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1 天见可怜(1 / 1)
就在治水的当口上,却出了一件大事。
在堤坝指挥投石的公子从马匹上摔了下来,力竭昏迷。
这是何等大事?!事实上,游冉之很清楚这段时间公子的身体早有异状。每个人能够承受的精力都是有限度的。而在那夜花灯节彻夜不归之后公子回营的第二日,这种异状就更加显而易见了。
公子立即就被送入赋玉宫内,而消息传开之后,有人欢喜有人焦急,上京之中沸沸扬扬,而上报尔弥王之后,尔弥王的反应也还算过得去,召集了上京的名医问诊,并且,在月巫女的行宫请出了织云。
一时之间急坏了急欲扶持公子上位的一干臣子,而这时,突然收到了更加爆炸的消息,朝颜之城过东侧的湿地,有十万大军开往京城。局势,终于是明朗而紧张了。他们未有一兵一卒的阻拦,径直奔往上京,倒好像是————有人刻意放行一般自由畅通。据不成文的传言,此军是三皇子未央的军队。
如此,上京城门开始整夜整夜的宵禁,有官员逃逸的统统被斩。老百姓怨声载道,这已经是灾祸不断之年的最后年限。京中最明显集权的皇子便是五皇子博应崖,但他的军队同样在城外,并且受到大皇子景鸿在海上势力的制约。
一触即发,但尔弥的回应显得冷淡。朝堂仍然是可有可无的开展,但臣子们都在下方寻找自己势力的支持。
公子在京中,有个微妙的身份,因为他从未结党,也少有门客,于是,让追随他的那干人显得焦虑不已。大家也都关心着织云的救治,在这个敏感时刻,若是公子死了,那势力的划分会更加险恶,于是人们苦苦巴望。
天,就要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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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连神医都束手无策,那便是无法医治心灵之伤。
并非是刀□□入身体才会感觉疼痛,尽管他真的隐忍得很好,但,也有难以隐忍之事。
凰羽在赋玉宫中发起了高烧,而织云开出的药方,他全数无法服进,但他本人还有一些清醒的认知,在如此紧张的局势之中,有的事还是需要他一手布置,但,他做了惟独的一件众人都不清楚而且不可理解的事。
三皇子未央那十万大军,本可直接在朝颜之城受到阻截,因为他早已得到了情报。但,上京最终却得到了消息,那十万大军浩浩荡荡向上京开来。
或许连未央本人也不知道竟然会如此顺利。
那道密令,便是从绿袖蓝庭玉处得到,让清音转位带给公子。但是,清音死了。而密报,其实是从树月手里拿到的。
是的,他做了这个决定,就再也做不会自己的云淡风轻。
他终于还是心灰意冷,他终于认为自己保护的那样东西到达了他的限度。他曾经问树月,如果自己保护的某样东西腐朽不已,那是继续保护,还是毁灭??
还是毁灭的好。
那十万大军的放行,就如同可以割除腐肉,但是代价却极有可能是,天下苍生的性命。
他知道自己手染鲜血,早已就回不了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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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将就寝的地方直接安置在书房,游冉之就日夜守在书房之外。
织云两日来一次,但始终眉头不开。她算是公子的好友,也说一些宽慰之言,但难以起到立竿见影的作用。
公子的生命就好像院子里的那株倒塌的神木,命悬一线,游冉之心中焦急,但他职责所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尽量免除外界的嘈杂骚扰。
赋玉宫的女主人孟梦,这几日却平静安分得有点奇怪。原本,她指示人杀了清音,这件事无论出于公子还是出于蓝庭玉,都不会那么轻易的过去。但,最最奇怪的还是彩灯节祭典那一日,孟梦从祭台回到赋玉宫,却遇到了无妄之灾,先是那件加封王妃价值连城的衣袍被夺,而后,四个暗卫被杀,两个贴心心腹被伤,闺房被弄得一片狼藉不说,所有值钱的金银财宝被席卷一空,来的是两个行为奇特的蒙面飞贼,手段高强,她孟梦何时受过这等奇耻大辱?她竟然在周围全是侍卫的情形下受到那两个飞贼的胁迫,众目睽睽之下,被扒光外套,吊在院子的树上抽打100鞭,还被赏了三十个耳光,几乎打去她一条命。
这根本不是公子的作风。
孟梦心中非常清楚。
那个男人,根本不屑用这样的手段对付女人。
公子生病之后,居于赋玉宫的书房,但孟梦有苦不能言,她根本爬不起来嚣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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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烧得混沌一片,就连脸上也有了少许不正常的潮红。
偶时他睁开眼睛张望,但只能看到一片寂寥的黑暗。而门口永远有个让他安心的身影,那仿佛是与他背靠背的影子。
他知道自己这一生有这样一种孤独的命运,就好像从他出生开始,母亲就永远的离他远去。而那永远也是他不能去过问的。因为有人告诉他,一旦你开口与自己的母亲讲一句话,那你就将永远的失去她。
这个国家有各种各样的传说和预言,真真假假。但是,有很多预言,或者说成是诅咒那样的东西,的确是应验了。
母亲给予他骨血,他,无法犯险。
他不记得母亲的样子,那个人又告诉他,母亲为他触犯了神,因此被囚禁在谁也不知道的地方。他曾经问,为何触犯神,那个人说,因为那个女人向天地请求神赐予他一滴神血,封住了他手心的刻印。
他原本或许是不该出生的。
说这句话的人有两个,但两个人现在都已经死了。一个就是他的老师七尘子,另一个,就是那据说天下占卜绝不出错的星占师——傅恒乩。而这两人不知道是不是破解了太多世间的命运,死得都其惨无比。
那生存着的前二十年,他从未感觉自己有什么异样。但是却在最近,越来越清楚自己的身体发生了某种变化,就好像心灵之间,也是如此。
事实上母亲被囚禁的地方他已经知晓。但是,他仍然无法与她见面。他无法说服自己去冒险。
从小到大,他的母亲,就是六皇子痕雨倾的母亲太明夫人,陪伴他牙牙学语,在生病的时候担负当母亲的职责,事实上他的记忆中还有另一个女人,月巫女,沙铃。
但,尔弥将她永远的隔离了。
他自此都是孤独的。他从未幻想过这一生自己的身边还有别的什么人,直到某人的出现,但,又很快的破碎。
他烧得浑浑噩噩,感觉如同置身地狱,但那还并不是地狱。
他觉得这一次,自己或许会死。
只是或许,但并非毫无可能。
他的心中还有许多疑惑,但是他的身体,仿佛已经到了极限了。
只要他闭上眼睛,就仿佛会看到那些光。
那些…………破碎一片的光点。
他的意识,总是在一片虚空中漂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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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前有少许微光。
有一人轻轻抬起他的脖子,给他灌了一些清凉的水。
“织云大夫毕竟不了解,公子日常消瘦,只是因为这宫中出了不干净的东西。若是寻常人,恐怕早已死了………………幸而,公子应该未与那芙蓉夫人同房吧。”
一个声音缓缓在他上方说话,那水有些甘甜,他不由想要得更多。
“舫柯…………这些话你也可以这么面不红心不跳的讲出来,你这个人的脸的确竟然比我想象中的还要厚上几分啊。”
另一人低低的感叹。
“呃…………舫柯大夫的这问题…………游冉之很难回答,若是公子能醒来…………”这吞吐的声音自然是游冉之。
“难道你说那个不干净的东西,会是这家伙的同类?”
“应该是截然不同…………雪衣,我知道你嫉恶如仇,但天底下并非所有同类都是同样的杀性。你怎么如此难明白…………唉,你莫要说话,让我分心……你若是闲得无聊,打开包裹念念清心咒,或者到外面去别让无关的人进来…………”
“阁楼那边如此热闹,正主病在这里无人问津,倒也是古怪。”脚步渐渐远离。
那种清凉的感觉,由内而外,就好像薄荷的水熄灭了心中的大火,凰羽倏然睁开眼睛,满头大汗,意识却清明了很多,只见微微的烛光下,是术士舫柯的脸。
游冉之就站在旁边,而靠窗的地方,还站着一个古怪的,黑衣人。全身从上到下都是黑布,连眼睛都看不清楚。
“公子!!”游冉之低低的喊了一声,没想到织云都无法医治的病,竟然能让舫柯回生。
谢天谢地!
“公子无恙,让在下松了一口气。”舫柯淡淡的抹了一下额头的汗。“若公子无法起身,就躺着听舫柯说几件事吧。”
凰羽视线微顿,他伸手,掀开薄被,但,微小的动作让他出了一身冷汗。游冉之上前,将他微微扶起来,好使得他的身体能靠在软榻上。他静了静,道:“请恕凰羽无法起身,多谢舫柯相助了。”
他知道,舫柯会来这里,不是偶然。
当日舫柯带走了傅雪衣,本来就是不再卷入时局之中,但是他去而复返,理由没有那么简单。而那站在门外的背影,应该就是傅雪衣无疑了。
只是,那罩着黑布的人………………
“那位,是来寻公子的一位旧人。”舫柯低低的说道:“因为舫柯判定他无害,才与他一同前来。”
这房中腐臭的味道,一时让人不习惯,想必也是那位散发的。游冉之离他最近,但却不得不防。因为那人,根本没有活气。但若不是清楚舫柯的人,游冉之必然不会让他如此接近公子的房间。
凰羽微微点头。因为,他应该同样信得过舫柯。
“公子,舫柯今日本是有事前来,但进了这赋玉宫,发现了另外一桩怪事。”舫柯席地而坐,支起法杖:“众人知晓,公子劳累而伤,或许,这其中还有心事所伤,但却无人知道,公子的气本是纯正,但此间混入了一丝死气。我窥见西阁楼那边隐有尸气,那种气与别不同,这世间有几种咒术,都是逆天返生,一夕动用,则永远被黑暗缠绕,于是才可怕。公子的病气与那西阁楼舫柯感到的尸气接近,怕是早有伏笔。”
“西阁楼是………………王妃的居所。”游冉之有些不可置信的说道。
凰羽的目光微转:“这其中有何不妥?”
他只查到孟梦在陈黎家的生长,但全无别处疑点。陈黎目前是哪一派,看似王的人,但实际上好像与博应崖也有所牵连。
舫柯仿佛要开口说什么,但却微微恻然:“这需舫柯直接到那西阁楼才能查证。但现下,公子暂时不要靠近那边的一草一木,免得元气再受损了………………”
凰羽点点头:“多谢舫柯告诫。”
“那,舫柯便接着说这几件最重要的事情。”舫柯从怀中拿出一件东西来,递给了公子。
游冉之视线微顿。
那竟然是…………………………
一条染血的链子,缓缓的放在了公子的手心里。这条链子,曾几何时从他的手中,放到了树月的手里。他曾经把玩着这条链子,想试图打开它,但无论用什么办法都不能打开,现下,这链子已经破碎了,有一半的外壳不在。
这是…………阿缘的。
他曾经把它交给了树月,树月又挂在了阿缘的脖子上。
凰羽的眼眸倏然有些波澜。
“我和傅雪衣,就在大雨第一日,在城外的河流中遇到了树月小姐和他。”舫柯将那遭遇细细说来,指指身边的黑衣人,“这链子当日就在树月小姐的身上,但是沾满了血迹………………”
舫柯在那里细说了一刻,凰羽眸色转深,而游冉之则听得心惊。
原来………………树月早已出了青石殿,原来,树月或许是在青石殿遇险………………原来…………那个走路歪斜的女子,的确就是树月意识体的附身……………………舫柯大致的讲了为树月做还魂咒治疗本体的经过,也述说了其中他以为的古怪,说到了鹤晴的追杀与滹光的出现,末了,他说到回魂之后滹光带着树月急欲离开的异常。
凰羽将链子握在手里,静静的听舫柯说话,没有开口说一句话。
直到末了。
“她在我眼前消失的那一刻,我以为她死了。”凰羽淡淡的开口:“我重病宫中,依照树月的性子,她既然都能借着别的身体跋山涉水的见我一面,若是还存活在世,必然会出来见我。但这几日,我越来越觉绝望根深………………如舫柯之言既是还魂咒,她现在已经回到了本体,依然活在世间,却不见我,这其中一定出了难以解决的问题。”
游冉之顿时明白过来,原来,公子是在等待。他无计可施,只能等待,这世间无人再有他的隐忍。
他爱树月,但偏偏无可奈何。
舫柯点头:“树月小姐性子看似温和,实则固执,还有点……不同寻常的倔气。她那暂时的身子,移动如此困难,三五步就是一摔,她和那个叫滹光的少年似乎早有离开的计划,也鲜少的没有争执,但我知道她心中对公子仍有很深的牵绊…………那夜由着她自己下山,本想她那身体决然是支撑不了多久,但她竟然能去了这么多地方,到回魂当日的傍晚,我见她迟迟不归,用术法召唤与她,发现她竟然能隔我如此之远,舫柯惊吓不浅…………”
三五步一摔跤,却说自己毫无异样。
她是怎么从舫柯说的那座山一个人走到山脚?她还去了赋玉宫,若是早几步,晚几步,或者,她也会如同清音,失掉那个回魂代替的身体…………她就是那样从赋玉宫走到祭台前…………并非他看到她的时候她狼狈的摔了一次,而是在他看不到她的时候,她狼狈的摔了许多次…………树月,就是这样的痴女子,但,性情也就是这样让人痛而爱的性情。
她分明心中有他,但是她却说出了如此狠厉残酷的话…………她早已下定决心离开他,尽管她可能不情不愿…………这其中到底是什么问题!!??
“我非常的怀疑,因此对她言语相逼,我问她阿缘去了何处,她为何对我毫不坦诚,但我的询问,无一有结果。”凰羽微微撑起身,“按舫柯所说,她已经被滹光带走,那舫柯可知道他们去了哪里?”
“公子,可以问问他。”舫柯微微指着站在旁边的黑衣人:“当日树月小姐回魂之后人还未醒,滹光坚持带走她,这一位便强跟上去,我与雪衣紧随其后,但不知道对方用了什么方法,在我的术法之下仿佛也是跟丢了。”
凰羽抬眼,看着站在那里的黑衣人。心中升起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古怪感觉。
“站在那里的那位朋友,是否有不能见面的理由?”他问。
对方身形仿佛是微微一颤,微微摇头。
“那么,劳烦请这边说话吧。”凰羽的脸上还带着那种发烧余热留下的不自然的红。游冉之有些戒备,接着递水的动作站在了凰羽的跟前。
“游先生不必介意,这几日,他对树月小姐寸步不离,并且那一日,也是他带着全身是伤的树月小姐与我们相遇。舫柯想,虽是鬼魂,但,应该对公子无伤罢。”舫柯淡淡的说道。看穿了游冉之的心。
凰羽微微抬眼,游冉之也有些吃惊。
鬼魂吗?????????也就是说,站在那里的那个黑衣人,不是人类?????????
难怪他全无气息………………………………
但只见那人,全身颤抖,倒有些激动的样子,缓缓走到了凰羽的跟前。
这,真的有些奇怪………………烛光看不到他的脸,寻常人,也不会把自己包裹得密不透风。
那人在凰羽面前站定,愣愣的看了很久,他仿佛在下什么决心,倏然,他将身子扑下去,游冉之大惊,拔剑的动作瞬间想起,舫柯手持法杖,却是去阻拦游冉之的剑————
“游先生请稍等——————”舫柯微微喊道。
公子也微微吃了一惊,却感觉到那人紧紧的抱住了他。
却感觉那人是哭了一般,温温热热的液体就滑在凰羽的颈上。
“七哥————————”
凰羽耳边响起的声音,让他猛然一颤。游冉之和舫柯,也是一脸的不可置信,动作停顿当场。
“你………………”凰羽的眸子微沉,有些不可置信的惊叹,仿佛已经知道了来人的身份。他的手,缓缓的,揭开了黑衣人头上的黑布帽,在光中,露出了少年柔软的黑发,少年微微抬头,泪眼朦胧,一时之间凰羽如同回到了旧时孩童的往昔。
有那么一个少年,在荆棘塔内,与他隔门相谈。
少年叫他一声哥哥,他欢天喜地,少年心思纯净,无害无伤,但在皇家哪里容许?天变的那一天,少年的母亲派遣刺客,一刀刺穿他的心脏,待他醒来,一切皆成定局。那一天起直到现在,他没有再见过他。尔弥对外宣称这个最小的九皇子先天孱弱,身居宫中,但这么多年从未见过这位皇子。而就连凰羽本人,也以为被尔弥宣称在青石殿内的这个弟弟,早已是死了。树月赐给九皇子,不过只是一种言语的借口,他早已以为,这孩子…………不在人世。若非织云那日坦言,让凰羽寻找到了某丝踪迹。
十年前刺杀凰羽的事件败露,袭晴与梅婉都被刺死,以尔弥的手段,这最小的弟弟,或许早已死了…………
但现在这孩子,他的眼睑,却活脱脱的是………………织云说,他是魔星降世…………
“那孩子是皇族最大的秘密。他诞生便受到诅咒,传说他体内流着皇室千年怨气集聚的诅咒之血,是皇室之中灾厄的承接,于是王才将他永远的镇压在青石殿之中,预言中他是皇室的魔星,如果魔星18岁之前不见天日,那皇室才能逃脱一劫,否则,整个皇室将血流成河”
织云的话,响彻耳边。
但,仿佛没有经历多少时间,这孩子看起来不可思议的小,不可思议的瘦弱,在烛光下流泪的眼睑,皆不是梦境,苍白得毫无血色,活脱脱的没有人的气息。抱着他的身体没有一丝温度,凰羽的心,闷闷的疼痛起来。
这孩子,是他的弟弟。当真是什么魔星?他如此的脆弱。
仿佛还是从前那样,柔软纤细,爱哭,他根本没有变,只是受到了无辜的迁怒…………这些年,他是怎么过的?
“我是静雁………………七哥,对不起……………………”
那孩子的话,让游冉之大吃一惊,若是静雁还活着,也只小了公子两岁之余,但………………
是的,这孩子看上去大约只有十四五岁,全身的腐臭之气。
尽管如此,凰羽仍然是伸手,缓缓的抱住了他,静雁的样子,他已经看到了,但他没有多说一句,多问一句。
“该说对不起的是我。”
公子温润的声音,有了很多悲伤。他只是伸手抱住了那个不断哭泣的孩子,就好像十几年前那样,隔着一道门,有些无可奈何的安慰他。
静雁还活着。
不是人也不是鬼的样子。
静雁的母亲梅婉,想让自己的孩子登位,于是借棋子袭晴,给凰羽人生制造了第一个灾难。
凰羽的首次初恋,失去了恋爱本身,也失去了心上人的性命。不,那彻头彻底就是一场骗局。
梅婉死了,因为凰羽还活着。梅婉,再如何,也是静雁的母亲。
原以为很多东西是难以忽略的。
但是这一刻看到静雁的泪,就觉得这孩子和以前还是一样,那些铁铮铮的事实,或许也可以被忽略,也可以不存在,因为,那些事实里面,未必都有这孩子的夹杂。
看到他的样子,就知道这些年他必定过得很惨。但,天何忍心?
这孩子,是他的弟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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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静雁口中听到青石殿的真相时,房间寂静无声了。
就连站在外面的傅雪衣,呼吸也显得微微紊乱了。
是的,这个国家的每个人都了解尔弥的残酷。当年宫变,是他亲手杀死了自己的两个儿子,凰羽的两个兄长,也是景鸿的生母的两个儿子————二皇子与四皇子。他有一些手段,总是让人不寒而栗。
大家猜测静雁的死,也无法去肯定,但是绝对想不到静雁所受的苦与所经受的折磨。当秘密被揭开,他已经无法见光,失去了唯一的母亲,事实上那个母亲可有可无,他置身在寂静的青石殿,作为魔星的降生,尔弥或许早已知晓,他竟然把这个孩子永久的关押在那个地宫里,以血喂食。
就仿佛………………赏玩珍稀动物…………
和树月相遇的细节,也在他的口中,一一道来,真相一点点的破解,说起从树月的一滴血窥到她真实的内心,但,听者何其忍心?那是一片决然无光的黑暗,无人陪伴,连心灵都做空,那是何其艰难………静雁期盼人群,却无法见光,这又是何等悲伤!
接着,他含泪说起与树月一起离开青石殿,自己变身如怪物一般的攻击树月,那种无法控制自己意识的恐惧,就连游冉之也下意识的按住了自己的剑柄,好让自己的心境能够稍微平复,但,他微微颤抖的手指还是泄露了他的情绪。
凰羽默默的听着,他握住静雁的手,想给那双手一点温暖。而他的目光,是那种平静之中的隐忍,但游冉之知道,公子的心,一定也很难过的罢。
“当我从怪物之身被那群人击败,沉入湖底,之后,慢慢转醒………………不知道过了多久,我感到了心中撕扯的痛苦,那是与树月交换的那滴心血的牵连,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和力量……………………那是另一个人以绝对力量制造的空间,我虽然醒来,但是身体无法动弹。我在水下,那水分明是鲜红人血,但我却看得很清楚分明………………我看到一人…………空手刺穿了那女孩,从过往的记忆中我得知那是七哥身边的随侍,名叫猫理………………”静雁仿佛回到了当日的场景,他那种痛苦无力的纠葛之中:“接着,树月的弟弟阿缘,补上了最后一剑………………那时候…………我感觉自己的心好像要炸开了,不,那是树月的心,仿佛要炸开一样…………”
心血相连,因为那滴血,他知道树月心中所想。这仿佛很卑劣,但,他亦不明白自己为何会如此。或许是因为孤独,或许是因为寂寞。
猫理的死亡真相终于是被揭开,凰羽微微闭眼,不由得想起树月哭泣的样子。
无法阻止的伤害,这对树月而言,大概就是最残忍的事吧。阿缘杀了猫理,这件事,或许才是她的内心真正觉得可怕而无法面对的。
静雁说起了树月决然的最后一击,尔后,那个人的力量破裂,能力者们群起反抗,树月沉到了池中…………尔弥的人紧接着赶来,封锁了血池,而他拖着变身后乏力的身子,在血池深处捞回树月,顺着皇宫中水流的方位,逃出了宫门。
“七哥————”静雁抬起朦胧的泪眼:“若非是与树月相遇,我便永久的在那青石殿不见天日,但若非树月想将我带出青石殿,那她的能力本来还有余剩,便不至于眼见那么残酷的事发生而无力阻止…………我知她的心很苦,她没有一时不在想着你的安危,在青石殿想起你的样子,她总是脸上有了一些笑容…………我知道你们分离那日她说的话全是欺你…………但那并非是因为她心中没有你,恰好是因为…………太重要………………七哥,我知你心念于她,若她说了那些话,又以那种方式离开,你必然心死————但………或许能阻止她的只有你………”
凰羽的手微微拍了拍他的肩膀。
静雁终于是带了一点疑惑,抬头看他。
凰羽的眼睛很静,并没有见到那种静雁所想的愤怒。
“阻止?”游冉之直觉的问。
静雁点头,怔怔的看着他:“我没有那种怪物的力量,根本阻止不了滹光带走她,可我知道,树月————树月就要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