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第二十六章：谁？（1 / 1）
第二十六章
睁开眼天还没有亮，万物沉眠，窗外的月光撒了满满一床,清灰浅暗。醒转来的费蓝歌仿佛坐在一片灰烬里，她呆呆的望着床铺。
人在清醒后总会遗忘掉梦的细节，现在的她仅记得一些零散的画面和自己非常难过的心情。
脸上有冰凉的水珠滑过，竟然哭了。费蓝歌望着梳妆台上摆放的镜子，镜中人依然还是睡前十岁的模样。那些真的只是个梦吗？那是我的未来吗？
想起梦她跳下床快步跑到奶奶床边，奶奶的呼吸很和缓，小心翼翼探手摸了摸，热的。还好，还好，费蓝歌心里溢满了劫后余生的心安。奶奶还活着，失去的人还在，美好的生活还在！
返回床上躺着，体温蛋依然稳热。蓝歌笑，这几天白日里美好的生活画面重回脑海，她喜欢现在的自己很自信也很惹人喜爱与梦中那么可怜的她完全不同，那个自己悲哀弱小怯懦，她怎么可能是那样呢？这样的人她才不会喜欢。
还好那只是个梦，还好她拥有的是现在这样的生活。
鸡叫天明，阳光和暖。
奶奶吃过了土方的药又休息了一晚身体已经有了好的效果。这一早奶奶居然不再咳嗽，蓝歌很开心。看吧，这和梦里完全不一样，奶奶好起来了才不会死呢。
起床梳头洗脸，今天她要戴林林送她的红色蝴蝶结。蓝歌在镜前偏了头左右的比划来比划去，带那一边她都不是很满意。爱美是女孩子的天性，她嘟了嘴盯着镜子正考虑突然发现镜子的中间裂开了条小细缝，就在镜中自己额头的位置。碰坏了么？
蓝歌伸出手摸了摸，指间感觉不到明显的划痕。取到面前仔细研究，没了！又举起来，裂痕还在，可是位置移到了镜中间，奇怪，还能不断变化的么？难道裂痕还能是活的？
哎呀，脑子一转才反应过来，这该是自己眉间有了纹，居然还是竖纹。别人眉间不是大多长也只长美人痣吗？没听说过有美人纹的啊！我怎么了？
“奶奶，奶奶……”惊恐尖叫，这可怎么是好。
细纹不大只有一根头发粗，也不长仅小指指甲盖的长度大小。奶奶对这东西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当是孩子皮在不知道的地方蹭开了。她给蓝歌抹了抹了油润了润肤算是完事，亏的伤痕并不疼所以大家都没往心里去。冬天快要来了，大家都以为最多不过是冻伤？
冬天？厄……自己不是四月的生日么？好象有那里有点奇怪。
快乐的日子很容易过去，转眼又天黑。
费蓝歌怎么看镜子里的自己怎么不顺眼，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疤的原因，她总觉得里面的那个自己看起来很陌生，她觉得镜内镜外像是两个人，真怪！
一夜好眠无梦，早上起来细纹似乎长的更宽更长。蓝歌对着镜子一个劲的看，慢慢发现最早的竖纹旁边碎裂开了许多更细小更浅的分支。她的额头很像是个快要被敲碎开的鸡蛋壳，已经可以预见碎开后的片片班驳，诡异！
奶奶看着她满额头的轻痕也不敢再轻视，才一天一夜就起了如此大的变化，再拖下去可怎么了得。怕不是得了什么怪病吧？
两人风风火火的下山，山下的医生检查了半天却下不了任何定论。他只是劝祖孙两人应该去大城找更好的医生，奶奶犯了难。大城离镇上共有２６公里，走路要花不少时间，一天里怕是光走个来回都够了，那还有看病的时间。坐车又怕花掉太多钱，走得匆忙身上根本就没有带多少。思来想去最后决定今天先回去等明天凑足了钱再赶早下来。
回到家里蓝歌再不愿出门她怕别人笑话她。奶奶自去借钱。
一整天不去上学也不训练好在大家伙都很体谅她。待在家里无所事事也不想做事一天她都坐在房里抱着镜子看脸。
每分钟都在看，每个时刻都不离开视线。费蓝歌总觉得脸上的细纹还在扩张。
墨菲定律说如果你担心某种情况发生，那么它就更有可能发生。
下午三点以后费蓝歌毫无意外亲眼见证了细纹的飞速成长。它们就像被快进了的小草成长记录影片里播放的那些嫩绿枝条一样疯狂的抽条茁壮蔓延，一根上再伸展出另一根，新的再长出新的，一层压着一层，一根接着一根。
蓝歌吓的一下扔掉了了镜子，镜片碎的一地都是。她想尖叫喉咙里却发不出任何声音，伸出双手捂住脸想要阻止细纹蔓延，却看见双手上也已经可以清楚的看到细纹发展蔓延。裂痕生长的速度越来越快，从细到粗从小到大，居然干裂刺手。蓝歌探了头往碎片里瞄了一眼，讶异！她的脸上也已经全是翘起的裂痕，每一条每一片都清晰可见，班驳起壳，连颈子里也裂了去。整个人仿佛是干旱龟裂后的土地表面，触目惊心。
她不敢再继续看，鞋都没脱跳上床拉起被子缩到床脚，瑟瑟发抖的躲在里面。只有被全封闭的包裹着才可以勉强让内心感到一点安全，可即使如此眼前发生的一切依然恐惧心惊，她还是发不出任何声音。
被子里又闷又热，费蓝歌把自己包的很紧，她无声的流着泪。是不是我要死了？是不是我马上就要死了？我好害怕，奶奶，我好害怕！谁来救救我？谁能来救救我？张大了嘴无论如何还是喊叫不出声音。
躲藏、逃避、忍耐、恐惧、哭泣……这些都是只有十岁时的蓝歌应对所有害怕的事物的一贯方法。她最记得的就是自己在奶奶去死后的那一年里也是用的这些方法继续的新生活。
被子里的蓝歌突然愣住，怎么又想到奶奶死了？怎么现在会出现那么清晰的奶奶去逝后一年里的自己，还有自己在那以后经历过的所有生活？明明未来不应该是这样的啊。越质疑内心闪现出来的画面越多，那一夜梦里未曾出现过的众多画面和生活细节全都汹涌而来。已经忘记的梦越来越清晰，越来越真实，她感觉自己正在收到现实和梦境的两面夹击。
有什么东西在往下掉落，泪水明明因为再次惊吓已经止住，现在掉落的又是什么？
战战兢兢的伸出手摸索，一片一片的又薄又小，有些硬也有点软似乎是皮。心里一惊，幼小的她并不知自己应该要怎么办才好。
皮掉落的更厉害，缩在胸前的手上可以感觉到已经落了薄薄的一层。蓝歌忍不住掀开了被角借着光往里看，真的是皮！
那一片一片的最小都起码有指甲盖大！掉落的源头似乎是来自于自己的脸，意识到这一点她吓的身子猛往后一退，脑袋‘砰’的撞在墙上，生疼，眼冒金星。
闭上眼缓过劲，吸口气蓝歌手忙脚乱的起身连扑带滚的滑到床沿望向地上的碎片。有多少块碎片里面就有多少张自己的脸，相同的是每张脸上都有皮肤剥落。她这一动，掉落的更强竟似雪花般簌簌，恐怖！
她的脸就像是裂开了缝垮掉了外皮的墙面，可最诡异的还不止是这个。费蓝歌的旧脸到现在已经是残破不堪，她整个脸上掉下了大约五分之四的旧皮。新的脸显现并暴露在空气中，失掉了旧皮的下面却不是血也不是肉，居然是个全新的自己。那张脸变化不算大，她看着‘它’莫名的熟悉，居然是梦中１４岁的自己才会有的那张脸！
怎么，我在瞬间长大？
皮在思考间已经掉到了颈里，脖子下也是个全新的自己。蓝歌对着地面上的碎片目瞪口呆。就发了不过几秒的愣，她的手上也开始掉皮。
听说过一夜长大这还没过夜呢，她瞬间就长了这么大！我是蛇么？我要经过蜕皮才能成长么？
全身上下突然出现的疼痛拉回了她所有分散的神经，费蓝歌感到自己的身体绷的很厉害，骤然缩小的衣物卡着身体勒的肉疼。蓝歌低头检视全身，原来不是衣服在变小是骨骼和肌肉也开始了瞬间生长。
她十四岁的身体卡在了自己十岁时的衣物里，蓝歌感到窒息般的难受。腿变长了袖子变短了肚子中间还空出了一大截。没有露出来还包在衣服里的上下半身像是塞挤在肠衣中的香肠，圆圆滚滚压紧充实的没有一丝多余的空间。
疼还缺氧，她难受到不行。
谁能来救我？我要怎么才能救自己？
不能呼吸了，不能呼吸了，蓝歌大张着嘴惨叫直至绝望昏迷。
“唉……，这又是何必？”
奶奶轻轻的叹息蓝歌转醒。挣脱了束缚的她现在无论是身体还是意识都已经回到了１４岁时。之前的窒息感已经完全消失，打破了困住自己的假像，如今的她看着面前站着的奶奶终于会感到陌生。这个人不是奶奶，她的脸上都是自己从来没有见过的表情。真实的奶奶不是这样的！
“你是谁？”
“我就是你！”
不解。
话落，说话的奶奶散成了细纱，细纱分解溃落。奶奶原本站着的位置上出现了一个穿红衣服的小女孩。是自己却又不是自己。
那个女孩和十岁时的蓝歌长的一模一样，女孩的眼神很冷。十岁的自己怎么可能会有那样的一双眼睛，一双猎人看见了猎物才会有的眼睛，专注、□□、冷酷！放在自己十岁时还稚嫩而略带傻气的脸上一点也不合适，就仿佛在镀金的项链上挂了一颗璀璨的大宝石，多么突兀。
身边的景物开始瓦解崩塌，蓝歌原本还躺着的床消失了，房子也消失了。方圆百里所有的景物扭曲变形消散，一切都似是而非，她趴在地上吃惊的看着完全倒塌了的世界却一动不能动。女孩冷眼盯着她，不高的身躯里暗藏着巨大的压迫力。蓝歌在她散发出的压迫力下无力爬起。
“为什么你不愿意留在十岁呢？你不是一直都在为自己没有及早发现奶奶生病而后悔吗？如果留在十岁你不就可以改变过去的一切了吗？奶奶还活着大家也都很喜欢你，这样的生活不是你一直在盼望的吗？为什么要改变呢？你看看现在的你有什么好？何必要回来！”
“你是谁？”
女孩笑，一脸邪气，“我就是你啊！最理想化的你！”
“你不是我！绝对不是！”
“为什么连自己都要欺骗呢？为什么到现在还是不愿意说出自己真正想说的话？不表达你最真实的想法？我当然是你，我是活的更幸福的那个你，是所有你希望补上的缺陷满足的愿望都满足了的你。我是没有失去奶奶的你，我是不做跟班的你，我是被村里人喜欢和重视的你！”
女孩还在笑，她的手里不知何时出现了一把刀。她笑意盈盈递给蓝歌，“你看看现在的你，活的那么不幸福不快乐，何必还要继续呢？不如舍弃掉这种没有用不顺心的１４岁吧。这是一把时间之刃，你只要用它结束掉现在你就能回到十岁，回到之前的快乐生活。你不想再见见奶奶吗？不想挽回遗憾吗？来吧，放弃现在这么失败的自己！我们一起回到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