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突发事件(1 / 1)
梅树的暗香隐隐袭来,就连这个男人身上,也沾染着这样的香气。
通过带雪的梅林小道,在前面的亭台下别有另一番布置,一盏茶,一张琴,一盘散落的棋局,一把剑,几本书,在这样的冬日里,这亭台下面的摆设别有格调。可以看出主人的性子和癖好来。
蓝庭玉引树月进到亭子,道:“就在这里吧。”
“恩?”树月不明所以,只是单单盯着他看。
“虽然是很急迫,不过既然受人托付,我也不予余力的教你。”蓝庭玉说道。拾起桌上的一本竹筒的书册递给树月,“使剑太过危险了,如是女子听歌而起舞,布帛之类的物品也方便一些。”
树月将书张开,那书中是一些绘制的舞步与技法,非常繁琐复杂,但显然是经过写书人的精心描绘。
是照着这些绘画而将舞步跳出吗?树月自己寻思着,蓝庭玉挥手,取下那亭台上裹剑的一张白色的布帛,拿在手中:“就用这个演给你看,你可看好了。”
霎那间,他已一个闪身,人已经飞出亭台,跃在雪地梅林之中,那布帛随着他的手而起舞,蓝色与白色混合着,渐渐随着他的身姿而融合在天地之中。
树月怔怔的站在那里,有些发呆一般的看着那个在雪地里起舞的人。她还是第一次见到男人跳舞跳得这么……该怎么形容呢?如果那是一种纯粹,那么他的舞就是一种来自于天地之间的灵性和美感。她这才知道,原来一个男人的身姿可以如同女人一般轻曼,一个男人跳舞的神情可以比一个女人更加让人沉醉,蓝庭玉手中的白布习习卷上梅树,只是微微一带而过,留下一种清韵,留下几分神思的感叹,雪花飘散在他的身上,但他浑若不觉,全身心的融入这天地之间,融入那舞与物的灵魂里。
这样的舞岂是人间有?
这个男人的神采,都随着那手中的白绢鲜活明晰起来,给冬日的寒冷里带进了生动。
树月静静的站在那里,整个人都看得出神了。
-------------------------------------------------------------------------------
蓝庭玉跳完,笑盈盈的看着树月,心下寻思,这丫头几时看得入神了,自己之前说的话,让她记的动作,多半都忘记了吧。一想到此,他不由得浮起苦笑。
第一次见到这女孩,看她的神情,便不若寻常女子的鲜明活跃,美是另一种美,但怎么说呢?要表达跳舞这样的东西,实在是苛刻了一些。毕竟能歌善舞着,多是活跃的。眼前这女孩,似乎不太合适。于是见面的第一眼,他便知道天下传言凰羽收了一技艺高超的舞姬进宫,只是虚言。至于遮挡了什么样的真实,那不是现在必须要去探寻的答案。
“蓝某刚才已经做了一次示范,小姐可看明白了?”他语中带笑的问道。暗自感叹凰羽这一次的品味之奇。这丫头单纯得如同白纸一般,不用说话,那眼神里的纯粹便已能够感知几分了。“如果能够理解几个动作,那也就够好了。”
如果只是普通的舞艺,是绝无可能隐瞒过王上那只狡猾又残忍的狐狸。
“我只能照着刚才的书,与您跳舞的样子记得一些。”树月微微回答。回忆着他跳舞的神韵。
“请称我为庭玉。这样方便一些,不用敬语。”蓝庭玉眸眼中都带了笑意。这么一个毫无心机的孩子,竟然会和自己的好友那样狡猾的人在一起,实在是觉得有些不甘心啊。凰羽的性格,他是再明白不过了。交心毕竟也交了十年之久,还是第一次看到凰羽的世界里出现这么一个性格的人,也算是一个不大不小的意外才是。“没关系,跳舞只要用心理解,按照自己的感觉随心所欲,即使是外行人也能跳得很好。难的是一些动作,需要武学的基础,如无基础,你就按自己感觉,飞扬这白布,我会使这里的一名伶人琴师与你一同前往,编一首缓慢的曲子,你学几个浅小的动作,随着琴声跳就行。如跳得不好便推说是重病刚愈。”
无论如何,还是让她不要对明日的鸿门宴有过多的担忧才是。王上尔弥杀戮成性,是无论遇上谁,谁都会人人自危的。在这样的情形下保持冷静才是首要的。
树月点点头,“那我试试。”
“很好。”蓝庭玉喜欢她的率直,这个女子并不矫揉造作:“我为你抚琴,你不必紧张,只想着跟随音乐去跳舞就好。恩,帽子就先取下来吧。如果不是很冷,外套也可以先脱下。免得阻碍动作。”
他返身进亭中去,在古琴旁边坐下,树月褪下外套,里面穿的是一件白色的衣裤,看起来非常简装,蓝庭玉调好音,抬头,这才发现褪下帽子的树月的发色,他的神情微微一顿。
“可以开始了吗?”树月站在那里,问。
“……好。”一时间蓝庭玉心思复杂,目光有微微的转动,又收敛了神色。
带着一些微微茶色的头发……那种不详的颜色,那种尔弥王上深爱痴恋的颜色。就是因为爱上这种颜色头发的女人,那个拥有一切的男人才迫不及待的打破禁忌,不顾将天下都卷入自己行为的毁灭中。
这个叫树月的身份不明的女孩,也有这样一种发色……这是蓝庭玉第二次见到这种颜色的头发。听说西域有很多发色肤色眼珠颜色都很不同的人,但是,这是他第二次见到。
仅仅是第二次。
到底是什么样的预兆?
他看着天空,没来由的微微叹息,低头,寻找到了古琴上的第一个音。
拨动,外面的雪下得更大了一些。
------------------------------------------------------------------------------
蓝庭玉的手在琴上辗转,他紧盯着雪地梅林中的树月。
树月站在雪地中,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抬头看着天空。
自己到这个世界上来的宿命究竟是什么呢?如果那个影子没有看错,真的就是阿缘。分明是阿缘,绝对不会认错弟弟的背影,但是他为什么没有回头呢?
想到这里,无论怎么样都觉得,自己仿佛是死了好几次,好几次的生死攸关,好几次伤重不治,但是却要活下来,虽然觉得疲惫不堪,但总归是活着,继续存在着。这样的存在到底是不是有理由可以追寻呢?
在这个任何人都不在的时空里。没有过往的记忆,却奇妙的有着过往的人,是否有什么必须要完成的事件呢?就如同一个没有终止的程序一般,是否结束了那些,才能果断的抛弃这样的生命呢?
超能力者的生命和生存,和普通人是不同的。这个道理树月自小的时候已经明白了。虽然历经了很多同伴的死亡,却未能完全的将生命这种东西诠释得非常清楚。自己存活在这个世界上,原本以为对所有的事情都失去了信心,但是奇妙的,却觉得在这个小小的世界能够寻找到自己丢失的一些快乐。
是的。
那就是快乐。
虽然自己身边的人总是有着很多心事,总是有着看似化解不开的忧愁,但是对于树月来说,得到这个世界里的某些触感是奢侈的。
例如寻常人觉得非常寻常的事,吃饭,看书,在小小的房间里喝茶,例如,在这里看到大雪,看到湖泊,和刚认识的人交谈,跳舞,这些所有的事件,如果用一个词语来表达,那都是一种快乐。
树月生存着,只有弟弟了。
原本以为没有什么可以期待和希望,但是却得到了之前没有经历过却想去经历的一切。
在那种痛苦中埋藏着的淡淡的喜悦和生存下来的感恩,随时纠缠着她的心。在看到蓝庭玉跳舞的时候,那些微妙的激动被触发着,滋生着。
她张开双手,手里有一些雪的碎片。
她呆呆的看着它们发怔。
“小姐,你再不跳站在那里很快就要变成雪人了。”蓝庭玉的声音淡淡的传来,心下自思:果然还是太勉强了吗?
就在这时,树月的手微微扬起,动了。
-------------------------------------------------------------------------------
她果然模仿着他的动作,是又不是。
分明没有习武的骨架,没有习武的习性,但是竟然非常轻盈。
他非常吃惊,竟然错看她的资质,一开始就将她判断为行动如常的普通人,但看她的动作,分明不是。她的记忆也好得出奇,说是试试,只是模仿,但竟然一遍就能领悟他所跳姿势的要领。
她的个性分明拘谨,却一刻间找到了开化的状态,整个人变得非常明艳生动,和刚才那个人截然不同。
雪中融化着她的身姿,布帛在她的手中,不似道具,却仿佛一把来去自如的利器,简直让他不得不想像,她原本就非常擅长使这样一种柔软的武器,若非她真的没有习武人所有的骨骼。这真是天底下的奇事。
白布打在雪上,打在梅树的枝头上,他改变了琴声,她竟然也随着改变,舞步飞转,事实上他刚才所有的动作,她已自己重复了一次,不同的人,同样的动作,感觉却截然不同。她为女子,舞步自然柔软,但不可思议的是,却带着其他女子没有的刚毅与明快。
她在跳自己的舞。
青灰色的头发在雪中飞扬,所到之处感觉她完全的自如了。掌握一门技艺也不过如此,他暗暗称奇,只见那白布之上,她周身的白色的雪,渐渐在空中星点变成红色的光的碎片。那是如何称奇的美景?
他沉醉其中,没有多余的思想,改换着手中的旋律,下一刻间,白色的布飞扬在雪中,被一道红色的赤炎燃烧。她的手缩到之处,跟随着细碎的雪花,那雪花完全随着她的心思而动,完全的从空中改变了轨迹,伴随着她的身影,燃烧,变为无数的光点。
这能力,真是惊人。
梅林里有了浅浅的脚步声,随着那进入这世界方寸的声音,蓝庭玉手中的琴声嘎然而止。
树月站定在雪地里,看着满地的晶莹,有些讶然,转身,看见七公子凰羽已经站在梅林的一颗梅树下。
“我听到了琴声,很想来看看。”凰羽淡淡的说道,走向树月身前,雪花坠落在她的头上,变成了细碎的光。
她的身边有了一种温暖的温度,她的神情也是他没有见过的,蕴含着一种灵犀的美。
蓝庭玉从亭下出来,道:“我想明日须担心的是别的问题了。凰羽,最好让她用这里的药水染了别的发色再去。”
“恩。”凰羽点头,将外套披在树月的身上,温语道:“树月,我这个朋友的舞技,是不是天下绝伦?”
“庭玉的舞跳得很好。”树月非常率直的答道。“我从来没有见过,那么美丽的舞。”
蓝庭玉未有反映,凰羽便笑了起来:“形容一个男人跳舞跳得美丽,你说他是高兴还是不高兴?”
树月微微发愣,蓝庭玉便骂起来:“还是改不了你恶言恶语的习性。”又正言道:“只是凰羽,等进宫的事情结束以后,我自会登门拜访。”
“如果是问树月的事情,自然要等树月自己来回答。”
凰羽笑着答道。视线和蓝庭玉交汇,有了一个小小的不言而喻。
“那不如今日在此用饭可好?我绿袖的厨膳,也算是天下一绝。”蓝庭玉自信满满的说道。
树月抬眼看着这二人,不知道为什么,觉得心中微微有了一点温暖的感觉,缓缓的蔓延。
却不知道蓝庭玉的视线,在她的身上微微多留意了几分。
-------------------------------------------------------------------------------
冬日的晚风拂面而来,比白日更多的寒气。
树月坐在绿袖的一个回廊下,回廊点起了灯,灯火交织的一片,如同三日月湖旁边点缀的宝石。
她的头发湿漉漉的,刚才蓝庭玉用药水给她洗过,现在看起来是完全黑色的了。
凰羽站在回廊的廊角,就在那里静静的看着她。
她将头枕在栏杆上,眺望着远方。
凰羽想转身而去,但沉思片刻,还是转回身,向树月走来。
“你总是这样着迷的看这里的风景。等开春了不如带你去去更远的地方。”凰羽淡淡的说道,顺着树月的视线看着三日月湖的远方。
在那尽头,只是一片无际的黑暗而已。
“我想象,这里四季的样子。”树月听到凰羽的声音,便回神过来,看着眼前的人。“或许因为我不是这个国家的人,才能够能不带任何感情的,纯粹的去喜欢这样的风景。”
她的感情似乎比别人更加敏感,凰羽暗自也因她的言语而诧异。至少在她的面前,没有任何一个人明显的表现过对这个国家某些变化的排斥,但她通过他们的交流与神色,竟然已经自己明白了几分。
她比任何人都要谨慎,但是却在这个分明很新的环境里努力的学习和沟通,这是一件非常不容易的事情。
“树月,有很多话我一直都没有问过你。”凰羽淡淡的说道:“但我想我迟早要和你谈。关于这里的一切,发生的某些事件,和这里遵循的某些规则。这样,或许你在这个地方生存才不至于生处危险。当然,我也想知道你的某些事。树月,你愿意和我谈谈么?”
谈谈,是指说出自己最真实的想法吗?树月微微的想。
她知道眼前这个人,绝非表面上看起来的那么无害。至少,共同相处了这么多时日,她看出那些人眼神里面,虽有钦佩那样的目光,但也是一种避讳。他不是一个简单的人。树月虽然不如这个世界的人这么复杂,但是她的心性和心思却都还是敏捷的。她有自己的另外一种思考模式。
“从我们相遇直到现在,所有的问题吗?”她问道。
凰羽唇角微微的有了一些笑意:“所有你愿意回答我的问题,和所有你愿意询问我的问题。我想,到明天为止,或者明天以后,我会更乐意和你倾谈。”
“我在努力学习这里的语言。”树月说道:“是因为从我说话的那一天开始,我发现身边所有人都用奇怪的眼睛看我。我想寻找出自己和别人一样的地方,那样才能知道自己现在的生存。”
“你就是你,”凰羽温和的目光注视着她湿漉漉的头发:“我们每个人都和别人不同,但是,自己就是自己。如果你来问我,我就告诉你答案。树月,我是否应该了解你的一切,你是否应该了解这里的一切,这个答案,你得自己来决定。”
他虽然温和,但是她知道,那就是他给人的错觉和个性。这个男人,可以瞬间翻转心思,可以瞬间因为某些厉害的缘由而分外不留情。这是一种残酷。想了解彼此,只是因为想更加掌控能掌控的,还是有更多的缘由?
“我……”树月还未说出口的话,因为蓝庭玉的出现而噤声。
蓝庭玉已经换了一件浅白色的衣袍,缓缓从那边的回廊走过来。
“这里风大,小姐刚染黑了头发,还是湿的,当心着凉。”蓝庭玉淡笑说动。若有若无的看了凰羽一眼。“怎么?我这绿袖的菜七公子还吃得满意吧?你那个哥哥可是在我的厨房里挖了不少宝贝回去。”
“吃了一些叫不出名字的食物。”树月淡淡说道,低头,凰羽微微抿唇,似乎是从她的唇角见到了极少的那种笑容。
她原来,也会开心的。他这样想到。相处的这几日,几乎没有见过这个女孩的笑容。
或许应该早点带她来,早知道这个蓝庭玉果然是欺骗多少女子的家伙,这种想法虽然明显的让他心里觉得并不是很愉快,但是却觉得,无论如何带她来,能够见到她少有的开心,自己的心情却也跟着顺畅起来。
“如果小姐觉得好奇,哪日我带上家里的厨子到小姐居住的地方,一样一样的做给小姐品尝。”蓝庭玉说道,还是看着好友凰羽的眼睛。
那目光分明没有丝毫翻转,但蓝庭玉就是能够读出其中的东西来。说起来他不在宫里的这几年,凰羽的变化也真的是很大,不知道有多久没有见到这个朋友真心的笑容了。一切都在那重重的心计谋略中隐藏起来,凰羽的改变是众人心里非常清楚的。这个少年的天性,以前绝非如此。随着岁月,大家都在变化,但是凰羽却是最厉害的一个。他心思深重,谨慎,早已没有当年少年的那种稚气,而摇身一变成为一个在这其中斡旋,手操大局轻重的人。虽说是众人眼中话语里称羡不已的七公子,但那其中经历了多少残酷的变化,只有曾经身在其中的人才能知道历经的辛酸。
树月不是普通人。
蓝庭玉已经明白了。在看到树月跳舞的瞬间,他突然感觉到一个事实,凰羽,不会让一个非常普通的人,离自己这么近,近到必须时时刻刻的放在身边。
树月不会武功是事实,但是真正的事实比这件事情更让人觉得不安,这样一个年纪轻轻的女子,竟然有如此修为的术法,这已经是一件非常让人觉得恐怖的事。而且树月的术,那种只有未被毁灭前这个国家最高神官的术士才拥有的力量,被这个孩子轻易的掌握着,或许会更加强大,不,是比他在任时候见到的那些很强大的异术师更加强大的力,潜藏在这个孩子的体内,她不需要借助任何道具就能施展,这是非常危险的。
这样一个没有来由的人,放在凰羽身边,蓝庭玉开始感觉到有某些东西在暗中已经悄然有了显性的踪迹。
他不由得想起,那关于未来的种种预测和猜疑。
所以他感觉,势必从凰羽那里想弄清楚事情的真相,想知道树月来自哪里,无论何种,都是为了能够更加早一步看到未来。
一时间蓝庭玉心思翻转。凰羽在旁边,又怎么会看不出?
就因为这样,才必须让树月了解这里的现状,而且是越快越好。
因为或许遇到更多的危险。
“其实我没有很好奇。”树月说道。“只是觉得现在很幸福。”
“是因为美食?”蓝庭玉和凰羽都笑起来。
“恩。”树月答道:“能够和别人坐下来吃饭,只要是这样,无论是什么食物,都变得很好吃。”
这句话让那二人都微微一愣。
只是这么简单。
只有这么简单的理由,却让凰羽微微出了神。
他突然想起了自己的很多梦。那些有树月的,梦。
那些梦,全部都真实的发生过?而并非虚幻?
那些梦里,小女孩就是树月小时候的样子,然后随着她的成长,梦也在发生变化,但是后面的梦,只是看到她在一个白色的房子里,周围都是一些奇异装扮的人,拿着一些透明的管子,那管子上有针那么细的孔,那些针就插在梦里的她的手臂里。
梦里的她,从来没有现在这么鲜明的笑容。
如果那些梦是真实的。只是如果……那么站在这里说话的树月,曾今经历的是多么残酷的生活?
竟然只是吃饭,这些平凡的事情,就有了幸福感,这样的纯粹,会让他觉得自己真的是非常黑暗的生物。
看着树月的眼睛,霎时间二人都没有再说话。
半晌。
“树月,我们进屋去了。这里风大,我让伶语给你找布料将头发擦干可好?”凰羽淡声询问道。“等一会风稍微小一些我们便回去了。”
事实上,如果使用能力,她本身是火焰系的能力者,如果使用能力,这样的寒意其实并不觉得寒冷。但凰羽开口,她自然的点点头:“好。”
就在她起身的时候,突然听到了一个什么东西落入湖里的声音,然后外面传来了闹哄哄的声音。紧接着就是一阵急促的脚步。
亭台的那边跑来一个气喘吁吁的女人,却不是芸娘。
蓝庭玉返身,感觉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他微微皱眉,觉得这女子好没规矩,竟然直接就进了这私人的后院,这后院一直都是绿袖的禁地,除了芸娘和几个打扫的奴仆,一般前厅的女子是不允许踏足这里的。而那女子神色慌张,似乎是在这里识得老板口风严密的一个打扫的使女小凉。
或许是因为这女子的慌张,游冉之从回廊的上方落下。
影子是随时都要保护主人的存在。有主人的地方影子是绝对不离身半步的。他一直都在,但是如果遇到一些紧急的情况,他必须出来保护主人的安危。对于这种情况,蓝庭玉自然见怪不怪了。
“蓝公子!不好了!!”小凉还没说玩就在地上跌了一跤,她个头较小,又穿着裙子,走路不稳。
树月将她从地上浮起来,小凉抬头,见到七公子等人,又是吃了一惊,知道是主人不可怠慢的贵客,但现下也顾不得许多。
“别着急,慢慢的说。”蓝庭玉缓缓的问道,他的声音自然有种说不出柔软的定心力:“前厅发生何事,在这里都听到吵闹?”
“是芸娘的妹妹清音小姐落水了!!”小凉哭道:“来了一个禁军护卫教头赵彦赵大人,见到清音小姐弹琴,硬要小姐陪客,清音小姐说卖艺不卖身,那人酗酒已深醉,欲要强上,小姐反抗不及,打了赵大人一巴掌,那人发起狠来,将清音小姐推落湖中,芸娘见妹妹落水,自己也要跟着跳,现在众姐妹们拉扯不及,绿袖里的护卫们和那赵大人的人在前厅打起来了。”
小凉越说,蓝庭玉的眸子却显出清冷。
“凰羽,先失陪了,到后院等我片刻就来。”蓝庭玉道。
失去了那种明晰的笑容,蓝庭玉突然变得清冷,看起来一点也不似那白天的温文公子。树月倒觉得,这样的蓝庭玉和凰羽,是有几分相似的。至少这二人身上,都有一些共同的东西。
他转身就走,也不多言,小凉就跟在后面。他走得如风一般轻快,瞬间就步行出了很远。
树月并未多想,便跟上去,手却在半空中被凰羽拉住。
“树月,你要去?为何?”他温淡的问:“前厅人乱,还是不去为好。”
树月却反握住他的手,拉着他一块走:“有人落水了啊。”树月说道:“还是快点。看看能不能帮什么忙。在马车上不是说,这湖水会淹死人吗……”
真的走得很快。
凰羽失笑,也由着她拉。早已习惯了她这种没来由的无厘头。“是落水皆沉底。树月,这水不是普通的水,是受到诅咒的水源,普通人掉下去,必死无疑。”
她仿佛习惯了他的心性,也习惯了他的话语。但却有了淡淡的恼意。追随着蓝庭玉离去的长廊,她拉着他的手,说道:“或许受到诅咒的不是水,而是诅咒了在这里居住的人的心。生命是何其柔软可贵,并不是说放弃就放弃的。”
她的言语很轻,却淡淡的打在他的心上。
她是这样的不同。
这个人,和在这里的生物,和在这里的人,是这样的不同。
这样的一个人,真的带着毁天灭地的命运前来?是这样一个怜悲之心的少女?他越来越不相信。甚至觉得自己的判断一定是哪里有错。
对。
不是她吧。
不是这个人,她甚至没有那个预言中的印记,虽然做过有她的梦,虽然有那么多离奇,但或许,不是这个人。至少,那个毁灭一切的人,不该有这样的一颗心。
一颗仍然爱着别人的心,有爱这样一个复杂的东西。
她的手,温暖。
和那一日,再也不同。
转眼之前,凰羽便和这个人,连同那个一同而来的侍卫游冉之,出现在一团乱的前厅里。
蓝庭玉的身手很快,瞬间便悄无声息的打倒了几个惹事的男人,而那位赵大人,虽然喝得大嘴酩酊,但是七公子的样貌他还是认识的。见到七公子,酒也醒了大半,一时间便没了声息。
大厅里只有芸娘的痛哭声,她哀痛的站在大厅侧栏打翻的桌椅旁,望着侧栏外寂静的湖水,几个女人拉着她的身体,阻止她往下跳。
清音被刚才那个男人推下去,她就站在这里,眼睁睁的看着原本清澈的湖水瞬间变得浑浊,几乎就是几秒之间就将人吞没。清音是芸娘的亲妹妹,在这世界上,芸娘的其余亲人都已经遭遇不测,全家只有这最后一个亲人。现在亲眼见到亲人的遇险而无法得救,又知道这湖水杀人绝无虚假,芸娘哀恸得几乎要哭道昏厥过去。其余的女人们见到,本是乱世,就更加伤感。虽然这绿袖老板非常好,但说到花月风尘,全屏本事吃饭,命苦已是不争的事实,想起自己的遭遇来,大家都不免流下了眼泪。
蓝庭玉站在亭台前,望着下面的湖水,绿袖的灯光将水面照映得一片通明。他已经非常快的过来,但这湖水生性厉害,他从前就见到过有人这样无端的死去。这湖面现在异常平静,简直不像是刚才有人掉进去一般,没有丝毫的波澜。他皱眉,返身对沉声芸娘道:“来不及了。”
即使有武学的底子,在这片湖水上也根本毫无办法。这湖水原本就有魔力,自从尔弥背叛了神血,这湖水就完全成为了天罚留在人间的灾厄,清音掉下去,本身天寒地冻,一个身子骨单薄的女人,这一下去还有活命的机会吗?
应该是凶多吉少。
芸娘呜咽的一声哭了出来。
树月放开凰羽的手,走到芸娘身旁,俯身:“人掉下去有多久了?”
芸娘泪水满面的抬头:“老板赶来的之前还要早些,我眼睁睁的看着她被水吞没了……”
树月走到栏杆前,俯视下面深黑的水,水面上有灯光。她微微使用自己的眼睛,扫描着水面,通过水面看水底,奇异的是这水面上的光,虽然非常明亮,但是那水底,即使使用能力也看不清晰。但在她的眼睛里,能够隐隐看到水中有一个人在下沉。被某种东西拉下去。已经将要沉到视线无法达到的距离了。
在众多女子的惊呼和注视中,树月脱下了自己的外袍,里面是白色的精短的单衣。
“树月,你不是要……”蓝庭玉微微吃了一惊:“这是绝对要不得的!”
即使是这样的术士。或许,因为她不知道这水的厉害。
但是就在这时候,树月已经干脆的撕开自己衣服下摆,那一个布条将凌乱的头发束起来,简短的几下改装了自己碍事的衣服,她的动作非常迅速,迅速得明显非常习惯,不是第一次。瞬间,那个文文静静的女子就如同那种经常习惯夜行的行家一般变装,连眼神都改变了。
“我尽量带她上来。麻烦你把上面的光打得再亮一些。”她简短的说道,人跃上了栏杆。就在众人惊怔的时候,只见她手中扬起了一道红色的火焰,非常明亮,她将那道火焰抛向水面,那水面瞬间炸开了一个大坑,她的身影就分毫不迟疑的跃进了那火焰分开的海水里。
瞬时间人就沉了下去。
凰羽大步上前,他的手握住了栏杆,握紧了几分。
只差一步,他就能拉住她的手。
那种若有若无,他不喜欢。
蓝庭玉大惊失色,也是看着海面,连芸娘也停止了哭泣,呆呆的看着这突然而来的变故。
寂静了几分,接着众人就开始惊怔的呼喊起来。
这一刻里发生的事情竟然是如此的惊险,凰羽一言不发的注视海面,周围都是交谈的声音。
在这里的人,有的人见过术士,有的人没见过,但是谁都没有这么大的胆子,明摆着送死的行为,毫不犹豫的为了别人的命跳到这必死无疑的湖水里。这无异于是一个不小的震撼。
“将灯打亮,把这些不相干的人拖出去。还有什么客人停留在绿袖,都二倍银子遣返。先关门。”蓝庭玉面色微微发白,但神智还是非常清明。有条不紊的说道。
至于那个赵彦,他以后自会算账。
但见凰羽,一动不动的站在栏杆前,盯着平静的水面。
他身后的游冉之,与蓝庭玉视线交汇。
蓝庭玉不由得心下暗叹。这个游戏人间看似无心的七公子,自己的至交好友,凰羽,你是否也找到了一个,对你而言真正在意的人?
水面异常平静,这诅咒可有解咒人?这诅咒,是否能吞没树月那样一个有着明晰眼睛的人?
蓝庭玉也专心的看着水面,一时间心思纷呈,想不出解决的法子。
只能是等待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