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欲加之罪(1 / 1)
聂宁站在这水晶灯明亮璀璨的大厅,看着满眼的衣香鬓影,还认出了几个政界名人和商界霸主,不由得在心里暗叹陆明雪的面子之大,请来的客人都分量颇重,如果不是姚佳私下拿请帖给她,她还没有资格来做嘉宾。
其实她先前也犹豫到底该不该来,但姚佳不计前嫌那么客气的送她请帖,而且怎么说也是同事一场,过来说声祝福并不为过吧,虽然沈渊临并不怎么赞同就是了,不过她也明白因为沈锐的原因,沈渊临一直对陆明雪心有芥蒂,并不希望她与陆家有过多接触。
聂宁偷偷扯了扯身上的及踝小礼服,捏紧了手里的小拿包,还是不怎么习惯这种场合,准备等到姚佳和新郎出场,她就告辞。
聂宁正自打算,却忽然有人不小心脚步一晃,撞了过来,手上的香槟还不慎倾倒在聂宁身上。
“啊,对不起!”来人急忙道歉,一抬头两人四目相对,聂宁瞬间惊讶,“杜小姐——”
杜依晴穿着削肩长摆鱼尾裙,挽着发髻优雅如公主,看着聂宁也露出一点惊讶的神色,然后了然一笑,解释道:“陆明雪是我姑姑。”她看了一眼聂宁礼服上被泼湿了一片痕迹,亲切的拉住她的手,“对不起,弄脏了你的衣服,我带你上去换一套吧。”
聂宁有点尴尬,“不、不用了吧,我马上就告辞了。”
“没关系的,跟我来。”杜依晴把她的手拿包交给一旁的侍者,吩咐他好好保管,便拉着聂宁往侧边的楼梯上走,“我经常来这里小住,这次表哥结婚,我前些日子就搬进来了。”
事已至此,聂宁也不好拒绝,便随着她上去,客人主要集中在一二楼,上了三楼就安静下来了,长长的走廊在西洋壁灯照耀下平添了几分诡谲。
“就是这里。”杜依晴停在一扇门前,打开门礼貌的请她先行。
聂宁走进去,还没看清里面摆设,门就突然砰的一声被关上,她悚然一惊,反射性去扭门把,却已经打不开,她呼叫:“杜小姐,你这是什么意思?”
杜依晴没有回应,她从外面上锁后便举步往楼下走,那间房不是什么阴森恐怖的黑屋,不过是一间少有人用的休息室罢了,而三楼是主人的私人空间,一般人不会上来的。
她已经事先把里面的空调调到了十五度,遥控器也已经拿走了,吸附于天花板的嵌入式空调聂宁是没有办法手动调节温度的。
十五度,死不了人的,只是给她一个教训,最多受寒发冷高烧一场,她想打电话求救那是不可能的,聂宁穿的是贴身礼服身上不可能有手机,而她的手拿包此刻正在大厅侍者的手里。
当然如果她不怕出丑胆子又大的话,大可以从窗口呼叫,甚至从窗口爬出去,至于会不会不慎摔伤摔死,她可是不管的。
杜依晴脸上露出恶意的神色,下到二楼却刚好碰到姚佳从一个门里出来。
两个心思各异的女人对视半晌,杜依晴率先露出一个微笑,“多亏你把请帖给了聂宁。”
姚佳撇过眼,绕过她身边,“我可不是为了帮你,我只是讨厌她。”所以才配合她演了一场无聊的戏。
而休息室里的聂宁,已经冻得缩着脖子跳脚,本想从窗口对着楼下大喊救命,可是楼下就是花园,没人在那里,客人都集中在大厅里了,大厅里人声喧哗还放着音乐,距离这么远未必听得见,而且把这事情闹大了,牵出杜依晴恐怕陆明雪脸上会不大好看,所以想想还是算了。
但她也不可能束手待毙,考虑了半晌还是扯了几扇窗帘,决定效仿一次电影中没有王子来救的可怜女主角,来个爬窗自救。
虽然三层楼的高度不算高,但聂宁攀着绳子爬出窗外的时候还是有点昏眩,虽然已经蹬掉了碍事的高跟鞋,但这裙子还是有点碍手碍脚。
老天保佑!聂宁在心里祈祷,一边慢慢的开始往下爬,刚到二楼,手掌就已经被绳索摩挲的生痛,撑着墙壁的脚掌也开始发麻,但她已经管不得许多,只盼着赶紧双脚落地,然后再也不踏进这宅子一步。
眼见已下到一楼窗台,聂宁心下一喜,准备再下个半米就跳下去,一个人影却突然出现在下方,而且很敏锐的抬头看了上来。
“聂宁?!”顾子安没想到一抬头就看见如此惊险镜头,忍不住惊喝出口。
聂宁本就摇摇欲坠,被他突然出现一吓,手上已然支撑不住,尖叫一声就往下掉。
幸亏顾子安反应敏捷,双臂一抬就准确的接住她,后退了一步便重新站稳,眉头深锁的怒斥,“你到底在干什么?”这种时候在这里表演什么特技?!
聂宁惊魂未定,挣了两下才从他怀里挣下来,“我才要问你你在这里干什么?”
“我跟我爸来的。”他本不想来,但老爸一听说杜依晴也给了他请帖,就叫他一起过来,说不为了陆明雪的面子,就当认识几个商场上的朋友也好,但实在觉得里面烦闷透顶,又不想被杜依晴纠缠,干脆溜出来喘口气。
没想到倒好,一出来就见她在表演飞檐走壁。
“谁把你关在上面的?”顾子安见聂宁衣衫单薄,把外套脱下披到她身上,看见她通红的掌心,怒气又起。
“你猜不出来吗?”聂宁冷笑,穿起事先扔在草地上的高跟鞋,就往外走。
“是杜依晴还是姚佳?”顾子安跟在她身后,继续追问。
聂宁没有答话,虽然她也不想怀疑姚佳,但回想起那天她态度突然转变,而杜依晴最近都住在这里,恐怕早已和姚佳认识。
顾子安正自猜疑,一抬头却见聂宁已经出了大门,他急忙跟上去,一把捉住她手臂。
“我送你。”在这郊外,不事先打电话的话可叫不到车。
聂宁这才想起自己手机还在杜依晴手上,“麻烦你去跟杜小姐说一声,请她把我的包包还给我。”
果然是她,顾子安暗咒一声,对杜依晴厌恶更深一层。
聂宁见他神色,也不想多说什么,走向门口警卫室,想借电话叫出租车。
“聂宁。”
正当这时,却听到了沈渊临熟悉的声音,聂宁以为是幻听,一转头,却真的看见沈渊临就站在几米开外,穿着一件黑色长大衣,站在暖黄的路灯之下,一双漆黑的眼正注视着她。
“你、你怎么来了?”聂宁一时惊喜莫名,他是担心她吗?所以还是偷偷的赶来了?
沈渊临伸出手,轻轻把她垂落下来的一缕长发拨到耳后,然后脱下自己的大衣取代了顾子安的西装外套。
“顾先生,谢谢了。”沈渊临一手揽住聂宁,一手把外套递过去。
顾子安随手接过来,看见聂宁一脸依恋的靠在沈渊临身上,心情更是糟糕,转身便往回走,不愿再看一眼。
“发生了什么事?”待顾子安离开,沈渊临这才低头问聂宁。
“被算计了。”聂宁哭丧着脸,在他面前一点也不觉得难为情,很坦白的把刚才的事都说了一遍。
沈渊临皱着眉,赏了她一个爆栗,“早叫你多点戒心。”他本就不赞同她来,后来她来了,他总觉不放心,还是打车过来了。
聂宁吐了吐舌头,“我没想到杜依晴会这么做。”她已经跟顾子安撇清关系了,为什么杜依晴还来找她麻烦?
“姚佳没有为难你?”
聂宁摇摇头,“今天没有碰到她。”
姚佳一直把聂宁视为眼中钉,怎么可能没有动作?恐怕是在酝酿什么计划。
“走吧,我们回去。”沈渊临拉起她的手。
“哦,好。”聂宁看了一眼宅子,包包还是到时候再叫顾子安拿回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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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几天后,沈渊临的预感就应验了,聂宁写的那篇关于陆明雪的专访,被指存在有对陆明雪进行人身攻击的嫌疑,因为文中批判了陆的价值观和人生态度,而且还暗指其有女权主义倾向,对男权社会抱有极大反对意见。
这无疑大大夸张了聂宁所写的事实,她只是描述了陆明雪所说过的原话,而且还做过改动,把陆明雪的强势与利益至上写成了对人生和命运的把握,符合大众对女强人的一贯印象,否则也不可能会通过温柔的审核。
而陆明雪对此并没有回应,反倒是姚佳被记者采访到时,语气激烈,说自己与聂宁曾是朋友,婚宴时还请她出席,没想到聂宁却恩将仇报,毁坏她婆婆声誉,陷她于不义,实在太可恨。
此话一出,大众对聂宁的指责更加汹涌,还有人恶意摘录聂宁文中的语句断章取义,给她加以种种罪名,最后还牵连到杂志社,说有意纵容,而且还翻出往期的旧刊,硬是指证为刻意宣扬女权意识,煽动女性独立,威胁到家庭和谐和社会稳定等等,真所谓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而杂志社的竞争对手们也纷纷落井下石,一时间是四面楚歌情况堪忧。
杂志社的同事虽然当面没说什么,但聂宁明白他们心里多少对自己有些微词,毕竟这是她闯出来的祸,理应由她来收拾。
“小宁,你真的要辞职吗?”洛小米担忧的看着她,短短几天,聂宁就消瘦了许多,每天都有数不清的投诉质疑甚至恐吓电话,导致根本无心吃饭,更别提好好休息了。
聂宁慢慢的敲下最后一个字,然后按下“打印”,看着还泛着油墨的“辞职信”缓缓的被吐出来,眼神黯淡,“我不能让温主编为难。”温柔想保她,但这件事太麻烦,陆明雪声誉太大,她们盖不住。
“小宁……”洛小米红着眼,像是要哭出来。
“好了,又不是不能再见面,”聂宁抱了抱她,“如果以后孟齐胆敢再欺负你,记得告诉我,我帮你揍他一顿。”
被她一哄,洛小米的眼泪倒真的掉出来了,“嗯,我会的。”其实现在孟齐对她很好,她最担心的反倒是聂宁了。
聂宁放开她,拿起了辞职信,笑了笑,“那我进去了。”
她走向主编办公室,脚步比上一次更加沉重,抬手敲门的时候突然想起那天和沈渊临一起看电视,她窝在他怀里做白日梦:“我想每天睡到日上三竿,做一头不用工作就有人喂食的猪”,他挑挑眉,“行啊,你辞职在家给我洗衣做饭,我养你”。
原来,戏言也会成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