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4 城门风光(1 / 1)
茶碗小居的莺歌差人送来的书信,就在树月见到阿缘的同时送到了山庄里。独孤鸣念着书信的时候,虽然只是短暂的几个字,树月的心中那块沉沉的石头终于放到了地上。
船员们也没事,有好几个船员已经随着水漂流到朝颜之城的城港,终于被茶碗小居的探子寻访到。他们有的住在朝颜之城靠近水岸的人家,以躲避城中的混乱。其中最重要的信息,莫过于,猫理的得救,和伶语的消息。
在树月心中记不起伶语失踪的经过,但是她知道和自己是有关的。她每次都心灰意冷的想,伶语已经遭受到不测,因此而痛苦,因此而否定自己的存在,但是伶语的再生,让她自己觉得,整个世界都仿佛因为这个生命的继续存在,而变得是一种庆幸。
她几乎,要管不住自己那点感恩而雀跃的心而想马上下山到茶碗小居去。但是她也没忘记自己手里的工作。于是,树月继续留在山中和采桑子一起照顾那些受伤的人。雪儿似乎很喜欢阿缘。尽管阿缘冷冰冰的,但是好奇的雪儿却一直叽叽喳喳的围着他,不亦乐乎。
傍晚,夕阳西下,树月带着一些山中的女人们送给太守府男人的一些汤药,独自下山,向太守府走去。
太守府围聚了很多民众,大家都等待着物资发放,公子把安排了一些事情,工作在有条不紊的进行,树月走到府内,但见到各处的物资在进行分批的整理,独孤鸣是受公子的指令必须寸步不离的跟在树月的身边,于是也和她一起到太守府中。
男人们都做得很卖力,这的确是朝颜之城近年来最开心的事情,人进人出却都是笑脸。见到树月,便是眉开眼笑,树月被这些人的气息感染,觉得心境竟然也开朗了很多。
独孤鸣和树月进了前厅,男人们在复议朝颜之城的新管理者是谁,见到树月,心知她与公子的关系非浅,便都是心中恭敬,还是胡老大最爽快,嚷道:“恩人,你要寻的人,往城楼那边去了。”
呃?
树月微微愣,随即才意识到胡老大在说的是七公子,其余人都闷闷的笑了起来。
树月心无芥蒂,倒是毫不在意,问了方向便去寻公子,独孤鸣向众人行了个礼,跟着树月身边走。众人倒是这时才明白,公子果真不是简单人。必然十分看重树月,才使人在身边如此保护她。一想到这个男人对此女子用意之深,便都是感叹。天下盛传七公子,美名人人知晓,如此一个手转乾坤之人,却没想到这么一个人的心,早已心有所属,不知道这举动,天下有多少女子心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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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阳西下。
一袭蓝色的身影站在城门上,风微微掀起他的衣袍,他在那里静止,完美而不可动摇。他的视线在看什么?
她立在城门下很久,看着他。突然很想知道他眼中的景色。
在夕阳中,她的心又有些发烫起来。最近总是如此,想到这个人,自己便会觉得乱七八糟。
独孤鸣仍然站在城楼下,树月便顺着这城楼上到城门上面去,吹起了一阵风,她一个措手不及,那风十分之大,卷起她那外袍上系得并不紧的系带,白色的带子被吹拂在空中。
他伸出手,握住了那条吹拂的带子,然后,微微转身。
他有些讶然的,下一刻便笑了:“树月。”
她对他点点头。只是还站在那里,觉得自己的脸又在发烫。他倒是非常自然,来到她的身边,俯身,给她系上衣带,他的气息就浮动在她的身边,引她的心,心猿意马。
“那个…………”树月想说的话,不知道为什么看到公子以后全数都堵在口中,她只是看着他的眼眸,有些迷惑,带着自己的思考。
公子眼波流动,柔声道:“你是有事想告诉我,才来的。”
树月点头,从怀中拿出了莺歌写的信,放在他的手中。
他一目十行的看过,眼中微微有了笑意,看着树月,道:“伶语和猫理她们如今都没事了。”
“我想和凰羽一起……去茶碗小居。”
她小声的询问。
“好。”
他揉揉她的头发,答得非常干脆。她的眼眸中有了一些愉悦的光芒,因他的一句允诺而高兴着。
高兴的事情,想和他一起分享,这算不算是一种进步?他在心中欣然。
“但那之前我也有一个愿望。”他笑着看她。
“呃?”
她似乎愣住了。
“你得陪我在这里,直到太阳下山。”
他说得似乎有万分任意,她仿佛错愕了,然后,他含笑的看着她,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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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楼上风光万里。
遥看是一望无际的丘陵,那边就是朝颜之城外缘的洛水。
阳光穿透了丘陵,将在地平线上隐没,大风吹来,这视野是无比辽阔宽广。
她站在城楼的高处,为了将那景色看得更远一些。懂事以后从未离开过研究所的世界,而现在看到的风景,在树月心中是无比震撼的。这便是自然的魔力。
呼吸着毫无束缚的风,似乎要将她心中那些杂念都一同卷走,她虽然有迷惑,但是却没有来这里之前深重。她还没有忘记自己身上背负着什么,RX晶片,弟弟阿缘身上的那枚晶片,但现下,她只希望自己单纯的,全部忘记。
一刻也好,不那么沉重,得到喘息,能够想着明亮的事情,呼吸。
她的世界,在哪里呢?
一时间又觉得迷惑,地平线上,要多么遥远的地方,才是她本来存在的世界,但是如今那里,有什么可眷顾的东西呢?树月这个人存在的意义又会是什么呢?
“修葺这么高壮的东西,用于战争,真是可惜。”她微微叹息:“大家都能看到这绮丽的景色,该是多么好。”
凰羽微微一愣。
衣袍在风中翻飞,树月的目光迷离又眩人,说了这么一句话。
他仿佛想起了什么,道:“我几乎都忘记了,在树月的世界,和这里是不一样的。”
虽然人的本质没有改变,但战争的形式已经不同了。
“虽然不一样,但是却也有持强凌弱。”树月的眼睛笔直的看着地平线的那边:“人们为了得到某些…………也会利用我们的能力,在战争里…………杀伤力比现在巨大很多倍,生灵涂炭得并不这里的少。开发的武器一瞬间就能让几十万人失去幸福。”
“那树月认为,生活在怎样的国家才会拥有幸福?”他问道。
和平盛世?
让所有人都幸福的世界并不存在。但是,相对的存在却是可能的。
“那凰羽,认为一个国家的王,应该是怎么样的存在?”树月微微的思考,问了一个这个问题。“如同太守乔石治理下的朝颜之城,还是如同……上京王城的王,治理国家的态度?”
答案早已在他心中。
“因世袭而被天下人选择的王,究竟能将天下引入幸福还是灾厄?”
这言语非常禁忌,但是,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问她。
树月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她来自一个更加先进的世界,那个世界虽然因为过度的文明而毁灭,但是,一个世界之所以能有文明的存在,必然是经过了长时期的安定和繁荣。
树月初来这个世界的时候,完全不知道所谓的规则,这一切都表明,在那个世界,已经打破了这个世界的某些惯例,先行一步的寻找到了世界行进的方向。
所有的战争和死亡都只为了一个目的,牺牲,然后,寻找到先进的道路、只是很多时候,先进的道路铺满淋漓的鲜血。
“凰羽拿到兵符的时候说了一句话。”树月淡淡的说道。
兵符调兵遣将,便是为民。它既然无法为民生,便不如——为民死。
那时候说出那句话的他,让她觉得震撼。
“如果不能引导天下人的幸福,便让天下的人自己决定幸福吧。”树月淡淡的说道,目光看向他。“就好像这城楼上的风景,朝颜之城里人人都能观看,就好像没有太守的城市,一片笑声和繁华,大家都因为无人镇压而欢喜,他们仍然会为了驻守自己的家乡而辛勤劳作,让他们欣喜的不是王的命令,而是他们自己便能得到幸福。”
凰羽的心中极大震撼,但这答案,的确是他所想。
没有王,王消失就可以了。
不需要人引导的天下,并不一定会如同陈旧的迂腐的混乱。王才是迂腐的象征,王才是战争的发动者。如果着绝对的权利不由一人掌控,这绝对的权利分散到真理的手中。让天下人自己决定出什么是他们需要的幸福,虽然不免有愚昧的时候,但是某一天一定会因为无数失败的经验,建立真正平和的国家。
“树月,我似乎明白,为何你会是神剑的持有者。”他微微握住她的手,目光流转。
命运之线……………………
他似乎隐隐看见那命运的趋势。
她与他所到之处,便有事发生,说不上好坏,但却引导着变化。她虽然心性未明,但是却很率直。知道事情的可为与不可为。她迷糊冒失,但是却有大善。
“你分明知道我心中所想。”他看着她的眼睛,“你可知道,我……”
“我知道凰羽的愿望。”树月回答了。
知道他的愿望,知道那轻浮的外表下真实内心的想法,知道割舍了某些东西存活在那个世界周旋的凰羽,是为了什么。
没有风花水月,没有闲情逸致,每一个夜晚都亮着的灯,岸上的纸币,房间凌乱的竹筒与书册,她一直就知道,他的愿望。
这个世界已经在腐烂了。
他在以他的力量,力挽狂澜。无所畏惧的,走在刀口上。
每个人都有自己想守护的东西,其实她与他,这一点很像。
为了守护自己重要的东西而不惜一切的,义无反顾的,那种纯粹到没有杂念的心,她完全能明白。
“如果真的有那一天来临,树月……………………”
他的眸子,从一种暗淡转为无比复杂的情绪,因而扣紧了她的手。
“我喜欢凰羽。”
她轻声说道。
没有承诺的,一句真实的言语。
他完全的愣住了。
“我会努力的留在凰羽的身边。会努力的寻找让大家幸福的办法。树月相信凰羽的每一个决定,所以,凰羽………………”
她的语音未落。
因为已经被他紧紧的,在风中拥抱着。
这一刻,他的心中,没有孤独。
只是纯粹的,拥抱着这个能给他温暖的人,仿佛这样的拥抱能感觉到她的心的温暖。
只是拥抱,却让她的脸火辣辣的燃烧起来。
阳光在地平线上,留下一道灿烂的痕迹,地平线的城楼下马车,竹帘缓缓的拉开,是伶语苍白的脸。众人在城楼下,相视而微笑。
若是永恒有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