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1 / 1）
我也没有了睡意，爬起床洗漱了一下，然后拉开窗帘，外面真的下着雨，手心触在玻璃上冰凉冰凉的。外面应该很冷了吧，屋子里因为开着暖气丝毫感觉不到。房间的窗户正对着一片树林，鹅卵石的小道一直延伸到视线的尽头。
过了近一个小时，杜向然回来了，手上提着两大袋打包的饭菜。我看到里面有肉有海鲜，不禁问道：“你在哪买的呀？”
“学校食堂。”他剥好一只基围虾放到我的碗里。
“你们学校伙食真好，拿着纳税人的钱把你们养得这么肥，早知道我当年也上军校。”我边吃边说，差点呛到。
杜向然递给我一杯水，突然很认真的道：“你想上军校？”
我顺了顺气，连连摆手，“就说说而已啦，我才不想上军校呢。”其实是根本上不了，军校女生少得可怜，一般读军校的女军官个个大有背景，压根就不是想上就上的。
吃饱喝足我就窝在杜向然怀里看电视，后来又觉得电视太吵就关了，两个人腻着说话。
“你老实交待，是从什么时候注意到我的啊？”
“嗯……”杜向然做出思考的样子，“就是第一次在火车上看到你的那回，我真庆幸那个暑假去了Y省旅行，这样才遇着了你。当时的你穿着奇装异服，赌博赢了就用鸡腿猛敲别人的头，笑声特别响亮。然后又见你吹笛子，你居然还会吹笛子呢，还吹得那么好，当时我觉得你身上充满了矛盾的反向气质。然后就遇见了那件事，你一下子扑到了我怀里……我觉得这一定是命中注定的。”
“那你当时是不是觉得我特别的可爱呢？”我充满期待的抬头望着他。
“当时我觉得你就是个混世小魔王！”他捏了下我的鼻子。
“哼，我的座右铭就是‘在天愿做火烈鸟，在地愿为母大虫’。”我挺起了下巴，一脸义薄云天。
他无语地笑了起来，一会又道：“还有那次，你在乐队打鼓，那天的你，很酷。可是你猜，我当时只注意到你哪里了？”他突然露出了一丝调皮的笑意。
“哪里？”我想那肯定是我高超的鼓技了。
“这里。”他突然摸上了我的胸部。
“哇咔咔，你果然是个千年闷骚啊，你居然这么色，亏我当时还以为你是什么正人君子！”我哼了一声又低低的嘀咕道：“我干嘛要长两陀赘肉来取悦男人。”居然忽视了我这么金光闪闪的才华，只看到了那两陀跟着音乐跳脱的赘肉。
他闻言石化了好半天，最后叹了口气，狠捏了我一下。
整个下午，我们都窝在一起，找不到话说的时候就相拥静静地对着窗外的雨幕发呆，雨慢慢下得小了，树林间浮起了濛濛的雾气，外面的世界一片萧索，我们的心却是一片幸福的宁静。
后来还记得他跟我说了句：“茉茉，四年后等我娶你，我二十五岁的时候。”
我当时只是瞎点了点头，觉得这还是很遥远的事，年轻如我们根本用不着过早思量。也是后来才知道，部队规定军官二十五岁后才能娶妻。原来他是一早就下定了决心。
第二日刚坐上回学校的车，我就接到了外婆从老家打来的电话，急得赶紧下车赶去火车站买回家的火车票。走前匆忙给杜向然打了通电话，只道家里有点事情，需回去一趟。见我不欲多说，他就没多问，只说了句，路上小心，有事联系我。
运气还算不错，买到了当晚九点去H城的票，我坐在熙攘的候车厅里，给程灵打了个电话叫她帮我跟班上请假，打完后心情一片烦乱。在电话里，外婆告诉我，妈妈把父亲留给我们的老宅子卖掉了。我真是又气又惊，那老宅子是我从小长大的地方，也是父亲留下来的唯一纪念，这房子一卖，以后上哪去寻找父亲的痕迹呢？
十几个小时的车程，我一路都睁着眼睛数时间，下车的时候又急又乏，忍不住蹲在路边呕吐了起来。顾不上吃东西，我毫不停歇地赶到了妈妈的家。在父亲走了一年后，她又改嫁了，嫁的是一个镇上的，也是丧偶的王姓叔叔。
当时是中午，我妈妈正在做饭，一见我回来吓了一跳，“茉茉，你怎么回来了？你放假啦？怎么回来之前也没打电话说一声啊！”
我急急找到杯子，喝了口水才道：“妈，你是不是把我爸爸的房子卖掉了？”
“哦，是，是啊，你怎么知道的？”她的眼神有点闪躲。
“你怎么能这样啊，这是爸爸留下来的房子，你不跟我商量下你就卖了啊！”我气得眼睛都红了。
“茉茉，你听我说，我这不也是没办法嘛，你王叔叔的儿子谈了个好几年的女朋友，可人家愣是要他买了房才给办手续结婚。你也知道，子强这孩子起先一直不接受我，妈妈在这里的日子过得很尴尬，这帮了他一个大忙，他感激你妈妈，态度缓和了好多……”
“什么！你就为这原因把我爸的房子卖了啊，这卖了好歹也有几十万吧，你怎么就这么糊涂，你这么讨好别人，那我又算什么？”听了她的原因，我已经有点口不择言了。
我妈闻言拍了我一下，“你这闺女怎么这么不心疼娘啊，妈这往后的日子还长，你就忍心看我在这里就这么被人不冷不热地排挤着，你上大学还是你王叔叔出的钱呢，咱帮帮他又怎么了？”
我欲言又止了好半天，觉得跟我妈简直就说不通，只得抱着最后的希望问道：“那房子过户手续还没办吧？”
“早办妥了，人家都住进去了。你放心，妈给你留了三万，这钱够你把大学念完了。”她倒还露出了一点沾沾自喜。
我刚准备发通脾气，门又开了，王叔叔从外面回来了。我妈猛朝我使眼色，想想她的身份也确实尴尬，往后还得跟人家过下去，只好把火气压了压，勉强挤出了一个僵硬的笑容，“王叔叔，您回来啦。”
“哟，茉茉怎么回来了啊？学校放假了？也不提前招呼声，叔叔好去接你啊。”王叔叔看到我也是一脸惊讶，随即笑得慈眉善目。
“嗯，学校……搞校庆，所以放几天假，我想着没事就回来看看。”我随便就扯了个谎。
“哦，那好啊，我跟你妈还刚商量着准备叫你请假回来一趟呢，你强子哥过两天结婚，正巧吃了喜酒再回学校。婚礼当天就你这妹妹做伴娘了。”
我彻底无语了，深吸了好几口气才忍住不爆发出来。我妈把饭菜端了出来，讨好地拉我坐下吃饭。看着她越见衰老的脸，我真的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藏在骨头里的刺青（1）
那王子强如今对我妈的态度果然好了很多，但我对他是深深不以为然，这人十足是个小人，给了他点甜头，他就去舔谁的脚。
晚上一起吃饭的时候，我一直都没给他好脸色，他权当视而不见，吃到中间的时候突然道：“妈，我觉得嘛，这女孩子读那么多书没什么用，特别读的还是中文系那种出来不好找工作的专业。想我当年也只读了个高中就出来养家糊口了，您不能太惯着茉茉了，咱家条件又不好，她这大学也干脆别念了，早点出来历练历练，这家里的日子也能好过点。”他说得慢条斯理，看都不看我一眼。
我气得差点吐血，我妈闻言却是一脸受宠若惊，估计这还是那厮第一次喊她作“妈”吧。
“是啊，茉茉这丫头不争气，本来指望她考上中央音乐学院的，谁知她文化课就考了那么一点。妈知道你和你爸都辛苦了，但这丫头还有个一年多就毕业了，现在又不读还是太可惜了，还是让她读下去算了。”我觉得我妈真是太丧权辱国了，气得差点掀桌子了，但是左手却在桌下被牢牢地摁住了，我妈望着我一脸“你要敢闹，我就去死的表情”，我被她的样子搞得完全没脾气了。
忍到内出血地撑到了王子强的婚礼，但有仇不报岂是我的风格，那天我趁人不备，往新房的大红锦被里塞了条死老鼠。本来就是想塞几条毛毛虫的，意思意思就行了，奈何大冬天的，硬是寻不着毛毛虫，只能玩个大头的。
为了那只老鼠，我花了一大袋阿尔卑斯棒棒糖收买了友情出场的二毛同学，硬是让他给我逮着了只大老鼠，把它弄死的过程十分惨烈，但是杀伤力相当强大。第二天看到脸色煞白的新娘和双眼发黑的新郎，我偷偷对天狂笑了整整三分钟。
但是好心情就那么一阵子，在回学校的前天晚上，我妈突然神秘兮兮地把我喊到她房间里。
“这是前阵子在老宅子里收拾东西找出来的。”她递给了我三个泛黄得厉害的信封。
我看着三个收信地址都是我家、收信人都是我名字的信封，一脸疑惑。
“嗯，我说出来你别怪我哦，这信是那好几年前那个借住咱家叫什么陈什么慕的画家寄来的，当时你才多大啊，那小子二十出头的人了，还跟你这小丫头暗通款曲。不过哦，他这信里也没写什么见不得人的话，但妈怕你鬼迷心窍，就把信压下了。妈这也是为你好呀！”
我一下子像被雷劈了一样，好半天才反应过来，抖着手打开了这几封迟看了五年的信。
“茉茉，你好哇！我回到学校了。B城的空气越来越坏了，我回来一下子简直无法适应，想念H城的好时光。我也不知道说什么，我住的院子里种满了浅色的木槿花，我觉得那花像极了你。你知道它的花语吗？这是我想送给你的话。”
第二封的日期是两个月以后了。
“茉茉，等不到你的回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