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 公子献计（1 / 1）
树月在采桑子的小屋，虽然梦枕草的毒性已经消失，但是她却因为在梦中耗尽了元气而整日昏睡，暂时未有体力醒来。
公子的到来为山寨增添了新的活气。
未得到公子的允许，七皇子的身份被掩盖着，但众人却知道他必然来自有背景的大户人家，举手投足皆有不凡。春日刚至，传统节日“红绳之日”即将到来，男女之间若有心仪对象，可将彼此挂有饰物的红绳送给对方，如果能收到彼此赠送的红绳，并将红绳戴在手上，就算是受到月老的祝福，永结同心。离红绳之日不到3日，公子已经收到了很多山寨里姑娘们私下赠送的红绳。
男人们自然是在暗地里颇有微词，但是偏生这外表迷惑众生的男人并不是一个徒有虚表的软角色，自从了解到他们崇拜的超强剑士游冉之和独孤鸣都得听令于这位公子，又从胡老大那里知道这位公子为了救一个女人的性命，甘愿以自己的命为赌注，便不敢看轻了他。
他从那泉水中，将中毒甚深的女子带出来，但是竟然身上一点伤也没有，无论如何，这不得不说是个奇迹，这简直是史无前例的事情。就连胡老大也不可置信，除了那缠着绷带的手，公子从泉中出来的当天夜里便能下床行走，山寨里的女人们见到公子，都在暗地声称奇人。
因为游冉之叫他公子，于是众人也都不问他的姓名，过了几日，公子在山寨走动如常，大家见到他，便都称他为公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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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五皇子，竟然还在对恩人纠缠不休。”胡老大愤恨的把桌上的画像抛在地上，“这画师绝对瞎了狗眼。这画里的人还不及恩人的一半！”
这是山寨中央的一个院落大厅，胡老大和几个兄弟正在商议下次的行动，刚才有兄弟下山，寻到了朝廷在找的人，却没想到那画像中的人是恩人。正在气头上。
画纸被风一吹，飘在地上，被一双缠着绷带的手拾起来，来人正是凰羽。
“的确是不怎么像。”公子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将画纸折好，跨进门来。
众人见了他，除了胡老大，旁边几个人都相互看了一眼，公子倒像是明白了他们的心思，道：“似乎来得不是时候。”
胡老大明白众人眼神之中的含义，倒是瞪了众人一眼，道：“这是恩人的朋友，也是自己人，你们还见什么外！”
随即按着凰羽坐在大厅的正堂椅子上，众人又是吃惊，却又无人说话，游冉之进来，只见大厅一片暂时的沉寂。
“这毕竟是兄弟们的家务事，不可掉以轻心。”一个大约是胡老大的结义兄弟，诸葛聪，平时算是山寨的二当家，出谋划策都是他的事，他见凰羽不凡，来历不明，不会像胡老大这般理解为普通商人，身边又有游冉之这样的高手，是敌是友暂时不明，虽然他的打扮言谈都不似朝廷细作，但是稍一不谨慎便会让这山寨无数人的姓名拜拜丧生。“公子，多有得罪。”
诸葛聪算是说出了众人的顾虑。
胡老大便是怒了，道：“恩人的朋友，我胡老大以生家性命担保。想昔日在五皇子的围场，那死亡游戏，若不是恩人的一番话，只怕我胡老大今日早已是修罗地狱不得超生的罪人。你们怎可以这小人之心如此看待真朋友？恩人如今还受到朝廷的搜寻，恩人的朋友又怎么可能是朝廷的人！”
“这位朋友顾虑得是。”
凰羽淡淡开口，阻断了胡老大的话，算是暂时平息了他的怒火。凰羽看着说话的诸葛聪，和各种审视目光的众人：“在下能够明白大家此时的担忧。毕竟大家所策划的谋略行动，事情可大可小，稍微不慎便是惹火烧身，白白丢失这里许多人的性命。”
公子几句话，便是说得众人心中忐忑，诸葛聪目光微转，道：“公子若是明白，不如就打开天窗说亮话。”对方果然不是泛泛之辈，或许早已知道这山寨的人在其中的打算。说起来，这个人最近在这山寨里游走，怕也并非只是观看景色这么简单。不得不防！
诸葛聪不如胡老大的鲁莽，算是心思细腻之人。他原本也是志在做官，寒窗苦读，但一见今日朝廷，从上至下无一不在腐朽，他便投身山寨，踏踏实实的真性情，为民做事。这半年来，与太守周旋在中施加计谋的幕后英雄便是非他莫属。
公子坐下，环顾四周大众，轻缓说道：“诸位所求之事，不过一个权与利而已。”
公子此言一出，四下交头接耳，胡老大也有些惊疑的看着公子，没想到此人如此爽快直接的把众人的心思看穿了。
“何以见得？”诸葛聪抓住话尾，锲而不舍的追问。
“诸位在此招兵买马，囤积粮食货物，无非是为后备之力，又在从中打铁建造武器，添加信任的人力，又怎么是寻常山贼所为？所为山贼，不过只是虚晃，无非是让达官贵人对此望而却步，不知道这其中的底细。偏生那太守乔石，并非是个细心之人，对此毫无芥蒂防范之心，却不知道自己已经难以稳坐太守之位了。”
公子缓慢的说，抬起桌上的茶杯，轻抿一口。
这一席话，却是道出了其中的厉害，原本这条路，算是官运的主道，如今闹出了山贼杀人的传闻，便无人敢行走这路，那乔石不是什么清官，这些事情便算是睁眼闭眼，姑息了此间山寨的兴盛。
“公子可知道自己在说什么？”诸葛聪实在是捏了一把冷汗，他知道这人聪明，却没想到初来几日，已经非常清楚自己人的底细，完全是把所有的事都看穿了。此时，诸葛聪只能是镇定下来，看着公子，半晌，笑道：“公子若是说出这话，恐怕在这山寨留的日子便要多一些了。”
游冉之也是不解，公子为何要将此事说破？现下，恐怕要为了让众人安心而不得不留在这里久一些了。
难道公子的打算是……
“这里风景不知比朝颜之城秀丽许多，又有无数养身温泉，多留一些日子也不错。”公子喝茶，云淡风轻的说道。
众人可没有他这般闲情逸致，都面面相觑，胡老大倒不像众人如此介意，朗声笑道：“倒真是把什么都看明白了。我胡老大做不了圆滑的那一套，所幸全都说破了，无错，咱们兄弟就是要推这乔石老爷的椅子，让他这太守再也不能为非作歹。”
“胡老大——”
众人埋怨，须知此些事情必须秘密进行，实在因为这山寨的兄弟没有太守守城兵力的三分之一，若是现在消息泄露出去，只怕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游冉之暗暗心惊。他们果然是要——□□？！这可是满门抄斩的大罪！
就连门外站立的独孤鸣，也是听得心中一凛。
一时间诸葛聪心中有千百个念头，几乎是起了狠意，但见公子的眼睛，一片清明之色，看着诸葛聪，仿佛是胸有成竹，已经明白了他的念头。诸葛聪吃了一惊，转念想到，不，决不可对此人如此。此人必定不是一般角色，决不能以为用这等上不了台面的手段算计于他。
如此一想，诸葛聪却反而豁然想开。
“如今山寨人少势薄，多一个朋友也是朋友。公子既然知道兄弟们的打算，可否有什么良策？”
诸葛聪此话，众人神色稍稍缓和，都在心中叫好。不愧是山寨的二当家，此计甚好，是敌是友，先拖他下水，看他的反应，若是生疑，再计较不迟。
“山寨虽然囤积后备已久，但抗衡朝廷，实在是以卵击石，自取灭亡。”凰羽凉凉的说道。
游冉之又是捏了一把汗，但见众人脸色都是极寒，似乎此话犯了众怒，胡老大一怔，似乎不明白公子为何如此说话，但凰羽缓缓开口，道：“在下观山寨的人力，实在不到朝颜之城屯守兵力的一半。如是强行突破，败后这山寨便生灵涂炭。只是如今朝颜之城的景况，也拖不了太久，只怕乔石太守稍不高兴，这整个城池的人的性命便都让他玩完也满足不了他的纵欲之心。既要起义，必须是十拿九稳。”
游冉之吃了一惊，公子这话的意思………………可否是等于…………加入这伙…………山贼？？
这可是自己拿起鞭子打自己老爹的耳光…………虽然他也看不惯太守的行为，但是他好歹是个官吧……即使是罪大恶极，公子完全有能力以御史的职责治他的罪，砍他的人头，为何，为何要加入叛军？？
“公子的意思，可是说我们骑虎难下？”在座之中，有一年轻的青年名叫单授，站出来发问。
众人见公子几句话便道出其中厉害，也知众人顾虑，便想此人必然不简单。只盼他有更周全而非硬碰硬的计策。
公子抿唇，道：“只是不知道诸位对此事的决心如何。我想知道诸位的底限。”
诸葛聪抱拳：“若是能将那乔石扯下位来，也算是为民除害，我等死不足惜。”
“说得好，诸葛！我等可是贪生怕死之辈？”众人摩拳擦掌，并不畏死。
“我胡老大并吾亲人，说起来是没什么顾虑的。”胡老大说道。
这群人在游冉之眼中，如此纯粹简单。为了心中的正义和公理，不惜牺牲自己的性命，只是——
“有必死的决心甚好。若是真的大事告成，杀了乔石，朝廷派兵拿人，又该如何？”公子又发问。
“进了这山寨，俺们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一人朗声出来说道。
“朝廷的追究，是灭杀九族。”公子清淡的说出最终的事实。
众人心中一凛，但他们并非不知。只是，他们都清楚，早已无可退路。
“官逼民反，民不得不反。”单授说道：“我等若是杀了太守，算是给朝颜之城的百姓一个生路，以百人性命换千人性命，值得！”
游冉之黯然，知道这在座的人却都是铁铮铮的汉子。只是朝颜之城离上京甚远，还不了解上面的局势发展到如何恶劣，只怕到时候那血腥的皇帝镇压下来，这朝颜之城作为叛军屠城的可能性更高……根本不会顾及所谓的民意，众怒。要说众怒，那朝中的千人万人怒得还不够多？却都是被斩尽杀绝了！
“公子不必担心安危。”诸葛聪说道：“现下也不用表态，待到我等起义完毕之日，便立即放公子的人出寨，这段日子就只好委屈公子暂时留在这里了。”
“在下并不着急离去。”公子一语，淡笑不已，仿佛明白了众人的担忧：“反而希望能留下，助大家一臂之力。”
果然如此。
游冉之心中只有这四个字。
“只是不知道公子如何帮忙？”
一届商人，姑且不论是不是真的，但看出他至少非富即贵。若真是如此，又怎会做这种命悬一线的事情？着实叫人捉摸不透。
公子起身，指着桌上的地图，道：“我们不如先取来兵符。先把这棋盘里的卒将死再说。”
取兵符？？？
这意思可是…………
“太守城内士兵三千，照山寨的人手，未到太守内阁便被包围。可先由城中下水道遣人混入内城，差可信之人在士兵晚间食物中投以迷药，将之困于里外不应，取得官印即可。此事若成，大约不伤一兵一卒。”
众人相视，又看公子，均是一怔。
“商人果真是于利分毫不让。”诸葛聪叹道：“一语惊醒梦中人。只是，此计关键便是兵符，太守阁重兵看守，兵符放在何处无法得知，若是失利便是打草惊蛇，全盘皆输，这又怎么是好？说来惭愧，战场杀敌，山寨里大半人都算是各种好手，但说起这盗符，我辈中没有此等才能的人。”
“公子外地人，有所不知，这太守与一个名为暗皇的组织联系颇深，那组织不知道何种需要，从各地寻找年轻女子，乔石几乎将朝颜之城内有年轻女子的人家都翻遍了，秘密与这组织以人□□换财富，”一人见公子真心相助，便不加虚掩，说出了许多事实：“这组织力量深厚，来头不小，有许多奇能异士，咱们以山贼身份与他们周旋，死伤无数，那落叶山庄的曾家，以前便是藏匿失踪女子的一处地方，不知道如今为何突然不见了，还有一批女子应当还在乔石的地牢关押着，大约是听到什么风声而人未来得及转移。乔石身边若是有暗皇组织的能手相助，恐怕事情就很麻烦了。”
公子的眼神反转了一刻，看着立在一旁的游冉之，道：“如此说来，盗兵符是势在必得之事了。在下实在很想效力，但无奈丝毫不能习武，既然一个人没有十足的把握，那——还请游冉之与无名帮忙了。”
呃？
游冉之一愣，独孤鸣也是一愣，众人一看，有个人踏足阳光，走进屋子来，正是那个半遮面的少年无名。
游冉之暗暗叫苦。不清楚公子的打算与想法。
一个皇子参加山贼的谋反，叫信任的手下偷盗太守兵符，让一个不清楚是敌是友的人跟随……
这少年……公子竟然肯让此人跟随，到底是为什么？
众人这一时也都看着无名，男人有伤并不奇怪，但无名这脸上的伤，却并还未被众人习惯，可见可怖的程度。他将这半张脸露在外面，难道那被遮住的半张脸比这张脸还要恐怖吗？
“能帮忙的话，无名乐意奉陪。”无名笑道，并不拒绝，众人不知道这少年的手段，但却是不怀疑游冉之的厉害的。
“游冉之定会将兵符带回。”虽然捉摸不透，但是游冉之从不在公子面前说不。这次，也不例外。因为他明白，这个人，给予他全部的信任。
“如此甚好，”诸葛聪隐隐有一种奇怪的感觉，但还是说道：“我们便将开始行动的日子定在红绳之日后吧。”
众人点头。
“我有一事想请教公子。”单授站出来：“公子为何要帮我们趟这趟浑水？难道公子并不怕死？”
谁都能看出游冉之对公子的忠诚，并非朋友一般简单。
盗兵符是何等大事？这两个人竟然毫不质疑的就答应，眉头也不皱，说公子到底是不是商人，这时候或许已经不是最重要的。
“那自然是因为……”公子抿唇而笑，展开那张画纸：“竟然将她画得如此的……”
话语未完，他自己却又是一笑，众人愕然，片刻后无不面红耳赤，相互朗声大笑。
诸葛聪也在笑，但是诸葛聪的心里绝无笑意。
公子是个妙人，也是个很可怕的人。
诸葛聪一直观察着众人，他发现了一些事，游冉之没有笑。
游冉之是公子身边的人，必然十足的了解公子的性格。
他没有笑，证明，公子是认真的。
事实上，游冉之真的明白，也揣测得到某些公子的性情。于是他真的笑不出。
若是在上京，想必没有一个人听到公子这样说话还笑得出。
别人打他一拳，他还别人十倍————公子早已染血，人命，弹指之间于他，灰飞烟灭。
太守乔石，必死无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