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 第二十七春风二度(1 / 1)
双脚方一踩着药乡的土地,我就被徘徊在入口的夕颜暮雪抱了个半怀。想来两人都想将我抱个满怀的,无奈我只有一个,是以一人只抱了半个。
同时两人又异口同声道:“小姐你没事吧,可把我吓死了。”
我一愣,这话从夕颜口中出来并不稀奇,但从暮雪口中听闻,就有些不可思议了。
虽说暮雪同我相处时会开朗些,可那也只限我二人独处时。像眼下这般一群人杵着的情况下,暮雪一向是万分含蓄的。
况且只我二人之时,她也不过是面色和缓些,话稍微多一些,可也断不会如此直白地说“吓死我”之类的话语。如今她竟尝试着做了回平时不从未做过的事情,难不成竟是受伤后转了心性?若当真如此,也算因祸得福了。
我从她二人怀里挣脱出来,微不可查地往疏凌处挪了挪。不过疏凌很可能还是察觉了,因为他敏感纤细的眼角也微不可查地弯了弯,同样也被我看到。
我们这厢自是上演小别重逢兼并死里逃生,那厢里爷爷将一张不合年龄身份的清秀面容拧了好几回,最终摆出大家长姿态,审问过来:“你们跟我进屋,仔细说说这是怎么回事!”说完将双手往后面一背,大步往里面走去。身后两只肥大的袖子左摇右摆,将地上一层落叶悉数扫到一旁。
日头在药乡上空逛了个圈,如今正欲满足地离去。只是月神尚未出来当值,他也只能在门口将药乡风光再观望一番,只等月神逛过来。
此时药乡最大的建筑-------爷爷的药庐里,一群人正很有条理地将近日来的见闻经历一一同爷爷汇报。
一番交流过后,我得知当日我跟疏凌悄悄离开后,天宫众神皆以为我二人新婚燕尔携手同游天下去了。是以爷爷并未急着赶回药乡,自在天宫潇洒住了几日,不时同几位老友把酒言欢,赏花看舞,又同药君于药理医理诸事仔细探讨,过得很是满足。
疏凌也将前往魔族这两日里做的一干事项一一告知。我方知道原来他提早一天却是去了玉山。
如今玉卮身子已无大碍,只时时惦着我。得知我嫁了疏凌之后无比震惊,一边骂着我这个“死丫头”嫁了豪门,一边感慨于我们跨越世俗的恋情。又得知暮雪受伤一事,就欲协助疏凌调查。便粘着西王母将方圆百里之内发生的事情汇聚于忆思珠中,果真就见到了暮雪被毓嬅偷袭的画面。
想起如今的毓嬅,我不禁感慨,做神仙确实要有一颗纯洁的心,万不可整日想着害人,否则害人终害己。想来做什么都是如此的。
药乡这边,夕颜叽叽喳喳口齿伶俐地说了一通。得知疏影已回了天宫后,我同疏凌若有所思地对望一眼,又一同瞥了眼师兄,并以为没人看到这一默契的举动。
如此众人一一叙述,之后大家纷纷点评,待最后一个汇报人,也就是区区在下,将眼见耳听之事并心路历程一起告诉爷爷之后,窗外早已繁星点点。爷爷若有所思地念叨着我对魔族的那番论断,我望着窗外有些出神。
原来今日月神放假,换星星轮值,也不知那太阳神有没有失望。他与月神总是你来我往,能见面的也只有昼夜交替的那么一瞬。一东一西,两两相望,虽心中苦闷,却只能用“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来安慰对方。
做恋人做到如此,委实令我钦佩。自问没有如此耐力心性,我偷偷望了望疏凌,不料他也正向我望来。心中一紧张,便瞥开脸去。
我心里自是小鹿乱撞,却不知在旁人看来,我同疏凌正生动地上演了一幕新婚夫妇在家长面前眉目传情的剧目。
待心跳略一平复,我又偷偷望了过去,还不忘装出一副随意看看的神情。终于,师兄看不下去了,他先后送我二人一个鄙视的眼神,继而对着爷爷一躬身道:“师父,百世修得同船渡,千世修得共枕眠。这俩人修了怕是不只万年了,不如让他们共枕眠去吧。”
我捏起拳头咬牙切齿道:“谢师兄照顾,不过你若是困了可以直说。”
他对我投了个关爱的微笑,说:“为兄不困,还需给暮雪再把把脉。”
我也回以一笑:“如今爷爷回来了,自会给暮雪再做检查,师兄你忙了几日,也该好好休息了。。”
他神色略有些不自在,转而对着疏凌道:“孕妇是需要足够睡眠的,否则伤及母体。”
疏凌听闻,忙将我一把抱起往屋内走去。
师兄你够狠!我诅咒你娶暮雪娶得很辛苦。
败阵之下我在内心略微将师兄报复了一下,却不知一语成畿。我这一翻赌气的心思,竟不意给说中了,师兄同暮雪的路,当真走得十分辛苦。
药庐虽是药乡最大的建筑,其实还比不上天宫的厨房,疏凌三两步就到了我房间门口。
房门打开时,我不禁感慨:终于回来了。也不禁心慌,又回来了。这可如何是好。如今我还能平心静气地同疏凌住在一个屋子里么?以我的性子,也不知会不会对他做出什么不规矩的举动。若当真做了,疏凌会不会被我吓跑了?
懒懒地走到榻边坐下,却又摇头晃脑不知所措。正想着该用个什么样的话题来打破这沉寂,却听疏凌道:“小蕖刚才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啊?”我茫然道,“什么问题?”
他慢慢凑过来,竟伸手托起我下巴:“可是要我再说一遍?”
我立时醒悟,摇头道;“不用不用,我记得了。”
“记得便好,那小蕖可要回答我?”
“回,回答,你先把手放下。”一紧张,连声音都发抖了,不知这算不算没出息的表现。
疏凌果然将手从我下巴上移开,不过却没有放下,而是顺势搂着我一同坐在床沿。大约还整了整姿势,方道:“好了,说吧。”
这么严肃的气氛,可叫人怎么说啊。我苦着脸望向他,只见到一张期待的面孔。又试着在心里酝酿了几次,最终觉得这气氛委实太诡异了,只说道:“凌叔,孕妇不能受刺激的。”
他额头青筋跳了跳,深呼吸一下,微微低下头道:“不早了,歇息吧。”
我也暗自松了口气,这太折磨人了。本以为可以安心睡去了,他却又似真似假问了句:“小蕖可要我陪你?”
而我也鬼使神差地回了句:“你不陪我还想去陪别的女人么?”这口气堪比怨妇,我竟不知自己能说出如斯话语。
疏凌倒像是很满意,从他眼角藏不住的笑意可知。
罢了,不过是换个心境同疏凌同卧一榻而已,过去也不是没有卧过。这么一想我就大大方方地脱了外衣缩进被子。疏凌也自然地将外衣除去,我脸上一热。以前同他睡一个屋子的时候,他是不脱外衣的。而如今除去外衣后,他只着一件雪白内袍,一头青丝披散,比人前的绝色清华更多了几分温润,而内衣宽大的领口因他动作而将蜜色的肌肤衬得若隐若现,如此,便又多了几分魅惑。这是我如今的记忆中头一回见到他这副模样。当然,若说起以往的记忆,我就不得而知了,不过想必不会比今日差的,毕竟连孩子都有了。
我扭头咽了下口水,心想他怎么还不快躺下也让我好安心睡去。却见屋内烛火一灭,接着便觉背后一个略带凉意的身子贴上来,将我整个身子圈在怀里。
我欲哭无泪,凌叔你确定这是要睡觉不是提神么?刚才师兄都说了孕妇是要足够睡眠的睡眠啊!
我战战兢兢地合上眼,强迫自己去追求周公,终于迷迷糊糊地睡去。谁知半夜仍旧醒了过来,疏凌圈住我的手臂未见放松,我略有些不适,轻轻将他的手臂抬起,企图翻个身。
所谓翻身不过就是向上翻和向另一边翻。我先是向上翻,将身子躺平了。很快发现这个姿态很是不妙,因为疏凌一条手臂就直接搁在我胸前某处将来会成为我孩子粮仓的地方。是以我只得再往另一侧翻,这么一来他的手臂就垂到我后背,那还算是比较安全的地方。而我则面相他怀中,察觉他平缓地呼吸一下下传来,而我略显急促的呼吸传至他胸口。
待将姿势调整到最适合睡眠的时候,我却发现自己已经睡不着了。所谓饱暖思□□,这句话可以引申为吃饱了撑的没事干,继而再联想到睡不着闲着没事干,而我就处于最后这种情况。夜黑风高,我又整个身子被疏凌圈住,能用来打发时间的事情也少之又少。
稍微环顾一下,我发现如今能做的事情或许只有两件,继续翻身,抬头看疏凌。鉴于我刚刚翻过身,如今便轮到看疏凌了。
心中不禁一阵喜悦,这可是睡着了的疏凌啊,随我看,不拍被他调戏。
屋内虽未点蜡烛,不过窗外繁星点点,屋子里倒也不是漆黑一片。我将头轻轻抬起,正对上一张绝世英俊的面容。睡梦中的疏凌与平日又不尽相同,平日他同我总是嬉笑着没正经,而对上旁人又是若即若离。眼前的疏凌却是温润而宁静,面色恬淡,许是在梦中,嘴角微有些上扬,越看越是受用。
同时我又不勉将自己暗骂了一通,以前我都在干些什么。如此美男在侧,我竟忙活着采药唠嗑,还傻乎乎跑到外头处对象。
待得想起以前我只是将疏凌当做长辈后,内心又生出一种“我果真不要脸”的想法。看来明日需得找些叙述不伦之恋的故事来看一看,否则我会被自己纯洁的内心谴责而死。
一通乱想后,我继续抬头看美男。这一看直将我吓得不轻,此刻美男闪着那双清亮漆黑的眸子,似笑非笑的看着我是怎么回事!
“在看什么?”暗夜中他的声音略有些沙哑,大约是刚刚醒来的缘故。不过这暗哑低沉的声音衬上柔和的面容,更将我内心搅得一团混乱。心中直恨自己犯傻,怎会听了他诱惑竟一同睡了呢?这不是自寻死路么?
我又轻轻咽了下口水,只觉得被他抱得心头烦躁,一见到他那副面容,便想直接凑上去啃一口。
苍天啊,你说他没事非抱着我睡干什么。如今只盼着他快些睡去,我再看一会儿估摸着也能睡了。可他偏就不如我愿,竟问道:“睡不着么?”
我:“不是,热。”
他将被子往下推了推,“还热么?”我心中叹了口气,我的意思是让你别抱着我了啊喂。
我欲说“还热”,他又道:“不可再推了,仔细着了凉。”说着又将我搂住,且比方才圈得更牢了。
我慢慢将脑袋往下滑了滑,再滑了滑,最后抵到他胸口。这还让人怎么睡啊!
换过动作的我丝毫不见睡意有所增长,索性抬头继续看美男。偷偷摸摸地有什么意思,要看就得光明正大地看。反正如今我虽迷糊,却也明白了自己的心意。我二人又是正经夫妻,即便做些限制级的事情,也是碍不着旁人的。看几眼自家夫君有什么大不了的。如此一想,就更理直气壮了。
他见我又抬头望他,便也伸手理了理我脸上发丝,说:“睡不着么?我陪你聊天。”
我心想跟他有什么好聊的,不是他调戏我就是我企图调戏他未遂。接着便是我被他调戏得哭了或是欲哭无泪,他又一副怪蜀黍的面孔来逗我。简直更小娃娃过家家一般。
不知为何,我突然想到为什么我每次调戏他都未遂?难不成是技术问题?
想着想着我竟不知不觉伸手覆上他面孔,看来我的身体已经脱离理智,想着如何成功地调戏他一回了。他见状似乎怔了怔,也未说什么。我又将身子往上挪了挪,离他面孔也近了些,方开口道:“凌叔。”
“嗯?”听他的声音,我竟觉得他是一副任人宰割的模样。
如此胆子便肥了点,又凑近一些,道:“不如你让我亲一下吧。”
不等他回答,我便轻轻凑上他微凉的嘴唇。不知道他为何连嘴唇都是凉的,如今正值春暖花开时,并不至如此。
他只愣了一会儿便伸手托住我后脑,附在我耳边低语:“当真要如此?”
我迷迷糊糊地似是点了头。他轻轻叹了一声,重新将唇覆上我的,也只似蜻蜓点水一般。我有些不满地凑过去,他却伸手将我脸颊捧住,问:“为什么?”
我一时不明白,待看清他灼人又渴望的眼神后,方明白过来,一边凑过去一边回答:“我喜欢凌叔。”
他又轻轻躲开,我的嘴唇擦到了他下巴。接着他又主动凑过来,低声呢喃:“今日要同我说的可是此事?”
我伸出双手搂住他脖子,点头道:“凌叔你还要不要我了?”
他笑答:“不是一直在等你么?”
方一说完,便觉细碎的吻落至我眉心眼角,鼻尖,直至整张面孔,最后终回归唇瓣。不过也只温柔地厮磨,顶多不过轻轻啃咬几下。比之上回愠怒之下的吻,这次委实温柔隐忍地令我觉得不真实。
我将他轻轻推开,不解道:“凌叔你是将我当小孩子么?”
他声音仍旧沙哑,但已不似方才那般平缓清和,气息有些急促,调笑道:“风小蕖,似乎是你一直将我当叔叔吧。我若不将你娶进门,你还想当我都久的侄女?”
我越发不解:“那你为什么跟哄小孩一样。”
他深深叹口气,半晌,方屏声静气道:“小蕖,你是不想要我们的孩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