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1 / 1)
而你就是这个人。过来,”把她拉过来,在她脸上亲了一下,“我不是年轻人了,不想在马路上表演给大家看。我也不是外国人,不习惯在车里和女人亲热。什么年龄做什么年龄的事,你不要太为难我。”
景天推开他,鄙夷地说:“庸俗的中年人。”
蒲瑞安笑一笑,把车开走。景天笑着把玩起那支手机来。过了一会儿才发现,她是坐在这部被她视为后现代怪物的车子里的,而她已经不觉得心悸了。
12 遣散
蒲瑞安把景天送到她家楼下,对她说,记得开机,记得充电,记得打电话。景天说我不打电话,我发短信,我急死你。蒲瑞安对这样的姑娘实在没办法,抓住她的手放在嘴边吻一下,说不再生我气了?景天点头说,不生气了。蒲瑞安放了心,开了车走了。
景天看着他的车子转弯不见,才走回家去。对蒲瑞安的追求,她像是有默认的样子,也认为他说的有道理,也许真的可以去苏州玩,去看看那个私家园子?
想到这个就觉得好奇,蒲瑞安到底有多少钱,居然可以买下一个园子。她当然知道苏州有很多破败的私家住宅,破得块不能住了,主人家面对这样的园子,修是没钱修,住又不好住,拿在手里又变不成钱,就盼着有大老板来看中。蒲瑞安买下一个宅子,是打算自住吗?他老是住在园区的宿舍里,怕是恹气得很了。想想如果她过去玩的话,应该不错吧?看怎么整修一座老宅,光是想想,就很有意思了。这个时候,她倒有些后悔了,不该跟他发脾气,不然她就不会像他说的那样,一个人在家里无聊了。
她想着那个老宅的事,把带出去的包包清理一下,收起来。包里取出的东西堆了一茶几,除了蒲瑞安送的手机和盒子,还有相民安给她的样本册子。她因为在自学画画,自然对他的画廊生了些兴趣,拣起来仔仔细细看了一遍。想他画廊这些画,不知最后都卖给了谁?那样一些不知所谓的颜色堆在一起,取个玄之又玄的名字,就可以挂牌出售了,倒是好赚。
一张张翻着,中间却夹着一张中国美院成教学院的招生简章,她看了心中一动,想如果能去中国美院学习一下国画,倒是一桩美事。再细看那简章,是招收有一定绘画基础的学生,有国画班还有西洋画班,国画班又分山水人物和花鸟,其他还有书法雕塑油画什么的,如今流行的视觉传达环境艺术室内设计都有。月底考试,九月入学,学制与本科一样。再一看那学费,除了书法班便宜点,其他几个班看得她直咋舌,想一年学费这么贵,比她上学的学费都高,还是不要做梦了。何况还要去杭州,除了学费,还有食宿费,加起来更是不少。如果想学画,还是在上海找个学校吧。
这个念头动了一下后就扔到脑后了,中间和邹娟见了次面,逛街买衣服吃饭聊天,邹娟边上班边读书,还要抽空和俞谦见面,没多少空闲时间。两人感叹了一下从前的好时光一去不复返了,吃完饭便告了别,一个往东边一个往西边,坐上车越走越远。
休息了一个星期后去上班,景天发现办公室的气氛有点不妙,沉重得很。她问是怎么回事,张德飞摇摇头说,大事不好,我们的纪录片可能要烂尾。景天听了一怔,忙问到底怎么了?张德飞说等经理来了听他说,我也不太清楚。
再看小钱小赵等人,也是面如死灰,连打招呼的精神都没有,见了她就点了点头。景天觉得奇怪,怎么她什么都不知道,而他们都知道了呢?到底男人之间有默契,私下有联络,就单单把她遗忘在了他们的圈子外面。不知是觉得他们不便和她这个年轻女孩通通气,还是真没把她当自己人?景天这个时候觉得有点心灰。和他们朝夕相处三个月,还被人这么见外,那她的努力和吃苦又有什么意思?
过了好一会儿,都十点多了,孙经理才来,见了他们懒洋洋地打了声招呼,把自己扔进了圈椅里,半天不说话。张德飞他们急了,开口催促,孙经理抹了抹脸,说:“大家都晓得了,我们这个纪录片,其实是厂里的任务,我硬去抢了来,打了包票说可以拍好,当时厂里也是全力支持的,搞三产嘛,自负盈亏,能不支持嘛。费用少一半,时间少一半,人员少一半,却有片子出来,哪个领导会不支持?我也是一时昏了头,太想出成绩,拿了头期款就带你们下去了。主要还是仗着和部队有关系,食宿这一块节省出不少钱来,不然哪怕是住招待所,这点钱也是不够的。现在厂里说后续资金不足,片子倒是洗出来了,可是没钱做后期,我据理力争,把样片放给他们看,领导都说拍得很好,但钱弄不来,实在没办法。”
“那以后呢?”小钱问。
孙经理说:“我打算先拍拍卡拉OK带,这个目前很流行,那么多的家庭影院松下录放机,还有KTV包房,市场不算小,成本也低。去戏校找两个小姑娘,再到厂里的戏服仓库去借几套衣服,找间酒店找个公园,有两台机器就可以拍,再卖到音像店去,先把这一阵应付过去再说,挨下来再接几个广告,婚礼录像,总要把工资找出来。”
“那我们呢?”小赵问。
孙经理摊摊手说:“对不住各位,目前暂时不需要这么多人,谁要有门路,我马上发三个月工资。”
“那前三个月的工资呢?本来就应该给的。还有出差补贴,伙食补贴,高温补贴,职位津贴,地区差价?遣散费的话,应该是发后三个月的工资,那加起来应该就是六个月,而不是三个月。还有前面说的各种补贴加在一起,那最起码应该发七个月。”张德飞说。
景天第一次知道出个差有这么多的补贴,张德飞把这么多补贴背得溜熟,估计是早在心里把这番话都想好了的。而老赵和老钱却没有提这些,那是不是和孙经理达成了默契?听孙经理的意思,这间小公司要缩小规模,拍个卡拉OK带,拍个婚礼录像,两个人就够了。小赵和小钱是结了婚的人,拖家带口负担重,又是他从厂里拉出来的人马,他总要对他们负责,张德飞是招聘来的,她是她妈妈介绍来的,都可以做为弃子而放弃。这间小公司再呆下去已经没有前途可言,她已经在这里浪费了一年。
她一想明白这点,便说:“经理,要是按张老师的算法,一共可以拿到多少遣散费?”张德飞说:“七个月啊,我刚才不是已经算过了?”
景天想又没有签劳动合同,他要是不给,算得再好都没有。孙经理在他们出发前就拿到了头期款,硬是拖了三个月不发工资,光是这笔钱放在什么银行里就是多少利息,要是他拿去炒股呢?这一阵股市都是牛市,没准他已经赚了一笔?但他不想给,又有什么办法?当初来就来得莽撞了。当时只想毕业等于失业,有个工作等着就不错了,又可以去那么远的地方,正是她一心想逃离的时候,不管是坑还是坎,就跳了。
孙经理满脸无奈,蔫头搭脑地说:“只能发三个月工资,再加一些补助,还有这半个月的工资我也会照付。一共是——”他报了个数字。
景天想了一下,如果按月拿,这些钱也就用掉了,但是三个月一齐发放,加起来还不算难看。孙经理小气是小气,但还没克扣他们到家。估计也是还要顾忌和傅和晴的关系,传到厂里,说他刻薄老同事的女儿,那他再要想从厂里抢项目就不太容易了。便说:“好吧,我不给经理你增加负担了,我另外找工作去。”
孙经理一听眼睛都大了一点,说:“小景虽然年轻,却是爽快。也是啊,你有学历,人又年轻,到哪里都抢着要,机会大把,不怕找不到工作。你还有什么要求没有?”
景天早想好了,他不问,她也要说。难得他肯这么大方,任她提要求。说:“我想把一些私人的胶片拿走,经理你不介意吧?”孙经理忙说不介意。景天说:“不是拷贝,是原始胶片。我已经不在这里做了,我的影像资料,还有我朋友的影像资料留在这里不好,万一流传出去,对我个人和我朋友都有影响。”
孙经理说:“我理解,我马上找给你。”
景天说:“还有一些照片和底片,还有那脚本,既然纪录片剪辑不出来了,那本子是我的个人劳动,版权也应该还是我的。”
孙经理对这个有意见,张嘴想要插话。
景天接着说:“如果事情有变,纪录片又可以继续后期制作,请和我加签合同,我不会加任何不合理的条款,毕竟这也是我花了三个月的时间和心血去拍的第一部作品。但是目前的情况是项目烂尾,非我自动离职,那就是公司方面毁约,我的创意当然归我。”
景天看孙经理还在迟疑,便再加一句:“孙经理,相信我,我跟你一样希望这个片子可以在电影院里放,可以在电视台放,最起码做成录像带在音像商店卖。我在那里晒了三个月的太阳,又是台风又是暴雨,面对这样一个结果,我同样难过。如果可以完成,请一定通知我,到时我一定不谈任何条件,只求署名。但是目前,我要收回。”
“小景,你是个人才,在我这里屈才了。”孙经理想了想,同意了。
反正要离职,索性大方到底,留点面子给大家。景天笑笑说:“任何一种工作都是一种历练,我很珍惜有这样的工作机会。”
挨下来的时间里孙经理把胶片上有景天和蒲瑞安的地方都剪了下来,接在一起,装在一个胶片盒里,白送给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