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1 / 1)
小景月底就要考试了,还是不要影响她的功课,等过春节的时候我父亲回来,我来订个时间,这样行吗?”
景天用手掩了口打了个呵欠,问:“咦,原来你爸不在上海呀,我说上次怎么没见呢。”
景至琛说:“这样啊,那当然那当然。大家都累了,小安子你路上开车当心,我这里有万金油,你涂一点,醒醒神。”说着递过来一盒龙虎标的清凉油。
蒲瑞安接过来打开盖子,还真的用手指沾了一点,再涂在太阳穴上。
景天笑说:“我爸把万金油当救命药,感冒了涂一点在人中上都能好。我家生病从来不吃药,都是一盒万金油打倒了。”推他起身说:“我送你出来吧,你多少小时没睡了?脸都发青了。”
蒲瑞安站起来跟景至琛和傅和晴说再见,又对景天说你别送了,洗洗睡吧。景天说没事没事,我送你到楼下。对傅和晴说,妈,我马上就回来,别锁门。进屋后脱下的大衣也没穿,随手抓了沙发上搭着的绒线毯披在肩上,拉了蒲瑞安出门,下楼来到车边上,看着他上了车,把头伸进车窗里说:“小安子,谢谢你。”
蒲瑞安倒不习惯她这么说了,摸摸她脸说:“谢什么?”
“谢你为我做的一切。”她再伸进去点,在他脸上亲一下,说:“新年快乐,安先生。万事如意,恭喜发财。”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刚正经了一句,下一句又取笑他。
“新年快乐,”蒲瑞安也在她脸上亲一下,“万事如意,越来越美丽。”也回她一句调笑的话。
景天退出来站好,朝他摇摇手,“开车当心,回去早点睡。”
蒲瑞安把车开出去,后视镜里仍然看得见她缩小的身影,裹着一件手织披肩,在凌晨的寒风里向他挥手。
7 拷红
一月底景天回学校去参加了考试,考最后一科前打电话约邹娟出来聊天。邹娟同样参加这一年研究生考试,两人在不同的教室,考完后见了面,在学校里徜徉一圈,找一些从前生活的痕迹,聊一聊过去同学的近况。毕业将近两年,老同学之间的联系一下子就断了的人不少。有的人甚至离开了这个城市,有的人工作得很卖力,有的人转了行,景天在考场上,甚至没有遇上一个从前的同班同学。
因此她更加珍惜和邹娟的友谊,这一年除了她,没有和别的同学联络过,更别说见面。也许是因为最后那一阶段的状况实在不好,让她心里有了阴影,不想让过去的同学见到她落魄的样子,后来又是去江西又是在杭州,基本和上海没了瓜葛,老同学间有几次聚会联系不上她,人家也就不再找她了。
邹娟先是看到她在拷机上的号码,回电后听她说在考场,都惊了一下,考完后急急出来找到她,还一径骂她,怎么这半年都不见她的影子?哪里逍遥去了?是不是去了青海湖拍鸟?
景天说我离开那家小单位了,把离职的原因说了一遍。邹娟说离开了也好,你去干那个,确实和你学的专业不搭界,怪可惜的。景天却说,不是的,如果可以干下去,我不会离开,其实专业这个东西,也就是个工具,任何地方都可以用得上。我在写拍摄日志的时候,就觉得很顺手。青海湖?如果可以去那里拍摄,我马上打起背囊就去。你不知道,那种生活可以让人上瘾。环境再艰苦,风吹日晒雨淋,嘴唇晒起皮,一脸的雀斑,一天只喝一瓶水,就怕找厕所……所有这些,在扛起摄像机的时候,统统不重要了。以前在学校上课,一堂课总也上不完,手表看了又看,每次看离上次看才过了五分钟。但在拍摄的时候,一点不觉得的,一天就那样过去了。
邹娟听了向往不已,说这样的生活我没有试过,什么时候实践一下。可惜没这个机会。景天说不用机会也可以,你找个时间出去玩,就可以实践了。对了,你寒假打算怎么过?邹娟笑一笑说,我可能会跟俞谦回他家去。他大学四年都没春节回去过,这次无论如何要回去一趟。他要我和他一起回去,我答应了,这两天正买票呢。春运的票子有多难买,你是知道的。
景天哈哈一声说恭喜你,就快修成正果了,回去见他父母,就等于定了名份,什么时候把他带回去见你父母呢?
邹娟听了这话,上上下下把她打算了足有五分钟,看得景天浑身不自在,问道:“看什么?”
“我看你好像很有经验的样子,怎么回事?是桃花运到,还是红鸾星动?”邹娟看看她脸,伸手一拨她头发,有一粒银白色的耳钉在她脸边闪着光,“这半年都干什么去了?这么久不和我联系,从实招来。”
景天被她识破,吱吱唔唔地说:“我在杭州美院学画,刚学了半年,还有半年呢。还要复习功课考试,没时间嘛,你也没拷我呀。”
邹娟说:“好,我就来‘拷’你!”伸手呵她痒,“这一出叫《拷红》,拷的就是你这个‘红’景天的‘红’。你不说实话,你看我放得过你?”呵得景天大声求饶,又躲又挡的,笑得软麻了腰,直叫哎哟。
等笑闹够了,景天才说:“算了告诉你吧,也就是你我才说的,我订婚了。”
邹娟张大了嘴,下巴像是要落了下来。她托一托下巴,合上嘴,故意让牙齿咔嗒一声响,问:“你这是唱的哪一出?上次见你还死样怪气的,怎么大半年没见就订婚了?现在还有人订婚吗?我怎么觉得像是在看港台明星的花边新闻?说说这个订婚是个什么意思?我是落伍了,还是你回到过去了?”
景天被她逗得直笑,点头说:“都不是,是我遇上老古董了。”说到那个人,嘴角就忍不住微微翘了起来。“他坚持要订婚,我只好随他去。”摸一下耳朵上的那朵花形耳钉,“这个就是订婚信物。”
邹娟仔细看了看,再摸一下,问:“不是纯银的哦,难道是铂金的?”
景天看着她傻笑,“当初我说要和你一起去打耳洞的,你不肯,现在仍然要挨这一枪。”
“叫人不羡慕你都不行啊,”邹娟叹道,“你总是比我快一步,我还没见家长,你都已经订婚了。”
“那我还失业了呢,”景天忙说,她就怕她觉得什么都比她强,搞得她不知该说什么,要什么都不说,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学画画学费那么贵,又要租房又要吃饭还要买颜料画布,要不是我妈支持,我早就破产了。”
邹娟搂着她摇一摇,“我也就一说,我知道你难过。不过说真的,你和你那位是怎么认识的,怎么半年工夫就到了要订婚的地步了?讲我听一下,我好奇。”
景天就把长辈介绍的一事简单说了,就说两个人都觉得对方不错,相处得很愉快,就订婚了。至于蒲瑞安追到江西去的事,就不提了。只说这半年她在杭州读书,他差不多每个星期都过去看她,她一感动,就答应他了。邹娟就说,你这个多情种子。景天笑说,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
“见过双方家长了?”邹娟问,“所以这么熟,原来是现炒现卖。”
“他见过我爸妈,我爸妈都很喜欢他,他的父母嘛,等春节再说,借过年拜年走亲戚什么的就混过去了。”景天笑说。
“听听听听,这叫什么言论?一点诚意都没有,你这话敢和你那位说吗?”邹娟指责她,“就你这个娇小姐的样子,我才不相信你能做好人家儿媳妇。”
景天瞅她一眼说:“小姐,我只要做好人家老婆就行了,至于儿媳妇这回事,我当没听说过。”
“我听出来了,某人对你这种有欠妇德的论调很无所谓。”邹娟点头叹服道:“我可以问一下,这位高人是什么样的吗?是否有幸可以仰视一番?”
景天说:“小姐,你自己也不用侍候公婆大人的好不好?我们连五十步和百步的距离都没有,都站在一条线上的。”
邹娟哈哈一声笑出来,“看来谈恋爱没把你的脑子谈坏。”
“俞谦呢?”景天问:“工作好点了吗?”她记得他上着那个莫名其妙的两头班,大把时间没有落脚处,像她这样在本市有家有父母的人不用吃他们的苦,不知幸运多少。
“升职了,当了个小主管,不用起早摸黑披星戴月了,”邹娟说起俞谦,不无自豪,“公司分了他一间小宿舍,送他去美国培训了三个月,回来就升职了。”
景天哎哟一声,“恭喜呀,升职就意味着加薪,怪不得可以衣锦还乡了。对了今天没看到他来考试,是不打算考了吗?”
邹娟嗯一声,“暂时不考,先把基础打牢了再说,也许以后再升职上去,公司会送他去读。对了,你订婚的事,不打算和别人说是吗?”
“不想,我谁都不想说,我是不是在恋爱、与人订没订婚都是我自己的事,不是为了向什么人宣扬炫耀。”景天低头翻一翻手里的书,“我不想对任何人有交待,我只要对得起自己就行了。”她当然明白她指的是什么,有的人会做无聊的事,带了新欢去向旧爱示威:看,没有你,我照样生活得很好。那样做,其实也许是仍然在乎着对方的看法。
但她却不是这样的。“其实我的情况,可以归纳成一句话:后来她移情别恋,爱上了他人。这样的事情每天都在发生,谁对谁也没许下过诺言,谁对谁都没必要负责。学校恋情,很难延伸到社会,像你们这样的太难得了。我其实是很羡慕你们的,虽然过去的事情终究会过去,但情伤伤人,能不经历,最好不要经历。不是什么愉快的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