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1 / 1）

因为没有地方晒衣服，我们洗的衣服都是晾在马路边上的。第一天我一条最贵的胸罩就被偷了，那还是杜向然陪着我一起去买的，当时叫他挑，他还含羞带怯了一番，想到此我心痛了好几天。

菜馆做的主要是淮扬菜，每天生意还是不错的，就是时间有点长，从早上九点上到晚上九点。徐蔚教了我很多东西，她还教了我专业的拖地板的方法，我当时很不以为然，拖个地板哪还有那么多讲究。

这样的日子在当时会觉得很苦，但在回忆里会是快乐的，因为当时的我们还那么的年轻，连挥洒出的汗水都是闪着光的。也还没有那么多千折百回的心思，心里装着的全都是直来直往的爱憎。可是这种直来直往的爱憎也正是青春的糊涂，它让我们留不住那么爱着的男孩。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了。

每天都会有形形□的人过来菜馆吃饭，今天晚上有桌客人让我和徐蔚观察了半天。主要是那男的太傻，女的太装。

一看那男的就是在追那女的，一上来就说，把你们这里最贵的红酒拿上来。等酒上来了，那男的给两人每人倒了满满一大杯，我倒，他老人家以为是喝啤酒呀，那酒满得都快溢出来了，那哥们还说，别客气，喝完了再点。那女的拿着满满一大杯红酒，轻抿了一口，然后轻皱眉头做出一副行家的表情，“这酒口感不够好。”

我已经彻底无语了，但也觉得他们挺可爱啊。那男的结账的时候，还给了我六块钱的小费，我受宠若惊，这还是第一次有人给小费呢。

下班的时候我跟徐蔚拿着这六块钱在路上买了两根肉串和两张烤馕，边走边吃得津津有味。一路上冷得不行，我们不停地跺脚吹气，回到屋子里，觉得里面比外面还冷。因为下水道堵着了，徐蔚喊我陪她一起去胡同口的公共厕所。

胡同口那边简直就是另一个世界，灯光璀璨的国家大剧院像一个圆形的城堡出现在眼前，这个城市从来就是个光鲜的大美人，只是我生活的地方是美人的鼻孔。

我们一溜烟钻进有暖气的豪华公厕。毕竟是在市中心，公厕十分干净整洁。我被里面的暖气烘得觉得自己总算是回到了人间，我们两个人都舍不得走，你看着我我看着你，干脆蹲在洗手台边聊天。我们最后是被公厕的保洁工人请出去的，一走出来，外面的严寒让我缩成了一团。

赶紧回去烧水泡脚，泡了半天才缓过来。我爬上阁楼的时候，徐蔚已经躺下了。下面有张架子床，是给洗碗阿姨睡的，上面被木板隔成了一个小阁楼，连床都不能摆，只能直接铺被子躺在上面，成了一个大通铺。

我爬进自己的被子里，整整乱七八糟地盖了三层，但脚还是冷得像有虫子在咬。睡得迷糊的时候，微睁开眼看到徐蔚爬起来给我盖被子，原来是我又蹬被子了。默默地让她仔仔细细地给我掖好被角，我的心里都是暖暖的。这就是我的朋友，她会在睡着的时候还惦记着我有没有盖好被子。这样的温情让我红了眼眶。

菜馆有时还会兼送一些外卖。今天是周末，中午我刚给一桌客人下完单子，老板娘就喊我去送餐。

“御和花园10栋4单元1002陈先生，你小心点，陈先生的女朋友不喜欢清蒸鲈鱼被弄烂了，你用盘子端着去，送过去再把盘子换回来……”老板娘唠唠叨叨交待了半天。

御和花园在本城也是排得上名次的高档小区，里面花木扶疏、鸟语花香，果然是有钱人住的地方。

问了半天才找到那个陈先生的单元楼，在电梯里，我对着金属幕板上纤毫毕现的自己做了个鬼脸，里面的女孩穿着菜馆统一的蓝底碎花的民国村姑装，长发在脑后盘成了一个发髻，脸颊在暖气充足的电梯间里有些发红，黑色的太婆鞋上沾了厚厚一层白灰。

没一会就到了十楼，我走过去按门铃，大喊道：“送餐！”

很快棕红色的实木门就被人从里面拉开了，“稍等一下……”，然后四目相对，两个人都呆愣住了。

“茉茉？”里面干净温雅的男人发出了难以置信的声音。

如果，没有如果（1）

“慕哥哥。”我张了张嘴简直无法发出声音。我没想到再出现在他面前，会是这样的情境。

好半天我才回过了神，陈卓慕一直动也不动地盯着我，我缩了缩沾满灰尘的脚。

“是不是我的鲈鱼来了呀？”玄关处过来了一个气质出众的高挑身影，穿着米白色的家居服。她看着气氛怪异的我们，走过来好奇地问道：“怎么了？这不是‘徽州菜馆’的送餐吗？”

陈卓慕这才像是回过了神，微微敛起了目光，侧身任由里面的人从我手中接过扁长的合着金属盖子的白瓷盘子。他没有说话，只是站在门边看着我。

没一会，我接过空盘和女主人递来的餐费，颤声说了句“谢谢”，然后逃也似地离开了。大概是看出了我的窘迫，陈卓慕并没有追上来。也或许，他是觉得再见已经是完全没有意义了吧。当年的少女没有长成他期望的模样，没有木槿花的从容淡雅，灰头土脸得像只土老鼠。

我心神不定地回到了菜馆，一整天都是魂不守舍。徐蔚见我有心事，悄悄问我怎么了？

“如果你见到以前很喜欢很喜欢的人会怎么样？”我突然很想知道别人会作出的反应。

“不怎么样吧，如果大家都重新拥有了另外的生活，那也只能是‘相逢一笑泯恩仇’了。就像我吧，以前可喜欢隔壁班的林钟宇了，可是我现在已经有了池飞，那些年少心事就根本不会放心上了，爱恋是可以转移的嘛，生活际遇都不一样了，内心情感也会发生改变的。”我知道徐蔚现在的男朋友是菜馆的厨师，一个长了张娃娃脸的大男孩。

听了她的话，我有一瞬间的若有所悟，慢慢也就平静了下来。

生活似乎回到了原来的轨道，仿佛那一段小插曲只是我的错觉。

今天大清早，徐蔚请假赶去了一个片场试镜，听她说是托了学院的一个老师，那老师跟剧组的一个副导演很熟，请了那副导演去了海鲜酒楼吃了一顿饭，终于得到了一个出演女五号的机会。

晚上她却垂头丧气地回来了，我一问原因她就抱着我哭了起来。原来是角色被别人抢走了，那副导演也太不够意思，上次徐蔚请他吃饭，他可是一点都不客气，整吃了人家近一个月的工资。人说‘拿人的手短，吃人的嘴软’，他吃了别人的饭，应了别人的情，就这么点小事都不给人办。

看徐蔚哭得伤心，我也是越想越气，想了半天还总算给我想出了一个馊主意。

“那副导演可是拉家带口之人？”

“嗯，年纪都大把了，估计孩子都上初中了吧。怪不得他混这么多年还是个副的，这人就是个卑鄙小人。他那天吃饭的时候，那是满嘴的应承，今天我过去却装作不认识我，太气人了！”徐蔚也是越说越气。

“我倒是有个办法，你可有他的号码？”

“有啊。”虽然不知道我要干什么，但是徐蔚还是把号码给了我。

我拿着手机就把号码拨了出去。

“喂，李导演啊，我是电影学院的学生，是马老师向我介绍您的，我想请您出来吃顿饭啊，您什么时候有空啊？”我把声音刻意装得娇媚。那厮这么爱占便宜，而且吃过就拉倒，应该不会拒绝这个邀请。

果然他满口答应了下来，时间约在明天晚上，地点是一间名气很大的连锁餐厅。

“这人渣拿了人好处还不给人办事，看我怎么玩儿他。”我露出了一声奸笑。

徐蔚听了我的计划后，虽然觉得不是很妥当，但是太想出这口气了，也是勉强赞同。

当天晚上我给自己化了个大浓妆，在小包间里一脸□地给对面肥头大耳的男人劝酒，那挫男估计也没安什么好心，那是逢酒必干，期间一直想过来吃我豆腐，被我不动声色地避开。

眼见他喝得差不多了，眼睛都开始发直，而且还胡言乱语了起来。我走到他身边，拿出手机捏着嗓子娇声道：“导演，人家太崇拜你了，想跟你合个影，你能不能满足我这个小小的愿望啊？”

那挫男喝得七荤八素，“呵呵”□着连声答应，我把头挨着他的头，对着手机镜头准备拍起来，谁知就在这当口那猪头居然凑过来在我脸上亲了一口，正好给手机拍了下来。我猛地一把推开他，拿起纸巾狂擦脸，恨不得扇他几个大嘴巴子，简直太恶心了。不过把相册打开，翻出刚才那张照片我就乐了，这张照片的效果真是太好了！

做完这一切，我就对着正顾自□地副导演说：“李导，我去上个洗手间，一会陪您继续喝，您等着哦。”说完我就款款地出了包间门，在门口跟服务员说：“待会找里面那位先生结账。”然后拔腿就溜之大吉了。

亏得我酒量不错，又是有备而来，不然那色狼没倒，我自己就先倒了。在徐蔚的搀扶下，跑到路边吐了半天才缓过来。

第二天大清早我就接到了副导演气急败坏的电话。

“你这小丫头是不是不想在电影圈混了，怎么昨晚把我放倒，一个人就溜了，你不是想演个角色吗？怎么一点诚意都没有？”

“导演啊，别急啊，不是我想演角色，我对你这三流剧组可没兴趣，是我朋友徐蔚想进你这剧组历练一下。”我说得不急不恼。

“什么！就是那个上次请我吃饭的旁听生？你，你跟她是一伙的？”

“我当然是跟她一伙的，这个忙得要你帮定了……”我话还没讲完那边就把电话挂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