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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莫伟在刘玫的带领下,与家人一同再次来到市急救中心看望张龙。
病床上,昏迷中的张龙上半身乃至头部眼部缠着绷带,嘴上套着氧气罩,身上插着叫不出名来的管子。
莫伟对一旁的刘玫道:“你要协助院方为张龙制定最好的治疗方案,负责为张龙请最好的看护,一切费用由我私人承担。”
刘玫道:“莫总,费用酒楼可以报销,您大可不必……”
“不,仅凭他救了我家人我就要对他负责。”
近段时间来,莫伟虽说生理上获得了巨大满足,但心理上却又无时无刻不在恐惧和倦恶着脚下的道路,特别是爆炸事件之后,内心更是不可抑止地产生出极度的烦躁不安与忧心忡忡,他总觉得那看似离去的凶险并没真正消去,也许还会有继而再来的更大凶险,一阵惊弓之鸟过后,甚至在幻觉里听到第一个怪梦中追赶而至的脚步声……
夜已经很深了,躺在王兰身边的莫伟仍不能入睡。此时的王兰不可能理解莫伟内心的感受,只是小声劝慰道:“丑,不要陷在可怕的麻烦里,毕竟是法制社会,政府会保护合法生意的。你如果实在觉得麻烦就不干了,一起回家过安稳日子,大不了再受穷嘛。”
莫伟没回答,只是将头深深埋进王兰的两乳中……
第二天,在公安分局刑侦大队,莫伟刘玫听取了警方勘查后的鉴定报告,警方对此结论为——
一:爆炸物是一枚由人为预先安置在餐桌下的小型土制塑胶□□。
二:此案暂定为业内不正当竞争恶性暴力事件。
三:将继续对此案作更进一步侦破。
莫伟知道,邪恶道上风云难测,既有来自本道因猜忌不满的血斗,也有来自别道抢道拼杀,但本次事件莫伟力主麻达明所为,目的只是冲他而来,土制□□虽不具摧山拔楼之力,若以张龙伤势而论,如果当时自己与家人正好也在座的话,那后果同样不堪设想。
这天晚饭餐后,莫玉茹提到返回渝州的打算。
邪恶道三年多,莫伟的神经没一天真正松弛过,绝大多数时候恨不能睡觉也睁只眼,平时脑后多留神,防同道,防自己说错做错,更防警方,没有自由感,仿佛连呼吸的空气也从没清新过,真有风声鹤唳又草木皆兵的感觉。
莫巧芸道:“伟伟哥哥,你们这里常有这种事情吗?”
莫伟平缓着道:道:“啊,也不常有。巧妹,你们别害怕,是同行生嫉,现在有关方面正在打击行业不正当竞争行为,很快就会好的。”
王兰搂着莫巧芸,忐忑不安道:“这种不正当竞争也太吓人了嘛。”
莫玉茹搂着莫晓军,默然无语呆坐着再没言语。
……
当晚,莫伟王兰都没了亲热的兴致。
夜已很深了,莫伟拥着王兰,假意合上了双眼,但两耳却警醒着四周,床头柜上那只小巧别致的电子座钟,在暗夜中发出清脆的声响,莫伟再次陷入了深深的思虑:真会是“行业不正当竞争”?如果排除警方之测,麻烦到底是冲“少老板”还是冲我 ? 真是内部所为?为权还是为利?莫非这世上真是除了家人谁都会与我为敌?想到此处,莫伟仍旧不由自主把思路停在麻达明和袁孝仁身上:这两人过去好歹都是自己的坏上司,虽说袁孝仁早死了多时,但他过去曾明显挑拨过麻达明“搞里乱”;麻达明不同于袁孝仁,自自视入道久且又劳苦功高,到底是“少老板”旧日“重臣”,昔日我仆他主,而今主仆换位,终是不甘心的。先前袁孝仁在我与麻达明之间耍弄犯奸使坏小伎俩时,麻达明不是曾明言过要“搬开”我吗? 还有,“少老板”始终神秘,想我三年多也不得相识一面,这又是为啥呢?“少老板”到底何方神圣?麻达明的“高贵朋友”到底是谁?“半面之缘”到底该怎样理解?还有那个张龙到底是啥角色?从来都显得不卑不亢的张龙真会对自己敬畏有加?莫非这一切会比自己的身世之谜都还要难解吗?
一想起重伤的张龙,莫伟便总也忘不了莫玉茹曾心有余悸地说过“全靠那位张部长,当时还是他把巧巧和军儿强行赶出小饭厅的,今天要不是他巧巧和军儿就难说了。”这番话来。在一般面对突发事件时,道人中多半惊惶失措,应付乏力,真能从容镇定者甚少,而张龙的舍己救人不可能仅因职责所在,道上人等,彼此间若无极深厚情谊者绝不可能随便以命相许,张龙很显然与自己不属此类,唯一可以解释的就是,他极可能担负有特殊使命。想到这里,莫伟又回想起张龙刚来时,他曾在无意中听到张龙出口的“行”与“是”,以及张龙那张贯于思考与令人难解的严肃面容……
张龙到底是神是鬼?莫非他真是一个担负有某种特殊使命的人?!强烈的潜意识使莫伟感到事情绝不会这么简单。奇特的念头一经冒出,莫伟便仿佛在幻觉中看见了身着警服的张龙,甚至刹那间忽然感觉出现在自己面前的个个可能是匪,人人好像是警……一阵杯弓蛇影的惊骇之后,莫伟对张龙除了感恩之外,更多的则是一种莫可言状的后怕,而那时时都惊恐着的另一种如芒刺背之感,此时也更重了。
这一夜,莫伟再度失眠……
早餐时,莫玉茹再次提到了四人返回渝州的打算。
“伟伟,既然你这里整日繁忙,现在又出了这种大事情,我看我们干脆还是先回吧。”
王兰道:“你就拿个主意吧,就连军军和巧芸妹妹都要回。”
莫巧芸道:“伟伟哥哥,我们还是回了吧。”
莫晓军道:“爸爸,我也害怕。”
家人的忧虑莫伟很明白,就其眼下而言,他充其一个旧时所称的,手摇鹅毛扇的“幕后师爷”,实际一直在单打独斗着的他,一旦真要面对锋芒毕露,直刺而来的挑衅者根本束手无策。面对家人,面对脚下这条让莫伟怕够了也累够了的邪恶之道,他稳定了长久以来翻腾不已的五脏六腑,决定尽快“金盆洗手”,如愿地早日脱离这成天令其提心吊胆,终日如同头悬利刃又如坐针毡的日子。
莫伟下决心道:“行,妈妈,今天是周五,下周一走吧,反正以后我每月都能回家休假。”
当天上午,莫伟接到“少老板”指示,命他前去与“月月红”酒家老板协调工作。至此,莫伟终于证实了“月月红”正如自己先前分析那样,与“望楼”是一对为“少老板”洗钱的姊妹楼。
来到“月月红”豪华气派的老总室,莫伟更没想到老板竟会是多时不见,又春风得意身着派装的王慧。
王慧笑盈盈道:“没想到吧,先生,请随便坐,请用茶,请抽烟。”
莫伟一边入座一边随意道:“无所谓想到想不到,难得糊涂。”
“先生的夫人真是、请理解我只能用美丽来表达。”
“美丽二字不好乱用的。”
“是的先生,夫人不仅除了外表美,另从她敬老携幼及言谈举致来看,夫人兼有内外两种娴淑美,如果再年轻些,那简直就是我心目中的何仙姑。”
“那就跟何仙姑当姑嘛。”
“那岂不是我在损夫人了。”
莫伟将身子往后靠了靠道:“说到损字我就讲个损字的故事。明朝时候,有一次,儒雅的唐伯虎,因出口不慎结果惹得一位悍贵之妇找上门来,于是唐伯虎只得道歉,那想对方却硬是不依,非要唐伯虎把所骂‘你这臭婆不是人’和‘养个儿子是个贼’原话照实写。无奈之余,唐伯虎急中生智,当即挥毫写下这样一首诗——
你这臭婆不是人,
好似仙女下凡尘;
养个儿子是个贼,
敢盗蟠桃敬双亲。
“臭婆娘变成了下凡的仙女,贼儿子变成了敢盗王母蟠桃的孙悟空,损人反损出一段佳话来。”
王慧夸张着笑道:“哎呀,想不到我反倒被先生表扬了。看来我真讲得恰如其分了,难怪先生当初连碰都不愿碰我,就连我的最佳年龄优势都被夫人打败了,真是自愧不如。”
“但你还是有些洞察力的。不过我对你所说的美多有不解,愿听一二。”
王慧拢了拢自己的头发道:“我记得先生曾经也说过‘对漂亮,对美,各人的审视标尺不同’的话。夫人的美是一种超然的美,尤其内质雅重为特别。我以为,真正的美就应该超凡脱俗,像天上的虹。通常大家所指的漂亮与美丽绝对不能混说,就漂亮而言,不过就是有些肤浅的妖艳罢了。”
莫伟扬了扬头道:“哦,是吗,那此时此刻,我不该赞你美丽还是漂亮呢?”
“我明白自己的身份。所谓美善丑恶自己心中最有数。我不敢说自己美,但又不愿承认仅仅只是漂亮,究竟该怎么说呢?开始,我以为自己或许可以弃前丢后在中间,但自从见过夫人后就有些不好说了,或许只能叫有点儿漂亮还而已吧。”
王慧的话很合莫伟的胃口,美丽的确应超凡于漂亮,因为美丽不仅兼有脱俗的外貌,最重要的是应有内在丽质,王慧自觉其漂亮在王兰的美丽面前相形见拙,也许这其中就含有心理上难以克服的,自觉丑恶的一面。
王慧继续道:“我还想接先生刚才的话说,我好像不仅仅只是‘有些洞察力’,而且我还有相当的第一手资料。比如,先生有四位传奇父母,和本身多少因此而带有的离奇身世;又比如,有位名叫刘春的小姐与夫人如同一个模子出来似的,常言说得好‘风雨之后见彩虹’,先生在经历过人生许多风雨之后,一人独得两道‘彩虹’,这真是人生最快慰的事情;再比如,先生的书法如剑法,不错;又再比如,早年先生下乡时,曾跟一位传奇师傅学过一套江湖上早已失传,但却正宗的‘四方拳’。先生,我说得对吗?”
莫伟不能不承认王慧很会说话,心想:即然对方全都知道,那“少老板”肯定更不用说了,足以见得“少老板”对自己是用了很大心思的。知道就好,其它暂且不说,刘春肯定保住了。
莫伟就着烟缸,磕了磕手中的烟头灰道:“有件事情,我如果不说你也不知道。”
王慧一付好奇的模样,看着莫伟笑着道:“是吗,先生能说给我听听吗?”
“第一次看见你时,我就在心里称呼你为‘黑老三小姐’;再后来又照此称你为‘蓝鸟小姐’,现在看来我不能不又要改口了,也许以后还要改。”
王慧嘻嘻哈哈笑道:“想不到先生真幽默。我还当先生第一次看见我就喜欢上我了呢,却原来是这样。‘黑老三小姐’不好听,我喜欢‘蓝鸟小姐’的称呼。先生,我想说正事儿了,按少老板的指示,我们今后的工作要做一些调整,现在,就整个滨海而言,先生就是少老板的代言人,以后少老板下达给我们的每一道指令都要由先生转达,我们都得听先生的。”
王慧的话刚说完,莫伟的黑色手机响了,楼医来报,大约十点二十分,“灰楼”被一伙蒙面人武装抢劫,请他与麻达明速回。
莫伟立即道别王慧,火速赶回“灰楼”。
刚一走进“灰楼”,莫伟就看见楼医同众手下神色沮丧地守在小院儿中,在楼小姐除刘春姐妹以外,包括田洋在内,全聚集相拥着,哭泣着。
在楼医带领下,莫伟快速查看了楼内所有房间,结果是各小姐房中壁入式小保险柜全部被抢,莫伟房中监控系统被砸后,第一次全方位暴露在众手下面前。
说到“灰楼”的监控设施,此前除莫伟并无他人知道,即使后来袁孝仁来“灰楼”,麻达明甚至还曾代理过“灰楼”主管,但却对此一无所知。至此,“灰楼”监控设施只能废除。
莫伟独自来到地下室,室内一人多高的蛮夯巨柜也被抢劫一空,损失柜内现钞数十万,外加价值十几万元的全部金钻手饰。莫伟探手摸了摸大保险柜外层底部,顿时,紧悬的心放下了,九张共值八百八十万元的黑巨财存卡,此刻仍旧安然无恙地、神秘地紧贴在保险柜底部特制外夹层中。
走出地下室后,莫伟看见楼医和麻达明正站在院中说话,麻达明先瞥了莫伟一眼,然后一反刚才的姿态,忽然向楼医发起火来,而这一动一静使莫伟感到麻达明有几分在做假,特别当莫伟将两人唤进屋后,麻达明便开始狠揍楼医,一边打还一边不停的骂着。
“死亮球儿,你他奶奶娘的嘛不打手机,咹?!说,那七个人都长嘛模样?”
莫伟拦住了麻达明再次挥向楼医的拳头。
“你走开,我有话问他。”
麻达明铁青着麻脸,甩手恨声而起去。
“说吧。”
楼医揉着被击打过的腹部道:“当时太突然了,一来就缴了我们所有人的枪和手机,砸了先生房间的电话,根本没时间、我后来还是在外面用公话跟先生联系的。”
“从楼中各房包括地下室的大铁门,还有所有保险柜均属正常开启,只抢东西,惟有我房中被砸,对方有备而来,而且还是高手。”
“是的,先生。对方走时把枪还给了我们,但弹匣全没了,废铁一块。”
“对方真来了只七个人?”
“我跟兄弟们全懵了头,并不清楚对方有多少人,还是刚才麻、还是阿明哥说七个人。”
“不准再说了!” 莫伟一听楼医的话不对,赶紧道“快传所有兄弟们,你暂替门卫,不准进出任何人。快去!”
楼医去了……
莫伟房内,十一个手下满匝匝站了一屋,全都惊恐垂立着。
莫伟道:“真没用,来七个人就把你们搞乱了套。”
一手下小声道:
“我们现在也不知道来人有多少。”
“都给我听好,此次谈话不准外说,谁说我搬开谁。去吧。”
莫伟来到麻达明房中。
“你说过对方来了七个人。”
面对莫伟突然的单刀直入,麻达明先是一愣,而后道:
“咱也不知来了几个,敢情儿差不离儿。哼,要是咱老麻,四个人就敢玩儿这种讹人的小把戏。”
“对方很有可能就是上次劫款那一帮人。”
“未见得,当然,也可能。”
听了麻达明的两次答话后,莫伟心中有数了。刚才麻达明泄漏“天机”随口报出“七个”,现在又说“几个”。虽说“几”跟“七” 同在一个韵部,但毕竟平仄发音有别,这对小有诗韵基础的莫伟来说还是分得清的,随后“未见得”跟“也可能”不符合麻达明用语习惯。
莫伟吃准麻达明就是“灰、望”两楼事件主谋,目的是冲自己而来,原因是自己太“能干”、太“得宠”,麻达明绝不愿意就这样“看着银子化成水,看着西瓜只剩皮”,一场欢喜终成“镜花水月”。实际上不管那条道,大多数人对“反客为主”、“后来居上”者都难以接受,且邪恶道上尤其突出。“邪恶”二字本就尽含奇丑,邪恶道中的权力与金钱之争平常人等绝难想象。一般邪道人从道“准则”很简单,即使本帮内部,只要不涉及个人利益时绝对义气为重,反之表现手段就会更加残忍、鄙劣,令人汗颜。
就在这时,莫伟的小红手机响了,麻达明见状赶紧走了出去。
当莫伟听“少老板”将“灰楼”的又一次小姐紧急“单飞”事务交待完毕之后,他赶着向“少老板”汇报了“灰、望”两楼接连发生的怪事。
“你家人并没出事嘛,咹,当时你果断报警是正确的。”
“少老板,我想知道一些张龙的家庭情况,我应该给他家人一些补偿才是。”
“这你就没必要考虑了,他是职责所在,咹,我知道该怎么办。另外,监控既已暴露,停就停了吧,其他事情你准备怎么办,咹?”
“少老板,我以为这完全是门户内的事情。”
“噢,把你斟酌的说来听听,怎么就是门户内的事情了,咹?”
莫伟向“少老板”述说遭劫“麻烦”之后,特别强调了“望楼”之事,然后,他由主客观上判断并述说了麻达明诸多反常,同时还讲了麻达明称自己与“少老板”只有“半面之缘”,和“是魏延的后代,天生长有反骨”,以及“少老板”的江山有一半都是他麻达明打下来的、“宁受罪,不受气”、“小不忍乱大谋” ,再及跟自己“不是兄弟不是朋友只是同事,但愿将来不成敌人”等等等等,一古脑全讲了出来。
“什么‘半面之缘’,咹?原来他祖上不姓麻姓魏,还反什么骨啊,凭他也能打下一半江山来,咹?谁在拿气他受,他到底在忍啥谋啥,什么兄弟朋友同事敌人,咹?真是的。不过,你的话听来也很明白,不无道理,看来是该见见面了。好,再见。”
“再见,少老板。”
莫伟分析“少老板”说“见面”的含意:是与我见面还是与麻达明见面?或者是与找麻烦的人见面?
接下来,莫伟首定了两名上海小姐作为“少老板”本次指定的“单飞”人选,然后又吩咐麻达明和楼医严守楼内安全、更换各房门锁及新的保险柜。事毕,莫伟将两名“单飞”小姐唤上“黑老三”,按“少老板”指定将人送去“月月红”酒楼。
此时,“灰楼”从原有二十四名小姐已减至只有田洋在内的五名小姐,另及残存“六姐妹”中的四人,共计九人,其他全部“单飞”其主。
莫伟用最快速度赶回“望楼”客房,当他看见家人安然完好时,一直紧悬的心再次放了下来。
当晚,莫伟王兰躺在宽大的席梦思床上。
“兰姐,前些年有没有啥不认识的人向你或者妈妈了解过我?”
“啥意思?莫非跟前几天的炸、丑,你可千别吓我们呀!”
“那倒不是,我只是随便问问。”
“没有。如果有,我和妈妈也会摆上的。不过,丑,你听我说,要是真有人别有用心也绝不会问我们的,你那些同学、朋友、师兄弟、王刈知道最多,可惜他,要不然……”
“好啦兰姐,没啥没啥,别对妈妈讲,省得她又要操心。兰姐,回去后,尽快催妈妈早些搬回新家。”
这天夜里,莫伟与王兰两次□□都出现了“不坚不挺不持久”的反常现象。对此,王兰又忧心忡忡起来。
“望楼”出事后,莫伟原本想为家人另换一处地方,但后来想到反正她们就要回转了,担心也枉然,若用邪恶道上那句“祸不是避的,财不是聚的”话来说,只有听命了。然而,莫伟绝没想到前面发生的一系列仅属序曲,而真正灾难紧接就在随后不久的一天发生。
今天是周一,是莫玉茹一行午饭后返回渝州的日子,同时也是在这多难之秋,在莫伟脑海记忆中又一个神秘的、引痛终生的“黑色首日封”。
上午十半点,莫伟驾着“黑老三”早早赶回“望楼”。莫伟没忘记承诺为莫巧芸购买两套漂亮服装作演出服,以及为莫晓军买一辆漂亮电动玩具大卡车。与此同时,莫伟也在不停地谋算着家人回返后,自己将如何刮心榨脑想尽一切“另类”之法,与“少老板”再次斗法,以求最终达到顺理成章的“金盆洗手”,就像梦中那轮脱黑壳而腾升的太阳,从此彻底甩开提心掉胆的日子,唐而皇之脱出邪恶之道。
当莫伟回到“望楼”房间时,家人均不在两处房内,他以为四人有可能是去医院看张龙了,此事昨天也曾有过,故而一时也没太多在意。
半小时过了,依旧不见家人有归来迹象,于是,莫伟拨打了为莫玉茹王兰配备的手机。然而,明显开通着的手机却无回应。焦急中,莫伟再次走进莫玉茹房间,一阵踱步后,莫伟又一次拨打了手机。很快,一阵发闷的手机铃声回应在房中,莫伟快速在室内翻找着,一会儿,铃声停了;莫伟再次拨打手机,终于,在莫玉茹枕头下,莫伟找到了那部此时正静躺着发出脆响的银白色小手机。
午饭时间已过多时了,餐饮部小姐早已将用餐送来了房间,但莫伟却着急着仍不见可能外出的家人归来,一丝不祥在莫伟脑际里警觉着闪过……
莫伟不知该怎样向下面的人询问,好一阵左思右想后,他决定不动声色地先电话传酒楼迎宾小姐前来问话。
一会儿,高挑、漂亮,斜佩着迎宾彩带的小姐来到莫伟面前。
迎宾小姐道:“我记得巧巧小姐她们出门时正好遇上胖厨师长进门,巧巧小姐笑咪咪对我说‘罗姐姐,胖厨师长的两道眉毛就像大堂的座钟,平时九点一刻,发起急来八点二十,真像个大笨笨’。我当时看过时间,刚好九点一刻。”
事后,莫伟才知道,莫巧芸的这一段话也就是他存贮在记忆中家人的最后声音。
整整一下午过去了。
晚上,老总室里。莫伟看着桌上小电子钟九点一刻时,耳边又一次回想着莫巧芸说过那句话——
“胖厨师长的两道眉毛就像这大堂上的座钟,平时九点一刻,发起急来八点二十,真像个大笨笨。”
莫伟焦急地在老总室里转着圈儿,一直燃烧着的香烟将密闭的房间变成了雾沉沉的大熏房。
她们到底会去那里了呢?即使没带手机也知道我办公室的电话和我的手机号啊!
宽大铮亮的办公桌上,餐饮部特意为莫伟□□的渝州名吃“香酥焦排”,和“红油凉拌猪肚头”仍然一点儿未动地摆放着。
整整十二小时过去了,莫伟睁大双眼急盼着家人的归来。
莫伟时而在办公室踱步,时而坐在老板椅上发呆,重新点上的香烟一支支在手中燃烬,烟蒂在一个个抛下。莫伟烦燥到了顶点,有一次明显是“少老板”打来的手机,但他却傻愣着没理会。时间在飞快向前推进,莫玉茹等人依然不见归来,四个大活人就如同美国电影《蒸发密令》中的情节,瞬息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凌晨四时,静悄悄的楼廊依旧听不见说话声和脚步声。
迄今为止,莫玉茹一行总共来滨仅二十天。
连日来,莫伟难吃难喝,只要一想到神秘失踪的家人,他便感到双腿如木桩,僵直无韧。在二十多年的生活中,总在一个又一个谜团中打滚的莫伟,如今不得不又要面对另一个意想不到的,痛裂心脾的“家人神秘失踪之谜” ,那个以前一直被他视为古怪而又痛恨的,后来曾一度又被他人为转变为可喜的“ ?”怪耳朵符号,现在重又被他深深痛恨起来。
莫伟从小饭厅爆炸事件联想到“灰楼”被劫事件,再又想着自探亲回来后,麻达明的一系列反常举动,“?”怪耳朵符号像不知何时爆炸的地雷,深深埋进他的脑海。
第三天,第四天,第五天,短短数日,莫伟只感到自己身心颓碎,恍恍惚惚,眼眶四周隐约着黑圈,焦悴的马脸更显拉长了,仿佛一下子苍老了十岁。
第五天夜里,“少老板”又打来手机。
“我是莫伟,少老板你好。”
“莫伟先生,你好像有些不对嘛,咹?我习惯你以前的说话顺序,怎么啦,五天前的晚上为啥没接我手机呀,咹?”
“少老板”的问话令莫伟心震。
莫伟沮丧道:“是的少老板,近段时间来我总感到有种害怕……”
“哦,‘害怕’,从了我这天下第一帮还在害怕,明白地说,你到底害怕啥,咹?”
“我怕您重罚,毕竟我有过多次重大失职,所以我……”
“不对嘛,咹,我才委了你重职,你已经跟王慧小姐洽谈过了,我跟你说,王慧小姐曾经干过特警,只是后来被淘汰出局了,功夫不比你差,怎样,不想找机会切磋一下,各种各样的切磋她都乐意接受的。”
莫伟听后无言以对。
“莫伟先生,我要纠正你的所谓害怕,别说这些口不合心的话了,咹,你是想见好就收,忘记入道誓言哪,咹?好好趟你的道吧,别有异心了,跟着我好好干。我知道你善思,这源于你那个传奇的家庭,我所以赞你是奇才同样源于你那个传奇之家,咹。你体内充满了奇才的遗传因子,你的奇才是天生的,你一生最适合的就是趟道,别的,你无道可走,明白吗,咹?”
如此的一针见血!莫伟感到自己不仅拿手机的手在出汗,甚至感到玄神的对方把自己灵魂里的汗都挤了出来。
“莫伟先生,怎么哪,咹?被我说中了吧。”
内心极为苦涩的莫伟,紧随大脑一阵急转弯之后,擦了擦额前虚汗,在极短时间内想好对策……对,顺杆爬!绝不能让“少老板”感到他那颗智慧的脑袋有半点儿不智慧。
莫伟强作镇静,以“少老板”熟悉的“诚实”口吻道:“是的,少老板,源于最近的一系列麻烦以后,我以为自己也算有点儿钱了,内心极想恳求少老板恩准我解甲归田,回家过点儿小日子,谁知您又新委大任,所以自己也很是矛盾。”
“莫伟先生还记得我以前曾经对你说过那些话吗,咹?‘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吾亦道,道即吾,王道乎,神道者也。’你该明白,那有道不倒我倒,道不亡我亡之理呢。好好琢磨琢磨吧。‘天王’那边情况如何,咹?”
莫伟赶紧如此这般作了回答。
“李道正按理不容置疑,咹,但现在仍是创业时期,我准你前一阶段的担心,他再不会出现在你面前了。你明白创业两字吗,咹?”
“明白,少老板,大事未果均为创业。”
“莫伟先生明白自己的入道之功到底归谁吗,咹?”
“袁孝仁。”
“不对,他不够引道人资格,咹,再好好想想,不该忘的,咹。”
“那,是阿明。”
“也不对。”
“再不、再不就是、就是少老板您……”
“错啦,也不是我,咹,是你自己,你是自闯道门,我也不过是替你开了开门而已,明白吗,咹?”
莫伟哑言了,一时不知从何说起。
“莫伟先生,要说我们的真正相识嘛,咹,首先还是听了你对阿明说‘异想开天’的话以后,多漂亮的话呀。莫伟先生不是一直琢磨着想做开天狂人吗,咹,我可以给你提供一切开天的条件,用不了多久你就是滨海一地的真正小诸侯了。”
莫伟再次哑言了。
“还记得三年前我就对你说过‘老子英雄儿好汉’的话吗,咹?”
莫伟很容易就回想起了这句话,但直到现在他才算明白,原来当初“少老板”在说这句话时就是对自己的暗示。
“记得,少老板。”
“早在第一阶段的家族械斗时,我就闻到了你这位‘开天’好汉的特殊味道,可见得,在这条道上你是大有潜质可挖的。”
莫伟再次无言相对。
“明白‘玄牝’一词是指什么吗,咹?”
“不明白,少老板。”
“先前时候,老古人称‘牝’为一切动物的母性生殖器,‘玄牝’则是象征着深远的、看不见的、能生产万物的生殖器,而真正赋予‘玄牝’神圣之能的就是被称之为‘谷神’的,永恒存在的道。说到底,天算啥?地又算啥? ‘玄牝之门,是谓天地之根也’。好好悟吧。”
莫伟根本不明白对方所说的“玄牝”为何物,甚至不知道这两个字是怎样写的,一时间只觉心在跳,脑在晕,眼在眩……
“阿明最近还说混话吗,咹?喂,莫伟先生,你怎么不说话,咹?”
莫伟终于醒了,于是赶紧道:“最近没有,但我不得不承认,阿明在前的一些话,和诸多怪事情的确左右过我,使我产生过混蛋思想。”
“只要以后不再混蛋就行,这就是为啥当初我要对你说道的道理。‘道高一尺,魔高一丈’的理论是错误的,倒是‘魔高一尺,道高一丈’才对,魔是虚的,道是实的,所以道高一切,明白吗,咹?”
“明白,少老板。但是……”
“莫伟先生还想说什么吗,咹?”
“少老板,我现在有件最大的痛苦,极想得到您的威助……”
“‘威助’?怎么啦?是啥事情把我的奇才都难住哪,有这么严重,咹?”
莫伟哭丧着声音将一切都对“少老板”讲了。
“哦,还有这种怪事情吗,准确事发地点在哪里,咹?”
“在‘望楼’。”
“当时你在哪里?现在你又在哪里?”
“当时我在‘灰楼’,现我仍在‘灰楼’。”
“那我看莫伟先生还是很稳沉嘛,咹,天大的事情都能提能放,有造化,咹。”
“少老板”把莫伟的满心最痛如此轻描淡写划上句号,一种哀痛中揉着的恨刻在了他灵魂上。从此,莫伟在心里把对方叫做了“邪恶少老板”。
莫伟强忍哀痛,镇定地把所有事情向“少老板”再次分析汇报,末了仍坚持把“麻烦”目标锁定在麻达明身上。
“少老板,我以为,实际这一切都是冲我来的,原因是您太宠我,因为酒楼的事情,阿明曾经说过要搬开我,要我倒血霉的话,袁孝仁也一直在从中使坏……”
“欲速不达,给我一点儿时间,不管死活,咹,对我来说,太明白的事情并非登天之难。”
“少老板,请看我诚实追随您多年的份上,我恳求能见见您,哪怕终生只有一次。少老板,我求您了!”
诚恳是假的,渴望是真的。
“缘到即人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