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8 神剑苍伢（1 / 1）
尽管穿上了狐族的人特制的防寒大衣，在风雪之中的行动却还是难以抗拒严寒。难以想象在朝颜之城还是如同温暖的阳光日，在这里却仿佛回到了十三月的严寒。这个世界的月份竟然是有十三月的，这本身就是一件很不可思议的事。
雪山有不可思议的情景，随着路程的加深，猛兽的咆哮声与风雪混杂在一处，路程行走变得很艰难，几乎难以从雪地中找到清晰的路程，也只能像隐戎说的那样，向着声音走。树月一行人中，行走得最容易的人竟然是无名。
天色本来是灰蒙蒙的，越走，天便是变得越暗。树月无可奈何，只能以手打燃能力发动的火焰用于照明，但越往前走，便越觉得使用能力越困难，火焰的光渐渐变得暗淡起来，周围的道旁出现了一些粗大的大树，盘根错接，倒像是离那猛兽的声音越来越近了。
“这些木头是盘古木，根茎都很粗壮，里面有的木头是空心的，可以御寒。我看我们还是稍微休息一下。”无名返身，看着树月说道。“我们已经行走很久，离洞穴应该很近，这圣山之上，是无光的黑夜，我们只有三人，欲取神剑还是停下来商量一下。”
树月有些诧异的看着无名。仿佛不明白无名为何知道这雪山的很多事。
凰羽按住树月的肩膀：“无名说得对。我们就找一处盘古木洞停留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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盘古木中，用隐戎的行装里的特殊打火石引燃了火。虽然外面冰雪覆盖，但是这盘古木中却有一个天然的洞穴，充斥着淡淡的熏香，并不潮湿，的确是个休息的好地方。
树月拖下自己的外套，上面裹了一层厚厚的雪水，她把三人的外套放在火上烤。
无名就守在洞口，仿佛并不觉得寒冷。树月心里的确非常讶异，这么严寒的天气，无名穿着单薄的衣服，呼吸平静得如同日常。这圣山之上显然有种克制着力量的术法，让树月的力量也无法正常的发挥。凰羽衣衫下的手，尽是冰寒，可见这严寒的苛刻。现下，他在一块干燥的皮脂上用黑炭手绘着一条地形图，又拿出雪儿原来绘制的图纸比较。
“这里条件恶劣，果真应该我一个人来。”树月一边拧着水，一边说道。她心知，这绝不是普通人能久留的地方。远处火龙的声音，在风雪中让人觉得心颤。
“来这里的人，各自有各自的理由。无须自责，无名也是一样。”凰羽绘卷的手没有停下，温温淡淡的说道。既然是他的命运，又怎么有逃避的理由？
“七公子真是好眼力。”无名冷哼一声，犹如他日常不逊的态度。
“无名自然并非是普通的海贼。这一点，在朝颜之城的洛水河上，凰羽已经看得明明白白了。”凰羽应声，火光中印出他那如雪一般的脸，完美无瑕。“因此无名来这圣山，也有自己的理由。”
无名淡淡的笑了起来，那张被火和刻痕划花的半脸看起来有点奇怪，倒像是非常高兴被人看穿：“说起来，七公子只身前往圣山，也可谓是勇气可嘉。我在想，公子为何前来？是为了一窥神剑的真面目，还是——”
“还是想在这里取了神剑，顺便杀了树月？”凰羽眸色不动，淡淡的说道，一旁的树月却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怔怔的看着二人。
空气有些微微的僵冷，水滴从树月的手腕滴下。
“难道我猜错了？”无名的笑意，未达眼底。
凰羽隐笑：“无名忘记了，打开山门封印的，是在下的血。如若凰羽有那样的妄想，如今又怎会在此地停留？倒是无名，你为树月而来，为自己而来，你和树月是什么关系？或者——在你隐藏的秘密里，树月和你是什么关系，如今，在下真的很想知道。虽然时间不对，地方不对，现在，你肯不肯告诉树月呢？再或者————无名的真名是什么？无名若是普通人，为何会对圣山的草木路径，如此熟悉？”
凰羽抬头，那目光灼灼有神，几乎是定视着无名了。
这几句话，句句都刺中中心。
树月将目光又转向无名，无名的眼神，透过火光，看着树月，那目光中，是一种树月从未见到过的神色，复杂，充满了………………痛苦和无奈………………怎会有这样的眼神……………………
“呲——————————————————————————————”
突然，空气中传出一个陌生的长音。
树月神色微凝，集中精神力，怎可能…………片刻之间，这周遭多了许多陌生的气息………………
是………………………………
无名反应更快一些，扑掉火迹，疾道：“魔物————————”
无可能…………怎会有魔物栖息在圣山？这魔物的气息如此陌生，不是无名熟悉的任何一种，是什么东西在如此短暂的时间积聚了这么多强大的魔物？……
三人急速的拿上物件，持剑奔出洞穴，只见方才漆黑的圣山大地，此刻布满了红眼，那些红眼属于一些虎视眈眈的黑影，那呲呲的声音是这些黑影的牙齿发出的声响。盘古木本有檀香，但此刻那香味却被雪地上的魔物的瘴气厚重的掩盖起来。
如此多的数量，无名尽管已经拔剑，但，神色却是严峻。树月心知情况的紧急，但无论如何努力，也无法从手中幻化能力的火焰。
能力………………被圣山的魔法封印了………………………………
“别慌！”无名一把握住树月的手。树月猛的抬头，她本是靠着盘古木的树根，微惊的看着无名。只见树月手腕上那枚凰羽送的玉珠，发出一股淡淡的柔和的光，照亮了三人的角落。凰羽则注视着黑暗的雪地，注视着雪地里的那些妖魔。
双方的屏息。
“我没有武器………………”树月努力集中精神，但是超能力的火焰无法使用。
面对着如此阵仗的妖魔。
无名递来一把剑。“拿着。”
无名握着树月的手，把剑稳稳的放进了树月手中，又将她的手，放在了公子手里。
“你们朝山上走，我来应付这些家伙。若是找到了神剑所在的洞穴，便用这把剑，刺火龙的心脏。我们在那里会合。”
树月摇头。怎么可能？？
“树月，你要信我。”无名的声音在树月耳边响起。
雪地里的黑影离他们越来越近。但，无名的提议，怎么可以？？
这无异于把无名独自抛弃在一场严酷的战斗里。
“走！”无名果决的说道，黑眸更加凝重，只听得一声近处的长啸，那黑暗中的红颜抖动，顷刻之间便朝这盘古木倾巢而扑。
一瞬间，无名重重的将树月推向凰羽，凰羽知道什么是最果断的决定，他猛然拽住树月的手腕，拖着她往盘古木深处的山上跑，无名则往前一跃，容身与黑暗。
无名的剑给了树月，无名没有剑…………………………
树月的脑子有些嗡嗡的响，觉得此情此景如此熟悉，就仿佛很多年前也有过的记忆一般，痛苦，诀别，无可奈何的………………
鲜血溅上了树月的脸，黑暗中，她觉得自己跌了一跤，又猛然惊醒，发现凰羽在持剑奋力砍杀那些红眼的妖魔，她被凰羽拉起来，懵懵懂懂的挥剑。
“啪——————”清脆的耳光挥在她的脸上，她有些回神，黑暗中有个声音说：“树月，别糟蹋了无名的好意。”
说话的，是凰羽。
是了………………她想起来了………………她执意要来这能力被封锁的圣山，是因为，阿缘………………想取得神剑，那是一个让阿缘活下来的………………希望………………然后，因为她这个私心的愿望让凰羽和无名也一同来到了危险的边缘…………尽管如此………………尽管如此……………………她还是很想阿缘活下来……………………
她觉得自己快哭了。
在黑暗中，有一只手紧紧的拉着她飞跑。那只手好冷，没有一点温度，却把她拉得紧紧的…………
有这么一个人，死也不曾放开她的手，无名说凰羽想取神剑，想杀了她，她不信，一点也不会信………………
她挥剑，在这能力无用的圣地，她如同普通人，只能拉着黑暗里的那只手，只能向着唯一的方向走。但她觉得心很痛。和无名分别的那一刻，是那么熟悉，那么不情愿，就仿佛她和无名，很早以前是那种，不可分割的朋友。
她紧紧的握着无名刚才递给她的剑，而现在却已经没有了那个人的手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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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才的那颗盘古木前，横尸遍野。
无名靠在树干下，微微喘息。
下面雪地的战场，厚重的腥味漂浮着，风雪早已经停了，无名身上也几处划破，却不见血，只见那伤口，涌出一种黑色的如胶带一般的物质，缠绕着无名的身体，霎时间，不见一点伤痕。
结束了吗…………………………看来久久不用的身体，也真是糟糕得要生锈了。若是从前，应付这样等级的妖魔，应该不会受伤……………………
无名在黑暗中凝视着下面的战场，黑眸微凝，嗅到了不一样的气息。他自嘲的笑了起来，看来想休息还没那么容易。讨人厌的家伙总是络绎不绝。
战场上升起了光，照亮了几丈的血与雪的道路。光圈渐渐的扩大，照亮了死寂的广场，那光原来是一个人的手杖发出的。
“他的封印果然已经破了。我刚才就在想，是什么样的妖魔会不受圣山封印的限制，被召唤到这里来。除了那个人，似乎没有别的东西能做到。”无名站起来，走向下界的战场。
无名的前方有一个黑袍人，手持光杖。
“你似乎还是和从前一般冥顽不化。”黑袍人褪下黑袍，是个紫色长发的年轻男子，有一双魔性的眼睛。“我们大概有三千年不见了。你似乎隐藏了身份。若不是跟着巫女上圣山，我很难发现你的痕迹。怎么样，巫女大人恢复了记忆吗？她似乎是完全的新生了。所以即使朝夕相处，也完全不知道，你就是她从前从不离身的神剑，苍伢。如何，很享受这种虐心的感觉吗？”
无名的唇微动，黑眸中已是肃杀。
三千年打磨，三千年天地日月，三千年塑造，有谁知道他的诞生就与一名女子的心灵紧密相连？她的悲喜，他全数都能感同身受，只因为她手持他，征战四方妖魔，镇守上古圣地，连同她的笑容眼泪与悲苦，都尽数刻进了剑的灵魂。
他是苍伢，是三千年前巫女腰间的神剑，苍伢。
他伴着她生，伴着她死，连轮回都无法分离的，神器。
“巫女的力量被封印起来了。她很弱，所以你才让我们有机可趁。”紫发人嗤嗤的笑了起来：“就连这些低等妖魔，巫女大人也应付不了，想当初魔界提到她的名字，可是人人自危。可惜在不久的将来，魔君掌握了人间界，这女人有再大的本事也难逃罪责了。三千年的那笔帐，是该好好算算了。”
“魔君复苏？”无名像是在自言自语，又低低的笑了起来：“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我早该想到了————————”他猛然抬头看着黑袍人：“他还是和从前一般，心狠手辣，竟然想了这么个法子复活，竟然不惜将自己————————”
一分为二……………………………………
他总是在想，为何那个人会和树月相遇呢………………
已经将轮回盘的命运改变得这么远，就算是逆天，但，还是有这样相系的命运…………竟然会这么残酷，那个男人果真是世间最残酷的男人…………没有一个男人会玩弄于自己的爱情，没有一个男人会放纵到随意玩弄他人的命运，又加诸自己的命运…………就算是巫女在三千年前有负于他，那么那此后一千年加诸在巫女身上的责罚，已经完全的赎罪了，但似乎还未完全消弭他的憎恨………………会是憎恨吗？？？那样一个无情无义的妖魔，会有憎恨这么珍贵的情感吗…………
“苍伢果真是巫女从不离身的神剑，什么都瞒不住呢。”对方近前，与无名距离拉近：“苍伢，转世的巫女很纯情吧，竟然会把这样小女生的恋爱当真了。可是她为何偏偏和这个人在一起？那个卓绝于天下的七公子，真的不是普通人，当初你们封印魔君的一刻，有谁想到魔君会将力量与精神分离？待到魔君完全的复苏，那便是合二为一。你想想，那时候，会是怎样的情景？”
什么样的情景？？
无名无以回答。
他只记得那一天，七公子为了救树月而心跳停止。那时候，他没想到是一分为二，但，他果断的，引导了一注力量，让他的心跳重新开始。
那时候，他不是没想过后果。或许那时候，他已经有些觉察。如果那时候放置不管，就让那具身体毁灭，或许无法阻止魔君复苏，但是却还是会带来一些阻扰。
但，他还是救了。
就好像，他在盘古木里质疑七公子的那句话，事实上，他想相信，巫女从前所相信的爱与情感。
没有人知道会生出什么变数。就好像，分离了几千年的力量和本体真的会一丝不差的融合吗？魔君就那么有自信能够控制自己所有的情绪？？哪怕是冻结了千年，他的那具灵魂与从前的魔性完全的分离，真的不会有一丝的动容？？？
或许他当时赌错了……………………
或许他应当阻止树月和七公子在一起。这两个人在一起，对谁，都是危险。但，没有谁知道，三千年前，巫女的泪水融化了神剑冰冷的心，苍伢的心再和从前不同。
“我不懂得你们的复仇和荣耀，如今的苍伢，不为天下苍生，只为了巫女的快乐。”无名淡淡的说道：“紫糜，连神器冰冷的心都会注入感情，我不信有血有肉的魔王对巫女毫无情感。即使那感情是憎恨，便代表曾经爱。你不觉得你太过悲哀？三千年的沉睡无法教你懂得这世间最珍贵的，你仍然只懂得杀戮的愉快，如此单调。”
“倒是被你说教了么？”紫糜扬起头来，抚摸着苍伢冰冷的脸：“我倒是忘记了，三千年前的某人是如何的杀人如麻，那可从来不谈什么情爱，只是你这样的姿态，却也让天下的魔鬼垂涎。”
面纱飞去，是另一半绝美的脸。
神器本是天地雕琢，美轮美奂。但苍伢的眼睛，少了杀戮，多了孤独。
“时间就快到了。你我都不能阻止，就不妨好好的看吧。你所相信的，和我所追寻的，我们到底谁对了，”紫糜在苍伢耳边轻声说道。扬起危险的紫眸，周围又包围着新的魔兽。
“如此看来，神剑湛蓝虽未被焚毁在太庙，也必定不在火龙把守的洞穴里了。”既然那个人已经醒来，那必定是借用了神剑的力量……………………“这一切都是布局。”
“和你想的有些不一样。”紫糜缓缓说道，几乎是咬到苍伢的耳朵上，看起来有无限的暧昧：“我们的确是布了局，不过，也算是最后的一场戏。那里的确有一把神剑，但要是巫女大人把剑拔起来的时候，一切就和现在不一样了。”
苍伢冷哼一声，“舍得告诉我这么多，看来我今天是无论如何也走不掉了。”
周围，血腥的尸体之上布满了比刚才更凶猛的妖魔。
“那是自然。”紫糜嗤嗤的笑起来：“你也应该懂得什么是天命所归。我家主人知道要和苍伢见面，特意呼唤了紫糜，无论如何，你脸上的伤疤当年也是拜我所赐，现在看起来，心不免还是觉得疼痛。当时下手的时候，心中也是极为怜惜的。”
怜惜二字脱口而出，也就是瞬间，紫糜的手猛烈的，从苍伢的心脏穿过，几乎把他穿透了。
紫糜脸上还带着笑意。
苍伢动也不动，只是定然看着紫糜，脸上没有悲喜，也没有疼痛。然后，他淡淡的笑了。
紫糜觉得不对，低头，只见苍伢握着自己的手，将那只手，从他的心口带出。
紫糜越看，越是冷汗噌噌：“你——————————你怎么会……………………”
苍伢的心脏没有血。即使是神器，正因为是神器，受伤也会见血，但是，苍伢受伤的部位，只有一种黑色的胶带物质。那种物质紧紧的包裹着他的伤口，片刻复原。
紫糜这才真正的大惊失色，踉跄的退了两步，喃喃自语道：“你怎么敢……………………你怎么可以…………………………”他又猛然上前，拉住苍伢的衣领，狠狠的一拳打在苍伢的脸上，吼叫道：“你怎么敢这么做！！！你知不知道这样你会————————”
紫糜猛然噤声，因为发现自己的失态，但，他克制不住自己发白的脸色。
苍伢平静得看着他。
“你只当做得绝的只有你们魔君，我苍伢便做不到？你不是想杀我？怎么现在又如此吃惊？”
“你……………………”紫糜极度愤怒，连说话都颤抖起来，一反之前的嚣张：“ 方才我那一击，并不会真的要你死！可你动用了觉醒的力量，才真的会………………”
“万劫不复？”苍伢严酷的脸冷笑起来。
神器与主人本是心思相连，三千年的那些久远的事，神剑主人的痛苦，早已让神器的心发出了悲鸣。那时候，他早已万劫不复了。再以后，做什么，都已经无法感受到疼痛的知觉。
“苍伢————————你疯了！！”紫糜咬牙切齿的说道，几乎是仇恨的，却并未对苍伢做什么：“即使你这么做，也阻止不了命运，即使你这么做，这一世也救不了巫女，命书上早已写了结局，你这么做——————————”
“我只要陪着她，短暂的快乐也好，幸福也好，我要在她身边，不让她孤独，我是她的神剑，如果她的命运最终停止在今世，这是她的最后一世，那将来世上也不会再有神剑苍伢。”
无名坚决的转身，面对那些魔兽，魔兽没有得到紫糜的命令，还在原地待命，对着无名，恶狠狠地发出威胁的嘶吼。
“那你是不是不要我这个弟弟，也不会回到湛蓝的身边！！”紫糜吼道。
“我们早已选定各自的命运，各为其主，从那时候开始，我就早已当你们都已经死了。”无名淡淡的话语，清浅的飘散在空气里。
“好！很好！！”紫糜苍白着脸，大叫道：“你们给我上，杀了他这个疯子！！！！”
空白的雪原，一夕之间妖魔涌动，风中清晰的传播鲜血的味道，一直飘散很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