骨头断裂的声音。
插队生僵住三秒，发出撕心裂肺的哀号。
“这点伤应该没什么吧，对于猎人而言。”在众人诧异地目光下云河慢慢走近，淡淡道，“下次，请不要再插队了，这不是好习惯。”
插队生愤恨而惊恐地望着云河，最终什么都未说，彼此搀扶着离开了队伍。
“你也太多事了！”原本那个，就要遭受欺负的，看起来格外柔弱的被插队的男生，此时大声对云河表示抗议，仿佛，被女生出手相助并惹来全食堂的目光是莫大的耻辱。这让他以后以何种颜面在E班伫足呢？本来只要单单挨一拳就好了。现在，所有人都注意到他了。
感觉……真不好……
云河舔了舔嘴唇，番茄酱淡淡的味道，在齿间甜蜜地散开。条件反射似的，云河就想到了血的芬芳和令人回味的记忆。这让她忽而露出一个微笑。
那些回忆，是比现实，重要许多的存在。
云河脸上莫名出现的，仿佛波澜不惊的微笑使表示抗议的男生像是吃了闭门羹一样有一种被折服的感觉。他本以为云河会斥责他，不料云河只是用食指在嘴唇上拈了拈，就离开了。
“我只是看不惯仗势欺人的家伙，你怎么想我，都与我无关。”在背对男生的时候，云河说。
无论如何，今天她的心情还是不错的，马上就要离开E班了，离开那个，装满她痛苦回忆的丑小鸭之巢。
或许会留恋，但是，她知道，她终有一天，必须走。
“云河啊，为什么每次见你都是一个人来食堂？你看其他人，都是有伴的。”还没走几步，优莲就跑过来向云河打招呼。
作为A班的班长，又是学生会里的骨干，优莲每时每刻都在忙碌之中。她鲜少来食堂，总让同班同学将饭带给她，所以，她亦没办法和云河一起共进午餐。
“习惯了，觉得挺好的。”云河道，“再说也没有谁想来和我一起来食堂吧。”
“你就要是隐红无可取代的神话了。”优莲凑到云河耳边，悄声道，“你看看别人的眼睛，你就明白，除非你主动，不然，找到除我以外的朋友还真有点困难。”
云河于是就环视四周。她怎可能没有察觉，食堂里多少人，都带着畏惧的目光偷偷打量着她。而待云河望向他们的时候，他们又低头专心吃起饭来。云河升至A班还未成为事实，但消息已经散播开来。
现在谁都知道，隐红的女王，诞生在E班。她从未张扬过，从未炫耀过，仿佛就等那一刻，可以一鸣惊人。
但只有少部分人知道，这是多惨痛的代价所换得的。
火岛的血，带走少女身上所有的疤痕，可是，始终没有带走左腕上的刀痕。那更像是昭示屈服的印记，是记忆深处的耻辱。
那些畏惧而尊敬的目光让云河觉得平静而哀伤。她的生活，终于不再受到任何人的侵扰，以这样的方式。她咽了咽口水，忍不住就说，“优莲你一定感受不到我所能感受的，你知道吗这个世界存有那么多人，见到弱小的蝼蚁就忍不住往死里踩，那简直成了他们的本能，成了一种惯性。所以必须要有一只蝼蚁出来反抗，哪怕会成为牺牲品。它必须让世界知道蝼蚁的力量。”
优莲只是望着云河，久久无法作答，好半天才说，“好歹就要来A班了，你应该开心点，别探讨人性黑暗这类问题了。”
“啊真抱歉……那班长，以后请多多照顾。”云河深吸一口气，对优莲微笑，忧伤抑郁的神色瞬间就从她的瞳孔中消失了。
“哈哈好说好说，对了你的翡翠长成什么样了？”
还不待云河回答，翡翠就自己冒了出来。
此时，翡翠的头顶开着一朵比圆滚滚的身子还大的白花。在她的身侧，居然还长出一双蜗牛触角般短小的手。她一边用大大的绿色眼睛凝视着优莲，一边用触角拉住优莲的衣服褶子，整个身子蹭上去，表示亲昵。
“这家伙十分怕生，但一见你就像吃错药似的十分亢奋。”云河瞥翡翠一眼。
“哈哈因为她知道我是你的朋友嘛。”优莲望了望翡翠，“倒是云河，为什么她一直盯着我？”
“你看见她头上刚开的大白花了吗？她想你夸她的花漂亮呢。”云河冷冰冰地解释，“要我说，那简直丑到无药可救，像戴孝似的。”话毕云河就扭过头去，被打击到的翡翠只能泪眼汪汪地望着主人的后脑勺，一副快哭出来的样子。
“那……翡翠还能开别的花吗？”优莲问。她话音刚落，翡翠就像有了新希望般浑身一震，头上的花瞬间就变成了大红的。云河默默转过头来，只见翡翠用无比期待的眼神望着她，头上花的颜色在继续变化着，黄色的，蓝色的，紫色的……
“我不会夸你的，你安心吧。”云河一把揪过粘在优莲身上的翡翠道，“那我先走了，去整理下转班要用的资料。”
“哦好……啊对了，云河，今天我顺路去传达室，看到有一封寄给你的信就帮你拿过来了。”
云河怔了怔，就接过信。
是顾泉写来的。
校长室内。
埃蒂卡双腿交错地坐在校长办公桌前，皱着眉头，用手指揉着太阳穴。
校长在她对面以手支着下巴，咬着钢笔，嘴角有一抹饶有兴致的微笑。
“所以……咳咳……刚才云河和你谈了一些关于路西法的事对吧？”最后，还是埃蒂卡先开口。
“不愧是母亲，真了解养女呢。”
“这白痴都猜得出。”埃蒂卡叹一口气，“路西法，从我工作那时起就是个棘手活……说起来，那个被路西法带走的女生，现在还没有消息吗？”
“没有。”
“真是可怜的孩子，她的父母想必很伤心吧。”
“前任主席大人，你相信命运这种事吗？但是，为什么有人会被当成人质，被逼吞下邪恶的戒指，而有人，比如你的女儿，却能得到最高贵的黑血呢？这其中，一定是有什么我们不知道，却能决定命运的因素吧。”
埃蒂卡有些烦躁地挠了挠头，“别把路西法的血说得好像是什么从天而降的大宝贝一样。话说你找我来干什么啊？如果单单是转班的事，和云河说就可以了。”
“听起来你一如既往得不乐意看见女儿在猎人界崭露头角啊。”
“实在是太不乐意了。但既然她心意已决，我只能勉为其难地支持。”
“可别那么说前任主席大人。”校长的语气忽然严肃下来。埃蒂卡怔了怔，坐直身体，只见校长从自己的位子上站起来，走过去缩上了门。
“您知道，现在的主席大人的情况吗？”校长走到埃蒂卡的身后，将头凑到埃蒂卡的肩旁，故作神秘地压低了声音。
“你可吓死我了，干嘛啊这是。”埃蒂卡迷惘地眨眨没睡醒的眼睛，“我只知道现任的主席来自历史悠久，很有实力但是风评一直不怎么好的梅家族。其实我一直很疑惑，为什么猎人协会里的官员在我自动辞职后会选那么一位主席。”
“那些暗夜之族的子民，沉寂多年，如今开始蠢蠢欲动。比起名望，我们更希望拥有一位拥有强大实力，能镇压住突发事件的可靠首领，得以在危险发生时，守护住整个猎人国度。”说到此处校长重重叹了一口气，“毫无疑问您一直都是主席的最佳人选。可是，您执意要隐退……”
“请别再说这些没用的。”埃蒂卡挥了挥手，“你到底想表达什么。”
“但是事态变了……事态一直在变。现在的主席，野心越来越大且总做些让人匪夷所思的事。她似乎，和路西法私底下还有些非同小可的关系……她和许多黑血贵族都有一些微妙的关系，老实说，这让人感觉很不好……当然很多事，都证据不足，我也就不能多说什么。只是有一点希望您注意，现任主席大人，从来都没有放松过对任何可能对她的地位产生动摇的人的监视。”
“所以……你到底想说什么。”虽然是那么问了，可埃蒂卡忽然阴沉下来的面色，已经表示，她的心里已经有谱了。
“您很强大，就算您辞职了，协会里还有不少倾心于您的官员。您对现任主席来说是一个大祸患。我的意思是，您不觉得，倘若好好栽培云河，她会是您，未来得力的助手吗？”
听闻此处，埃蒂卡敛了敛神色，忽而爽朗地笑了，“是的，就如校长你所说，我不弱小。所以为了自己的命而让云河为难的话，可就太掉价了。以后，还要看云河的意思。我唯一的希望……我唯一的希望就是云河能好好地成长。我一直，都是那么希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