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1 / 1)
只是今天晚了,老镇又关得更早,路灯都没有,黑漆麻乌了,就不带你去了。什么时候你白天过来,可以看一看这里的老镇老房子。”
蒲瑞安听了颇感兴趣,“好,那就趁在的时候,挑一个白天过来。”
景天说:“后天周老师他们就走了,可以在明天下午,或是后天上车之后让车子到这里来弯一下,走走看看,不用一两个钟头。”
蒲瑞安嗯一声,又问:“那不是很难捱?这里也没什么可逛的,难道天天看一场录像才回去?”蒲瑞安指着路口的那个录像厅,开起了玩笑。
景天笑,“没有,看一场录像再回去,营门都关了,王连长才不会为我们开门呢。我们也就走到镇上,买根甘蔗或是买两个桔子吃了,再走回去。这一阵儿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生活规律得不得了,个个都长胖了。”
蒲瑞安看她一眼,“嗯,是比上次见面的时候面色要好些。”
景天听了又不作声了。话题涉及到这么私人的层面上,叫她怎么回答?她改口问:“你们明天去什么地方玩?”
“导游说山顶上有个峰顶湖,明天去那里。你要是有兴趣,也一起来吧。”蒲瑞安发出邀请。
景天忙说:“不行不行,这两天鹭鸟正好在孵鸟蛋,我们从早到都要守着,看什么时候第一只鸟宝宝出来。我们守了这么久,就等这一刻了。等拍摄完了我们会把这里所有的地方都玩遍,你玩你的吧。”说得非常坚决,像是生怕蒲瑞安会硬拉了她去。
蒲瑞安笑一笑,不再坚持。
景天后悔得要咬自己的舌头。为什么她在他面前一说话就像会说出错话,就要后悔?
从镇上的商业街这一头走到那一头,除了录像厅,连那家小吃店都关了门暗了灯。当地人早睡,两人只好往回走。蒲瑞安看看这周围的环境,又说:“还好有路灯,不然你们散完步回去,天都黑了,路上怕不安全。”
景天一看话题拉到这么安全的地方,忙说:“那是因为有军营啊,从营地到镇上,路也修得好,路灯也有,两边又都是树丛,正是散步的好去处。”
“为什么会在这里建一个军营呢?”蒲瑞安装着若有所思,开玩笑说:“难道这里有什么国家机密?比如一个地下实验室?”
景天这个还真不知道,便老老实实说不知道。又说:“你不是和王连长很谈得来,不如你去问他吧。”
蒲瑞安“哦“了一声,说:“才谈了不到十分钟,怎么就看出我们谈得来了?”
景天又被问倒,赌气说:“因为他从来没和我谈过十分钟的话。”
蒲瑞安轻笑一声,道:“你很想和他交谈吗?那应该去试试。也许王连长也觉得和一个年轻女□谈有障碍?”
“什么叫‘也’?”景天警觉起来,“你是说和我交谈有障碍?”
“我觉得有,”蒲瑞安大大方方地承认,“你不觉得吗?”
“我不觉得。”景天一口否认。
“那你是觉得我们的交谈很愉快?那我不胜荣幸。”蒲瑞安领悟得很快。
景天又要咬舌头,肚子里把蒲瑞安恨得牙痒痒,心想我怎么来来去去都说不过他?可是人家帮了这么大的忙,一定要在口舌上压过他,似乎又不合适。忽然想起一句俗话来:吃人嘴软,拿人手短。她吃了他的,拿了他的,在他面前是怎么也气壮如山不起来,心里恨恨的,把头偏向一边,不再理他。
蒲瑞安像是不知道他已经开罪了她,又起话头说:“你喜欢看什么类型的电影?”
“啊?”景天搞不懂他怎么一下子又跳到这个话题来了,不由自主应答了一声。
“你刚才不是说等电影节开了,有了好片子要请我去看?我就问你喜欢什么类型的,到时候就不会有不同意见了。”蒲瑞安耐心地解释。
景天有点气不顺,看他问这个,便故意说:“我喜欢看僵尸片,恐怖片,香港枪战片,台湾乡土片,大陆武侠片。最喜欢的是《月光光心慌慌》、《异形》、《苍蝇》、《德州电锯杀人案》、《闪灵》……”
她还在往下数电影名字,蒲瑞安早笑出了声,景天一看又白白惹他发笑,很得不偿失的,便认命地住了口。
蒲瑞安忍下笑说:“没有了吗?那《后窗》呢,同样是解肢分尸的,我以为你会更喜欢这样的恐怖片,毕竟里面有金发的葛蕾丝·凯利小姐。”
景天没好气地说:“《后窗》才不是恐怖片,那是希区柯克大师的悬疑片,我喜欢这部片子,更甚于喜欢他的另一部片子《鸟》。”
“《鸟》怎么了?不是挺好的?鸟类突然开始袭击人类,又不说明是为什么,更让人费心思去猜。我想更多的影评人会说《鸟》比《后窗》更有深意。”蒲瑞安拿出认真探讨的劲头来和她讨论。
景天不屑地说:“那是影评人没观察过在山林河泽里的鸟。他们要是见了,就不会说这样的话。鸟的世界纯净优美,自由博大。鸟才不会无缘无故去攻击人类,反倒是人类,把鸟捕的捕抓的抓,留下小鸟在巢里,没有大鸟带食物来,生生饿死。或是一场大风雪来,把树顶上窝掀翻在地,鸟宝宝就给摔死了。你没看到鸟妈妈围着鸟巢哀鸣的样子,看了会陪着哭的。哼,影评人,影评人除了挖深拔高故弄悬虚,还会什么?那样的影评我也会写,不会输给他们。”
蒲瑞安听她这么气愤,又笑起来,说:“不是你刚才自己说的,最喜欢的电影是《德州电锯杀人案》,怎么连鸟妈妈失去了鸟宝宝你也会跟着流泪?”
景天一时为之气结。蒲瑞安嘿嘿笑了起来,景天气乎乎地说:“你故意的,引我自相矛盾,你好看笑话。”
蒲瑞安却问:“那你为什么要说这些自相矛盾的话呢?”
景天再哼一声,心想,还不是被你给气的。
蒲瑞安继续问:“那希区柯克的片子,你最喜欢哪一部?我喜欢《后窗》,葛蕾丝·凯利是完美的希区柯克女郎的代表,后期的蒂琵·海德伦,也就是《鸟》里的女主角,明显不如葛蕾丝.凯利优雅、高贵、脆弱、坚强,美丽、动人,她后来还和肖恩·康纳利一起演了《艳贼》,嗯,那几乎可以算是希区柯克比较失败的作品。”
景天颇为惊讶,说:“你对电影了解不少呀,很少人叫得出蒂琵·海德伦的名字,说得出她的两部电影。”
“你忘了周老师来给我们讲过电影欣赏课?”蒲瑞安提醒她。
“哦,对。”景天想起来,“据说蒂琵·海德伦很特立独行,拒绝了大师的示好,让大师郁郁而终。”
蒲瑞安笑一声,“小道消息啊,花边新闻啊,电影有了他们更精彩。”
景天自己也不好意思地笑了。和蒲瑞安一起讨论希区柯克大师是不是曾经要求他的金发女郎献身,确实不是目前这个状态下可以触及的话题范围。
“你还没说你最喜欢希区柯克的哪一部片子呢。”蒲瑞安提醒她。
景天想了一下,说:“应该是《蝴蝶梦》吧。我喜欢这部片子里无处不在的悬疑气氛。我看的时候总在想:如果琼·芳登都不算美丽的话,瑞贝卡应该是什么样?我爱煞她穿着那条美丽的纱裙从楼梯上下来的样子,娇媚可人,无与伦比。”
两个人站在铁道边上等火车,晚间的夜雾落了下来,远处朦朦胧胧地看不清,却有一层白色浮在树丛上。像是“曼德丽”的海雾从银幕上飘了过来,耳边是向隽姝甜美的声音:晚上好,德温特先生。
此情此景,让人心生恍惚。景天一时忘情,笑着学了一句:“晚上好,德温特先生。“
蒲瑞安回她道:“晚上好,景天小姐。”
恰好货车开到,当当当的警声响起,把他的声音淹没。景天就看见他张了张嘴,脸上带着笑,却听不见他在说什么。她大声问:“你说什么?”
蒲瑞安又笑着说了一遍。景天仍然没听见,但忽然觉得这样的情景很暧昧,她转过头看着迎面过来的货车,心跳得和火车轮子撞着铁轨发出的震天巨响一样重。
货车过完,隔离栏干升起,两人迈步走过铁道。铁道路面高低不平,蒲瑞安伸手想扶一把,景天惊觉,走得飞快,把蒲瑞安远远扔在身后,逃跑一样地回到军营,一路上不再说一句话。到了营房前,丢了一句“再见”就回自己房间去了。
第二天她一早去了树顶那个摄像台,一直守到太阳下山才回营房,回去洗头洗澡,洗了衣裳晾好,捱到去吃晚饭,心慌慌的,不知见了蒲瑞安该说什么。可是在食堂一看,新来的旅行团的人一个都不在,心想去哪里玩了,这么晚都不回来?周伯伯他们年纪都大了,玩得太兴奋只怕对身体不好。一直到吃过了饭,她没有回宿舍去画画,而是留在食堂和张德飞几个人打八十分。
明天周示楝就要随旅行团走了,她一大早就要去拍摄点,两边肯定会错过,不和大老远来的周示楝道别,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她留在这里打牌,随便等他们回来。
打过几圈牌,营地里有汽车开进来的声音,看来是旅行团的车子回来了。景天把牌交给一个在旁边看他们打的士兵,到外面去迎。车门打开,老人们一个个红光满面地下来,一幅酒足饭饱的模样。
景天和他们打招呼,说回来了?到哪里去玩了?吃过饭了没有?老人们说吃过了,在老镇一家老店吃的,吃的本地风味,比这里食堂里的菜好吃多了。听得景天大笑,等周示楝下来,上去挽住他胳膊说:“周伯伯,去吃好吃的,怎么不叫上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