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 第二十五神魔共舞(1 / 1)
我不知昏迷了多久才醒来,而眼前如水牢一样的地方也并未指示出我确切所在。不过手脚上结实的链子切实告诉我,我是被人给抓了。不过照目前形势看来,疏凌还未将魔宫怎么着,亦或是,魔宫之人已经将他怎么着了。
不过鉴于多年来疏凌对我有求必应,我虽不知他战斗力如何,不过他高大的形象却已在我心里站稳了脚,所以他被人怎么了这种想法令我觉得不大真切。
无论如何,我是不能在这个地方待下去的。如今也不是与人斗智取巧的时候,我将手上的链子细细观察了一阵,略有些伤心。我的模样果真如此不堪一捉么?为何他们就用这么不牢靠的东西来锁我?
接着我便施术将身上禁锢去了,甩手砸开牢门,也顾不得门外看守的小将是否干过什么恶事,只一律放倒,便匆匆往外头去寻疏凌。
魔界之地虽不及九重天阙上霞光似锦,仙气缭绕。但其幽暗深邃,紫气迷离,倒也颇有一番风味。只是风光为一说,气氛又为另一说,行走于各类奇花异草中,我并无在药乡时那般自在,反觉得内心颇压抑。总觉得这些花木也似充斥着魔性,一不留神就会使人入了魔风。
魔宫果真不是个居住的好地方,想来那些扭曲的花仙也是在这儿呆的久了,才将一颗纯洁的心给磨练成了石头。
正这么想着,就见迎面走来一群姿态身段都不输花仙的姑娘。一群人正是有说有笑,不妨见我愣愣地站着,皆端起身子将我一阵打量。我一时觉得,自己与成群的女子有着莫大缘分。每每我孤身一人逛人家园子的时候,总会有一群敏感纤细的姑娘来感知我的存在。
当先一女挑眉俯视,冷声道:“你是哪个宫里的?怎么到处乱逛?”
咦,听这话音,像是将我当做她们魔宫的女侍了。我又望了望那一众女子,发现靠后的几个宫娥模样地也正疑惑地打量着我。见着她们的衣饰,我顿时了然。
那一袭绛色纱衣同我身上这件枣红罗裙确实不大分辨。我这衣裳颜色随艳,但刺绣花纹都较简洁,也无多余配饰。加之我头发上一向无甚装饰,若不细看,与此处的宫娥倒也确实不好分辨。
我正待说个厨房之类的处所糊弄过去,另一女子又开了口:“她不是宫里的人。”
我心呼不好,要被当做刺客一流了。谁知方才那女子竟露出副鄙夷神色,道:“别以为有几分姿色便可在后宫有什么作为,你可需知道,如今这紫夜宫是谁做主。”说完便领着一群人趾高气昂地继续往前走。
哦,原是将我当做争宠的后宫女子。最近我总是卷入些女子争斗的戏码,令我头疼不已。不过据悉这任魔君惧内,如今的魔宫可说全是王后做主。不过为了撑住面子,在外总还是打着魔君旗号的。否则毓嬅也不会信誓旦旦地念着这位王后必定不会放过我之类的话语。可方才那女子既将我当做争宠之人,那便说明魔君其实还有挑姑娘的权力的。到不知这位王后在这事儿上怎么又不管了。难道是夺了夫君的权势,便意思一下给他写福利么?若是如此,即便这些女子得了魔君的喜爱,却也得不到多大好处的。那么方才那女子的一番话委实有些多余了。
不过这些都不是我该关心的,脑中一个声音猛的传来,我才想起当务之急是要做什么。疏凌啊疏凌,你可千万不能有事。否则的话,我嫁给叔叔已经是一条天地奇闻了,若再添上一条三日内守寡,这可让我怎么继续立足于天地。凌叔你一向疼我的,也不忍心让我顶这条八卦的对吧。而且,即便药乡荒蛮又随和,我也不能给它抹黑啊。
心中思绪纷乱,脚下步子却不能停下。好在这地方虽是魔宫,不过道路却是横平竖直,很容易辨认。凡有楼阁之处,也都标上名字。我顺着园中最宽敞的道路行了一阵,又礼貌地问了几个獠牙小厮,终于教我找着了这宫里最大的殿堂。匾额上三个大字虎虎生威,勾心斗角。可惜我一个都不认得。据说这是魔族自创的文字,只在魔宫的匾额上才见得着。因为这文字跟画似的,好看不好记。传承力微弱,时日一长,便成了非物质文化,只在魔宫里做做装饰,附庸一回风雅。
我施了个术将自己隐了,随着几个女官模样的一同入了正殿。到不知这魔宫竟也很开明,有这许多的女子当官。不过刚一进殿,我便明白了。巍巍庙堂,上头坐的不是统领魔族的男君主,而是本应打理后宫的女主子。
那魔后一身烫金紫红展衣,头上五旒希冕。姿态端庄,面容艳丽。在我进门的那一刻,她犀利的眼神似是朝着我的方向望了望。
我自认隐身之法学得青出于蓝,等闲之辈是无法看穿我的。而这位王后虽厉害,怕也是在是计谋那一方面,若论起道法,大约不会比我高超。见她望过之后果真不曾起疑,我便安安稳稳地又走了几步,这回却发现个熟悉的目光。
疏凌正坐在下首客席上,带着惯有的似笑非笑的表情将我望着。我大惊,他不是走了两日么,怎么如今倒像是刚来的样子。
且如今他就这么望着我,却望得我略有些心虚。我的隐身之法虽在天地间找不到几个对手,但毕竟还是有对手的。疏凌便是这娇小队伍中的一名,或者说他识别我的功夫,比我隐身的功夫强了不止百倍。因为无论我隐到何处,或是变成什么模样,他总能在第一时间找出我的方位,并给我一个温柔的笑颜。长期以来,他寻我的功夫都令我咋舌。
座上的魔后大人见状端庄一笑,道:“到不知三殿下竟是如此的喜好,想必是天宫里仙女见得多了,便觉我们魔宫里的姑娘新鲜。若是殿下喜欢,随意挑几个便是了。”
我轻抚了一下小心肝,看了眼走在前方的几个宫娥。长得也是眉目似画,身段风流。只是比起九重天阙的仙女,更多了一分妩媚风情。我若是男子,必定也想带几个回去的。
不过这位王后此时说的话就不对了。前几日我同疏凌大婚,消息走得天地皆知,连酆都的幽冥司也传得沸沸扬扬。魔族虽与神族不大交好,世上却没有不透风的墙。而如此狂风暴雨,更是无孔不入,所以她是不可能不知道的。既知道疏凌刚娶了妻,怎么能如此不厚道地给他送姑娘,这让人妻子情何以堪。想着我便有些气愤,拳头也不禁收了收。我不是吃醋,我不是吃醋,只是气不过这王后目中无人。必定是瞧不起我是药乡的野丫头,竟也敢嫁入天宫,霸着这位在六界都很吃香的闲散王爷。
这头我怒气还未压下,那头魔后又开了口:“三殿下何必如此拘谨,不过是送几个女子罢了。难不成我这几个手下还及不上药乡的小丫头?”
果然被我言中,她就是瞧不起我是乡野丫头。
又道:“亦或是,三殿下偏生喜欢年纪小的?”
这就是暗示我们叔侄乱伦了。
疏凌低头押了口茶,不大给面子地回到:“小蕖只比我小一万岁。”对,他不给的是我的面子,拆的是我的台。他要将我是大龄女的事情昭告天下,他要将我除了他没人可嫁的事情散布四方。
那魔后似是还想说些什么,疏凌已放下茶盅,颇有礼节地起身拱了拱手,道:“不知王后可否交出毓嬅。”
那魔后依旧带着笑颜道:“哦?原来三殿下是看上了毓嬅,可毓嬅已嫁与了白帝龙王。你该往鹿台山要人,怎么反倒来了我紫夜宫呢?”
疏凌缓步踱出席位,只手把玩着一只衣袖,仍旧不紧不慢道:“娘娘应当知道,我这次既没奉旨,也没带什么礼物,那便不是来做客的。”
我直点头,暗自道:我知道,不是来做客的,是来打架的。
王后嫣然一笑,微带一丝寒意道:“三殿下,神魔休战多年,您如今既要寻事,到不知要用个什么缘由?”
疏凌缓缓从手中送出个银光闪闪的东西,道:“蓄意伤害天族王妃及腹中麟儿如何?”
魔后秀美微挑,方欲再送出个微笑,疏凌又道:“亦或是,魔族欲伤害尊神之后?”像是不耐烦那魔后的诡辩,又添了一句:“玉山的忆思珠却是件好用的东西。”
魔后终于略显出不安的神色,不过很快平复,道:“若本宫未记错,所谓蓄意伤害的人,也都来自神界,三殿下怎么又找到我魔宫来了?”
狡辩得确实很有水准。不论是绯衣或是毓嬅,都是神界之人。若要说来魔宫寻仇,还需将她们同魔宫来往的证据取出来。绯衣一众投靠魔宫是早已明了的事,可毓嬅就不好说了。毕竟只有一小众人知道她已入了魔宫,且又牵扯上那暴发一方的东海龙王。即便疏凌是天族的三殿下,也不能随意冤枉人。
而如今绯衣已经不在,寻仇一事也像是一时没了头绪。
见疏凌一时无言,那魔后又似拉家常般道:“据说三殿下娶的那药乡女子,竟是伏羲女娲之后?三殿下可莫给人蒙蔽了才好,如今沽名钓誉之辈众多。骗婚也是有的。”
疏凌额头青筋隐隐突起,见他袖子动了动,怕是在里头捏了拳头。又听他似是咬着牙道:“王后多虑了,若是王后执意不交出人来,就修怪凌不客气了。王后该知我脾性,大局一说于我无用。”
“哼,既如此,本宫自然也不同殿下客气了。”话一说完,周遭人物景致皆换了副模样。方才还是一派觥筹交错的和乐,如今已充斥着沙场般的戾气。魔族招待客人果真与众不同,歌舞中暗藏杀机,和平是战争的面具。
我略有些紧张,这是头回见疏凌打架。正犹豫着要不要显形同他并肩,就见他周身起了一道仙障,衣物发丝皆随着周身仙气而往后飘起。温润的面容上神情肃杀,虽看不出戾气,却充斥着愤怒。
只听他依旧缓缓道:“王后还是将人交出的好,否则你紫夜宫训练这许多将士也不易,若全军覆没岂不可惜。”
魔后猛一锤座上扶手,声音不再含笑意:“疏凌,你莫如此狂妄,今日凭你一人之力要走出我魔宫,却还需掂量掂量。”话音刚落,周遭魔将群攻而至。疏凌起手捏诀,几个起落,已放到一大片。紧接着殿内金光闪耀,我甚至看不清疏凌做了什么,倒下的魔将却越来越多。方才一直持着端庄姿态的魔后也失去了几分颜色。
又是一阵厮杀,殿内已是血流成河。我呆呆望着这一景象,一时有些忪怔。疏凌也,太能打了。先前猜想他是天君暗中培养的能手一说愈发显出可信的征兆。此时疏凌朝着魔后步步逼近,声音一分冷过一分:“王后,人还是交出来的好。”
那魔后已吓得发抖,我不禁有些失望。不是传言说她很厉害的么?就算法术不甚精炼,好歹也是掌管一宫的,大世面总该见过,也不会被疏凌这么厮杀几下就吓成这样。
不过发抖归发抖,那魔后嘴还是很硬的,继续坚持道:“三殿下往我魔族寻龙女,怕是来错地方了。”
“如此?”疏凌说着震断了王座的扶手,魔后整个人跌落在座椅上。
他又抬起手欲震下另外一边,殿外一个身影急速奔来,几个起落已到了王座边,大声道:“休伤了王后!”
毓嬅轻轻扶起魔后,又伸手做了个护卫的动作。这副景象,无端令人觉得母慈子孝。而我见到毓嬅后便有些心神不稳,很想过去问问她,到底为什么要伤害暮雪。
毓嬅将魔后扶起来坐在一旁,对着疏凌冷声道:“我跟你走。”
疏凌只瞥一眼道:“原也不曾想将你带走,只需将你给暮雪的那些伤还你便可。”
毓嬅闻言一怔。其实暮雪的伤是很严重的,只是她历来淡漠,对伤痛亦是如此。加之师兄医术高超,药乡丹药齐全,是以不过两日,就将养得差不多了。毓嬅也算自小娇贵,若将暮雪受的伤还给她,却不知能撑得了多久。这些想必她是知道的。
是以她说:“那雪女竟还活着。”
我闻言一怔,她原是要将暮雪杀死的,为什么如此狠毒。可静心一想便明白了,若暮雪死了,我怕是会承受不住吧,她想对付的始终还是我。
此时毓嬅自是在一旁犹豫,疏凌也不催着,一双冰冷的眸子不时瞟上几眼,足以令气氛僵持在紧张时刻。
而我们将目光全集在毓嬅身上,是以无人察觉一旁被冷落的魔后正悄悄做些什么。当我回神之际,便见到她手中幽光闪烁,直往疏凌袭去。我脑中一空,顾不得当下形势,即刻显了形,一掌将那幽蓝的东西震开。当下众人皆是一怔。
毓嬅咬牙切齿道:“风蕖!”
这到怪了,她将暮雪伤得那么重,我还没对她咬牙,她到先恨起我来了。那厢恢复几分神气的魔后也道:“原来这便是女娲石所在。”
说得我似个储物盒一般。
我也不愿与她计较,既已露了行踪,便也没什么好装的,起手就将毓嬅劈倒。取出近来刚使上的手杖,我将毓嬅死死抵在地上。
虽已猜到大概,仍旧忍不住问道:“你为何伤暮雪?”
她冷哼一声道:“她欲窥探我隐私,难不成我要坐以待毙么?”继而又微微一笑:“蕖姐姐,这是什么道理?”
我将手杖又摁下一些道:“公主说笑了,风蕖当不起这声姐姐。公主若不愿说也罢,我不多求,只在你身上刺出同暮雪一样的伤就作数。公主觉得如何?”
她将头一拧,道:“要杀要剐快些动手。”
我将手杖微抬了几分,身后传来魔后的声音:“风上仙且慢。”
我手下不停,嘴里道:“凌叔,劈她。”
“你”那魔后未能说出句完整的话便给疏凌撂倒了,可见勾心斗角学得好的人,术法都不怎么样,因为心思纷繁,便无法静心修炼了。
想她必定会问我为何无辜伤她,我很是善解人意地解释道:“我是上神,并非上仙。”
本就伤得不清的魔后正式晕厥。
殿内便只剩下三人。
我松开手杖:“毓嬅,我今日只想问你,究竟为何如此恨我?”
她也不起身,又冷哼一声,将目光移开,看样子是不想回答我。
既然如此,我便没什么可说的。原本我已放过她一次,可她竟伤了暮雪,如今我不会放她第二次。我抬起右手,使足力道汇聚杖身,刚欲送出,身下毓嬅便给一道白光收至门口。
我散去力道,缓缓垂下手,持着方才望着毓嬅的姿态继续望着地面,沉声道:“白帝龙王是要管我寻仇的事么?”
门口熟悉的声音响起:“你要杀的是我的妻,叫我怎能不管。”
我握紧拳头,直欲冲过去将二人结果了。却不想疏凌牵过我左手,柔声道:“小蕖歇会儿,凌叔替你收拾。”
我望向疏凌,见他依旧是往日同我嬉笑的模样,仿佛刚才那句话是说“小蕖你坐会儿,凌叔去给你倒杯茶”一般轻松。
我又朝门口望去,单昕一袭白衣在这幽暗的宫殿显得格外清绝。一旁毓嬅受了伤,正软软靠在他肩上。二人荷衣蕙带,到令人觉得似一对逃命的眷侣。如此一比,我跟凌叔便成了追杀那情侣的恶人了。这么一想,我竟忍不住嗤笑出来。
疏凌一边牵着我在一旁坐下,一边问:“小蕖笑什么?”
我抿了抿嘴,答道:“我笑有些人做了恶事偏要装善良,分明心中狭隘却要摆出神仙的出尘模样。真以为世人都是瞎子了,凌叔你说好不好笑。”
疏凌颇配合地展颜一笑:“那可不是无耻之徒了?”
我更配合地点了点头。
单昕闻言微锁了眉头,道:“阿蕖,我知道是我做了对不住你的事,不过毓嬅,还望你放过她。”
闻言我深吸一口气,猛一拍桌子道:“单昕你什么意思,你所谓对不住我的事,若我没记错的话是骗去我一个元神,或者说是一条命。我风蕖的命就如此不值钱么?你让我放过毓嬅,她又何曾放过我,何曾放过暮雪?我放过她,又等着她继续来害我么?我当真后悔当年怎就瞎了眼看上你,更瞎的是竟然在神界又被你几副伤春悲秋,故作温柔的姿态给蒙蔽!凡世的许言到还有几分真性情,神界的单昕怎么如此窝囊!”一番话说得急,连着气息也有些不稳,最后我又带些赌气地补充道:“阿蕖这名字也不是你叫得的,客气地请喊声殿下,若不愿意喊名字便可。”
如此一来,单昕眉头皱得又紧了些。想必是我乖巧的形象全数破灭了。哎,无妨,反正如今我也不必担心没人要了。
那头又静默了好一阵,最终又带着丝希望问道:“当真不愿放过毓嬅?”
我实在不明白他为什么总让我放过毓嬅,就算是因为他父亲欠了毓嬅母亲的,他也应该奋力保护毓嬅,而不是在这儿一遍遍地问我同一个问题,且这个问题是得不到肯定答复的。
我只得深深叹口气道:“凌叔我累了,我们速战速决吧。”
疏凌起身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