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第四章、你的温柔与可口（2）（1 / 1）
火岛曾经被唤作卡珊德拉。
她至少有那么一段时间使用过这个名字。
这也是个美丽的名字。起源自遥远古城一位命运悲壮的女预言家。
在潮湿忧伤的喉咙深处发出阵阵痛不欲生的声音。
卡珊德拉，卡珊德拉……
她曾经与那个，与她仿若孪生姐妹的奥利维亚发生过什么……在那个女孩自愿舍去才智之后，为何卡珊德拉这个名字还深深印刻在她的脑海。如果不是极致的爱，与焚心蚀骨的恨，还有什么，足以让这个名字烙印得那么深，那么狠。
就像抛弃一切。唯独为了你。
云河辗转反侧，陷入比忧伤更浓郁的沉默里。
脑海深处那张鬼魅的面孔怎样也消磨不去，云河无奈地想，倘若，她不是救世主，定会是永生的梦魇，怎样都消除不了了。
火岛就是这样的存在，她的存在不允许任何人颠覆。
这样恍恍惚惚地上课，都没和火岛有过什么话题，除了打招呼以外。
云河很迷惘，这种迷惘只能她自己承担。连优莲也无法帮助她。几次提笔欲给顾泉写信，但是她想到，这可能把未知的恐惧加剧地传达给不该受到牵连的人后，就作罢了。
自从火岛将云河领出去后，两个人的关系就出现了明显的裂痕，虽然说以前也没如何亲密，但现在几乎就是形同陌路。云河自己心里也清楚，这样下去迟早无法挽回。
可是，有挽回的必要吗……
一个吸血鬼……
如果是普通人，跟其成为朋友已很困难，就比如送披萨的快递员。如果是猎人，那就更辛苦，比如那个已经成为智障的美丽女孩。
云河没有做过这样的选择，太困难了。好在安可最近很安分，也没想着要趁云河和火岛关系不融洽的时候来插一杠子。
又一节修行课上，老师再次提及使魔。
“像我之前说的，使魔也有级别之分，优秀的猎人能召唤出优秀的使魔。在战斗中，使魔使用技能，消耗的是猎人的意志力。如果使魔死亡，猎人的意志就濒临崩溃，这个时候如果猎人不具备短时间恢复的能力，就很可能被敌人了结性命，与使魔一起奔赴黄泉。反之，如果猎人有幸逃过一劫，经过一段时间的恢复后，使魔就会再度复活。当然，所谓的，消耗猎人意志力的使魔技能，也是有级别之分的，级别低些的使魔甚至不会拥有技能……”老师这么说着，班中学生一片唏嘘。
“这些离我们真遥远啊……我们可是E班呢，使魔都是些只会用花架子一样的攻击方式骚扰骚扰什么都不会的普通人的业余助理。就连最强的安可，也没办法好好使用她的使魔不是吗。”
“好想有强大的使魔啊。”
“本来能力就弱，所以连使魔也弱……真是不给人活路啊……”
“使魔要是能买就好了，我就卖血卖肉地买。”
“哈哈哪里什么都能买……”
“不是这样的。”忽然，安可站起来，严肃的声音让全班都沉默下去。原本支着头看原版书的火岛也慢慢抬起头来。
“云河，暮云河的使魔很不一样。我亲眼看见她的使魔有治愈技能。”安可一字一顿地说。班里依旧悄无声息，但学生们都行为一致地睁大了眼睛。云河莫名其妙地再次收获到了全班同学的注目礼。火岛从书间抬头，看了云河一眼。
老师慢慢走近，注视着云河，“是吗。是只有治愈能力吗？”
“我不清楚……”云河瞬间感到了很大的压力，声音小了下去。
“这在隐红……在职业猎人界都很少见。你不用害羞，或许你可以说得详细点，我能帮你找出你血脉所属的家族。”老师耐心地解释。
于是又有学生起哄道，“那不如把使魔召唤出来给我们看看吧。还是那粒种子吗？”
“不是种子了。”安可大声说，顺带着，用谨慎的目光望着云河，“那使魔已经成长了！我发誓！”云河注意到，安可看她的目光已经彻底变了，昔日的轻视与嘲讽已无迹可寻，取而代之的是真实的敬畏，及恐惧。此时，她的行为更像是想被认同，被保护。
这是一种好现象，还是一种坏现象呢。云河在心里苦笑，无论如何，被众人排除在外的异类总是非她莫属。
真是讽刺啊，现在，那枚豆子，居然那么受欢迎。
越来越多的人开始起哄说要让云河召唤出她的使魔。
于是老师微微一笑道，“上天也有眷顾人的时候。云河，你就召唤出你的使魔给大家看看吧，大家也可以帮你分析一下。”
“不。”虽然脑海里一点思维也没有，但是云河近乎条件反射一般如此回答。她窘迫了，不知该说出怎样说服人的理由，但是她潜意识里，就是拒绝把翡翠召唤出来。她咬了咬牙，低下头躲开众人惊奇的目光，全当没看见，自然，老师的话她也全数忽略。
就在这个时候，火岛倒是不紧不慢地开了口。
“到底是二流学校三流老师，哪个有责任心的猎人，会随便将自己的使魔拿出来供人围观。”火岛挺无所谓地又翻一页书，慢条斯理地看起来，完全不在乎自己的话杀伤范围有多少，就连云河，也被火岛出其不意地发言吓到了。
这算是在帮她吗……
莫名其妙地感动起来。
老师愣在原地，一时间也没想好该如何回击。倒是有反应快的学生率先喊了一句，“那么火岛同学你的使魔呢，你该不会都没有使魔，故意用珍惜使魔的说辞来蒙混过关吧？”
火岛连眼皮都没抬一下，表示完全的无视。
云河忽然想到那天在卫生间时自己哭得像个孩子，火岛居然那么耐心地等她哭完，因为这份特殊待遇，云河忽然觉得，一直盘踞在心上的忧伤也不算什么。如果真心想做朋友的话……
如果已经是朋友的话……
那么又有什么关系？
不是因为特殊的一些事，才成为朋友的，而是因为是朋友，所以发生什么都在所不惜。
那个失去智力的女孩，一定也曾怀抱着，如此坚定的信念吧。
“火岛，我不知道你来自哪里，但是，你的傲慢显然是不符合你现在的学生身份的。”见大家的疑虑都未动摇到火岛，老师肃然开口，“作为学生这么招摇，是非常不可取的。你给我站到走廊上去反省。”
“抱歉，请你指责我吧。火岛是为了我……”云河迅速站起来，同样站立着的安可向她投来好奇的视线。
“火岛她一直是这个样子的，请老师原谅。她说话可能太冲了。”云河连声道歉，低着头，声音中却没有一丝怯弱。而云河话音刚落，只听椅子发出嘶啦一声，火岛已经雷厉风行地出了教室。
云河错愕，只犹豫了一下，就跟了出去，留下呆在原地傻了眼的老师。
“为什么出来，那是你的课堂，你需要学习。”火岛没看云河一眼，走廊上的她静静靠在墙壁上，如一朵孤傲的花。她的眼睛透过长而卷的睫毛望着远处，谁也不懂她的心绪。
云河不知道该说什么。就像很多时候，事情明明那么怪异，她却不知该如何改变。
那么又该说什么呢？自从认识火岛，一切都那么离奇。
云河静静站着，望着火岛。只是有一点，从未改变，火岛让她觉得，孤独也是种力量，被忽视，被排斥，变得不那么可怕。异类有异类的生存法则……没错，大概，就是因为是异类，所以觉得，只有火岛，才能成为朋友。
“我说不定，马上就要走了。”火岛忽然说，“是离开这里。追捕我的猎人找到我了。”
“是说……不回来上课了？”云河错愕。
“对。”火岛答得很自然。
“所以……这……是告别？”
“对。”
云河就不知该哭还是该笑了，在火岛慢慢射过来的目光下扭曲出一个古怪的表情，道，“火岛，你总是那么神秘莫测，让人意料不到……”
“其实，有许多事，你都意料不到。”云河抬起头，寂静的走廊上斑驳的阳光慢慢被走近的火岛遮住。云河忧伤晦暗的面孔前浮过几缕丝滑的墨发。那究竟是梦魇还是拯救，没有人能给予答复。
火岛忽然以常人难以企及的速度栖近云河，待云河回过神来的时候，火岛冰冷的鼻尖，已然触及她的。
如丁香花花瓣一般，冰凉的，让人依恋的触感。
云河呆住，有那么一瞬间，她以为火岛要吻她。
不，不是以为……这个距离，这个姿势，看起来就是想要吻她！
火岛离她那么近，一张完美的面孔，透露着隐隐的，王者的孤高，与势在必得。可是，火岛就在这个距离停了下来，然后，像又想到什么一般，若有所思地，慢慢地，拉离了一点距离。
一丝玩味的笑意，还驻留在火岛的面孔上。火岛注视着云河，有一抹微蓝透过纯黑的瞳孔，她伸出冰冷的手，手背贴上云河消瘦的面孔，似是格外爱怜般，轻轻摩擦。
云河困惑，而悲伤地望着她的同桌，这个拯救她，又毁灭她的女王，“我们还能再见面吗？”
“会的。”
“如何见呢。”
“只要你想，就会。”火岛淡淡道。她的手指，慢慢摩擦过云河的嘴唇。像是在玩赏一件珍奇的艺术品，女王纤细的指尖滑过云河的唇线。
“但如果我是你，就不会想。”火岛接着说。她深邃的眼睛，望着云河的嘴唇，只停留一会，很快就转过身去，脚步及无懈可击的黑发，流畅地滑过，只留云河在原地定神定了许久。
“再见，暮云河，我可爱的猎人小朋友。”
这一切都无人看见，亦无人聆听。
似乎，这只是一个太过完美的幻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