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 十年过往：凰羽（1 / 1）
那里果然有一个如同梦里一般的门。
树月走进那门里，公子紧随其后。
“在你的梦里，这里有什么？”公子脸上的神色似乎没有什么异常，但是树月却感觉到他的呼吸有些紊乱。
那个梦到底是什么意思？？
如今，梦里的一切真实的呈现。
事实上，早该想到不是一个普通的梦。
从他梦到树月的那个时候开始一直到现在，那些梦，并非是一些空穴来风。
“凰羽，你怎么了？”
树月回头，问道。
他的神色……是因为听她说，她曾梦到过这里，而觉得不安？？
在梦里，这里有什么……树月努力的回忆着，总是觉得很奇怪，似乎有什么重要的东西想不起来。
房间的门打开，那似乎是这里的最里面。那里有一侧有一面水镜，墙壁，是空的。
“那墙壁上，有冰……”树月陷入了思考，“那一面镜子上，应该有一把剑……散发红光的剑，但是剑身却是黑色……那墙上………………”
“那墙上有什么？”他追问。
那个人，怎么会是他自己？？？？
但那梦里，他的确是，看到了自己的脸——如果树月也做了一个同样的梦，为何会记不起这最重要的部分？？？树月也来到了这个房间，她看到的就和自己看到的一样，但是，树月为何不会记得那墙壁冰面上，那个一模一样的自己？？？？？
暗皇，与他，与树月，有什么关联？？？
他想不明白，只是觉得不安在扩大，树月已经站在那冰面的墙壁前。她抬头，凝望着那墙壁。墙壁在她的梦里，应该是有一个冰凝结的表面，而现在墙壁看上去就只是一个普通的墙。
怎么可能？？
她记起这墙壁里，分明是有…………有一个人…………一个男人………………
树月的心倏然一紧——
为何无法继续思考？觉得只要去回忆这件事情就会觉得脑子如同爆炸一般……
她伸手，接触墙壁。
“砰——————”
如同被电流穿过了记忆一般，有什么东西瞬间通过手混入脑子里——就好像树月被电流击打了一下似的，她就滑坐在墙壁下，一只手紧紧的按着头。
凰羽正在背对着树月查看那水镜，这里，应该有一把剑，那把剑会是——？？
树月的另一只手，扶着墙壁，但她却倏然觉得有什么不对——她转头，只见那墙壁如同水一般，扩散出波纹，透明，她感觉自己的手似乎被嵌入墙壁里。她心中吃了一惊，用力想将自己的手臂拔出出来，但是那种粘稠的物质似乎有着很大的力量。
“呃…………”她正欲开口，因为那墙壁的溶液仿佛很快的，将她的身体带入那墙壁里的波纹中，但，树月却发现，一只白皙却有力的手，阴暗，潮湿，捂住了她的唇。
那种连身体都寒冷起来的感觉，只是一只手，她的火焰能力竟然被控制了，树月心里又是一惊。
或许是她心底仍然是发出了声音，她竟然下意识的叫了凰羽的名字。凰羽倏然回头，见到此种情况，便是吃惊：“树月——”
从融化的墙壁里伸出的手————白皙得没有一点血色，但是竟然如此轻松的就让有能力的树月无法使用能力，那只手，是个男人的手————
那只手，很快的将树月带进了墙壁，凰羽自然是伸手去拉扯树月的身体，却没想到，那瞬间自己身体如同浸没在冰窖一般，寒冷得让人觉得战栗。身体仿佛被那种冰的刺穿过了皮肤一般。
他并没有罢手，而是咬牙，上前想抓住树月的手腕。但那力量非常迅速，只是一瞬间，他未来得及抓住树月的手腕。他的身体，竟然也随着进入了那波纹，完全的被吸进去。
仿佛是顷刻之间，墙面上就恢复了平静。
那里现在看上去，还是一道普通的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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树月抬头看了看四周。
这里是哪里？？
夜晚…………
月亮？？好漂亮的月亮——回望四周，这里的景物觉得好像很熟悉，好像又有些不一样……
这里是……一片亭台楼阁的，赋玉宫…………？
她分明是在朝颜之城，落叶山庄的水井里，为什么会来到这里，而且这里的赋玉宫，为什么还有神木？神木不是倒塌了吗？？？
她往前走，穿过熟悉又陌生的庭院，觉得空气有些湿热，似乎是夏天的感觉。
凰羽在哪里？
这里是哪里？真的是赋玉宫吗？
穿出庭院，走到神木下，觉得这里的月光明媚得让人觉得晕眩。
赋玉宫的楼阁，好像与她记忆里的不同，如此鲜明动人，灯光如此的明亮，她记忆的赋玉宫，是个寂静如水的地方。到底是有什么地方变了？
远远的脚步过来。
树月回头，觉得非常讶异。
大约是十六七岁的少年，白色的衣袍，系着温润的翡翠玉，明晰的气质，黑色的长发高束，明眸皓齿，眼睛里的光线如同皎月一般清明，并不冷冽，带着玩味与笑意，他手持折扇，缓缓走向神木。
这是………………
凰羽。
她绝对不会错认。即使，这个少年，要比凰羽小了很多，但是，一个人的气质，绝对不会错认。
树月暗自讶异，她开口，却发现自己的声音，自己也听不到。
这是怎么回事？
她分明就站在少年的眼前，但是那少年的眼睛，却看不见她。
这是少年的凰羽。
她静静的站在他面前，他仍然比她高，但是那眼睛，却是树月从未见过的眼睛。如此的带着温柔的光，没有一点破碎的东西，他抬眼看着天空，注视着神木的方向，他的视线，虽然也有孤独，但是，并未有那种现世里的空寂。
这个人的神采，是树月从未见过的。
这是梦吗…………
树月抬起手，摸了一下自己的脸，她试图使用能力，但是，除了自己的身体能行动，其余的事，都无法实行。
凰羽…………
她呆呆的看着他，心思复杂起来。
这不可能是梦啊……如此的真实，她甚至如此清晰的感觉到，自己就能触摸他，但是，他却似乎完全看不到，感觉不到自己的存在………………
他的唇齿有笑。
这个时候的他，比那个时候的他幸福，他因什么事情，而觉得开心？？
他一手扶着神木的树干，遥望着月亮。她也便靠在那树的另一侧。
世界是如此的清明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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脚步声依稀过来。
是女子的脚步。
树月抬眼，她发现，他唇中的笑，微微扩散。细致的眉眼里，有柔和的光线。
他曾经，如此快乐…………
有人从回廊那边过来，他并未转身，只见那过来的是一身穿湖水绿衣的女子，手里提着一个翡翠绿的盒子，仿佛装的是食物，带着一点笑意，她的容貌偏细致，气息温和，她走到他面前，个头微微比他矮一些，他并未转身，她将那手中的盒子放在地上，轻步上前，捂住了他的眼睛。
他的手指与她的手指交缠着，气息相融，他修长的手指，缓缓将那女子的双手移开，转身，他却倏然轻缓的扣住那女子的颈，俯身便吻上那女子的唇。
“公子……”那女子未完的话语，全部融入他气息的纠缠。她的气息，随即化为点点妩媚风情的细细喘息。
树月在那神木的一侧，她微微抬手，捂住自己的心。
为何这里，会隐隐疼痛，感觉到那种…………呼吸都停滞的感情………………？？
这个人，是凰羽……………………？？是的，的确是的…………但是，这个快乐的人，她很陌生………………她的心，为什么会觉得疼痛………………？？
风吹拂着她的脸颊，那是如同夏日一般温暖的风和空气…………
那二人就坐在神木下，她就靠在神木的一旁，看着二人。只是，她是不存在的…………
“看看奴婢为公子做的什么。”那女子把盒子打开，那似乎是一种很精致的糕点。
树月看到他的眼睛，微微闪了一下，那是一种诧异的，也是柔和的目光。他看着那女子道：“那夜我和你说的话，却都忘记了。”
女子似乎脸红，看了他一眼，道：“公子的确说过，不要再以奴婢相称。但是公子身份尊贵，袭晴的确是愧不敢当。”
他的折扇轻轻敲了一下她的头：“待到那时和我畅游天下，你也还是如此，未免就太过矫情。”
女子玩味一笑，把糕点拿出来。“能与公子相识相知，是袭晴的福气。袭晴无以为报，只能做这小小的点心，博君一乐。”
“为何只有一块？”他似乎有些瞥眉，有些孩子气的神色，带了点任性的率性：“既是与我相约，便应该诚心而来。你的那一份呢？”
“公子先尝味道。”女子柔柔的说道。
他便咬了那一口点心，女子笑意更深，道：“公子可曾记得这味道？”
“这味道是…………”他怔仲的抬眼，注视着她：“你怎会做这味道的点心？”
“是否与公子记忆中的味道相似？如果真的是，那太好了。”那女子婉转只见便是那种散发着柔光的笑意：“公子年幼便没有母亲陪伴，总是觉得孤独寂寞，太明夫人是公子的乳母，袭晴特意向她讨了点手艺，公子开心就好。”
他微愣，然后很小心的，吃完了剩下的糕点。
“能与你相识相知，我的心里也是很高兴的。”
他淡淡的说道。
树月微微一怔，从她的角度微微抬眸看他。他的眼睛里，有一种很浓的情感。她立即便知道，他喜欢这个人。
没有理由不喜欢。
这个叫袭晴的女子，身上有一种很柔和的东西，在这个女子身边，总会觉得温暖。那种缓缓的贴近心灵的，温暖。树月知道为何他在眷恋那种感觉。因为一个人，会觉得很沉重，很……孤独。
那种正经的神色似乎是过了几秒，他便几分戏谑的笑道：“为了表示谢意，本少爷就大方的许你一个心愿可好？”
“那，”女子眨眨眼睛：“不如让我当太子妃？”
他微微一愣，笑了：“准你当本公子唯一的爱妻，将来每日伴我游山玩水。”
“公子好大的志向。”女子咯咯的笑起来。“公子与庭玉，一个要辞官，一个要云游，都说男人爱权，唯独公子你等二人例外，果真是志趣相投。”
他扬起折扇，“若我手染血腥，便无法顾及你。权势是把双刃剑，它给予你征服的快感，但也会让你失去珍爱。我未必会踏上老爹的后尘。”
“只是，公子的存在必然还是别人的阻碍，如今公子弃权，别人也容不得你弃权，这又如何才好？”那女子面色忧心：“这个道理，公子自己可想明白了？”
他却是笑了：“我自有打算。”
那女子不言，他站起来，看着那天空，缓缓道：“袭晴，你看今晚的月色，出奇的明亮，那些周围的星宿也看得清楚，你过来我教你辨认，东宫苍龙的星宿已经能看清楚了，那边是角宿、亢宿…………”
月光照耀在他如雪的衣服上，也照耀着他的笑容，那种在唇角淡淡的，柔和温暖的笑意。
“凰羽，你别回头偷看，袭晴再送你一件礼物。”那女子声音仍然柔软。
树月的眸光却倏然惊怔。
那女子站起来，从长长的袖子中，抽出一把短小的匕首。
她走到凰羽后背，那个人显然思考警觉也没有。
树月上前，她伸手，想按住那匕首，但，那女子的匕首，穿透了她的手。
寒冷的感觉，就如同那跌落世界的时候穿过身体的那些粘稠的物体。
刺骨的寒冷。
不要——————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不————————
只感觉他的背，微微颤抖了一下。
他没有动，那片白色的衣服，瞬间缓缓划出了血色。立即便触目惊心的扩大。
树月停滞了呼吸，停滞了脚步，只是懵懂的站在那里，匕首，就从他的后背，插入他的左心。
没有一丝犹豫的，那匕首的一段，完全的没入。只留下剑柄。
“…………为什么？”
许久的，树月只听到他说了这句话。他抬起手，似乎想确认自己的伤。却发现，手难以抬起来。
“公子是否难以行动？”后面的女人，仍然是那样的声音，没有一丝颤抖，没有慌乱，只是唯独，没有笑容：“方才给公子的点心有毒，无色无味，一点行动，毒液都将浸入五脏六腑。”
“你真的是袭晴？”他淡淡的问道。眼眸从那天空转移下来。
“确切无疑。”那女子说道，却转动手中的匕首，□□。
那是一种什么样的痛苦？？必定是无比的疼痛，但是他完全没有一点痛声。他站在那里，静静的，如同完美的雕像一般，血就顺着他的袖子，滑下来。他的手掌，满满的鲜血。
他转身，动作也很缓慢，他看着那女子，神色似乎还是那么柔和，道：“既然给我服下有毒的点心，为何又有这最后一剑？”
“防范于未然，这是公子教袭晴的。”那女子柔和的说道。手中匕首，滑下狰狞鲜血。
他的眼神里没有痛楚，只是一种清淡的颜色，他的声音语调也没有变化，他缓缓说道：“我似乎太高估自己了。”
竟然有几分笑意和自嘲。
“公子是世间绝无仅有的男人。”那女子说道：“只可惜，袭晴没有先遇上公子。还请公子不要见怪，这一切全都是梅妃娘娘的口谕。袭晴与公子并无仇怨。”
“她允诺你什么？”他问道：“你如此坦言相告，看来今日我必然是凶多吉少。”
“公子错爱，袭晴也是出于无奈。”那女人缓缓说道：“虽然袭晴知道公子无意争夺大位，但毕竟也还是七宫娘娘的心腹大患。”
“你可知道自己在说什么，袭晴？”他的眼睛奇异的平静：“从7岁开始便跟在我身边，当我的伴读，直到今日，整整十年光阴，即使一个杀手，也会失了精准。为何你的心坚不可摧？”
寂灭的眼神……
树月站在那里，竟然觉得完全无法动弹。
他在笑。
为什么会有这样的笑容？
这一瞬间，觉得他的心，仿佛已经破碎了……
那种连自己的心也隐隐揪痛的感觉，如此真实…………
“公子，如此聪明的你不明白什么东西能够让一个女人坚不可摧吗？”袭晴奇异的笑起来：“公子生在王家，自然不明白得到的滋味。”
树月倏然明白过来。
是……权？？
这个女人，并非想与凰羽同游天下。
她的眼神里，写满了对权力的渴求，那种平静，是一种隐忍的坚韧，那是被野心支配的完美野心家。
“梅妃就能让你当太子妃？”他笑起来。不可置否。
“这自然是依靠自己，由不得别人。跟了别人，也好过一身贫贱。”女人笑道：“只是今后，无需公子担心了。”
她说道，抬起那手中的匕首，再度刺入凰羽的身体。
他本已经中毒，脚步虚浮，完全无法移动分毫。
树月眼神已经是完全的惊惧。她未有多想，便扑了过去。
他看不到她，也没有感知她的存在。这就好像是一个真实的梦，真实，可怕，残酷，悲伤，她抱着他的身体，知道那把剑将要穿透她的身体，刺入他的身躯。她觉得自己的心在疼痛，为他疼痛着。
心里满满的他的名字。
凰羽………………凰羽……………………凰羽………………………………
那个总是轻慢的笑着说话的人，带着小小的戏谑，他有温柔和脆弱的心，不想他受到伤害，不想他疼痛，不想看到他的孤独和寂灭………………
匕首穿透了树月的身体。
插入了他的心脏。但是，还未到底，突然过来一阵快风。只听得袭晴回头，惊诧道：“是你！？？怎么会是你，你明明——”
凰羽后退，倒在神木的树干上。
来的人，很像是游冉之。他很快的，与袭晴在空中博打起来。
但是，树月已经顾不上了。
她就在那树干下，看着他的眼睛，他的白衣完全的染血，从来没有这么可怕的平静，他眼眸没有动，只是凝视着一个点。
树月喊他的名字。
但是他似乎什么也听不见。
因为她自己也听不见自己的声音。
她只能抱着他，明明知道他感觉不到自己的存在，但是她还是只能紧紧的抱着他。她从未如此用力，但，他的世界，没有她。
绝望，心痛，将要失去的恐惧。
直到黑暗，将她和他，吞没。
这是一场梦……………………树月这样告诉自己。
事实上她知道它是如此的真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