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暗涌（1 / 1）
赵舒默不是不知道更简易的方法，隐藏在平静表象深处的暗涌，只消轻轻触碰，便是波涛汹涌。他一直在等，等她自己来告诉他。他以为他能够等得，原来也没有想象中那样坚定。
离婚，一时之间，兵荒马乱。她就像是脱了缰绳的骏马，就在那一刻，他清楚地意识到，无论松不松手，看似平静的表象已经有了破裂的痕迹。她绝然，他亦如是。谁又想得到他是多么地不甘。可是谁都知道，越想握紧，越快失去。
他慌了。
从未有过的心慌。
以前薛玥两个人还在一起的时候，尽管貌合神离，总会说慢慢来，给大家一些时间，只要她在身边。所有无限期的等待不过仗着两个人在同一个屋檐下，所以等得。一切骄傲冷漠的资本不过是仗着一纸婚约。白纸黑字，他一直留着。
那天，送薛玥回家以后，他在楼下坐了一夜，拂晓，晨曦第一缕阳光照射在脸色，线条分明，倦意潺潺。
薛玥是睡到日上三竿才起的，懒懒地刷牙洗脸。对着镜子傻笑，眼角眉梢，尽是泛着母爱光环。才六周，肚子根本看不出来。
命运真是奇妙，兜兜转转，似乎又回到了原点。当时怎么又想得到，一刻地放纵，竟然有小生命孕育在她怀里。时隔六年，他又回来了。
宝宝，你原谅妈妈了吗？
“对不起，都是妈妈不好，没能保护好你。甚至都没来得及让你和爸爸打声招呼。”薛玥轻抚着小腹喃喃自语，“你听见了吗？昨天那个人是爸爸哦！”
说着说着，薛玥忍不住感伤。昨天那个电话，虽然舒默说没事，但是舒默的脸色已经足够表明了一切。真的没事吗？薛玥总觉得不安。
也不知道这悄悄偷来的幸福时光还能假装多久。
明明还映在我的眼中
怎么转眼旧了
明明握在我双手中
怎么却成了空
明明含在我的口中
怎么还没跟你说
电话铃声响起。
“喂？”
“出去吃饭？”
“啊？哦。”
“我在门口。”
薛玥一惊，慌忙出去开了门，“怎么不先打个电话呢？”
舒默浅笑，“这不是刚打了电话的么？”
那个不算啦！“我是说出门的时候啦，我好有个准备。”
舒默似笑非笑，“你还需要准备？反正你又不是需要刻意打扮的人。”
薛玥眼珠溜溜地转了一圈，怎么听都觉得怪怪的。这是在指责她这些年来都以一副黄脸婆的姿态面孔对他么？
“费心机打扮讨你欢心的人多的是，又不少我一个。”话一出口，薛玥就后悔了。咬着嘴唇，简直就想把刚才的话吞回去。
舒默沉吟，“确实很多，而且个个比你优秀。”
薛玥听着正要生气，忽而又听到他认真说道：“可是他们没有义务，我也没有心情看。你才是我的妻子。”
可是已经变成前妻了。
动了动唇，薛玥还是忍住了。不愿意破坏气氛，不忍心打破刚建筑的美梦。
“我进去换套衣服。”薛玥扯了扯身上的睡衣，岔开话题。
她无意的动作肆意地挑逗着舒默的感觉，胸前一片大好旖旎，若隐若现，理智殆尽，欲望取而代之燃烧。在她转身之际，拉她入怀，不由分说地印上双唇，辗转交缠。双掌在她胸前游移，薛玥忍不住战栗。身体一直保留的记忆，瞬间被唤醒。
薛玥觉得自己快要窒息，可偏偏他埋得很深，吻得很深，带着一点恨意。好不容易嘴巴得了空，便大口大口的呼吸。
“你挑逗我。”舒默沙哑的声音呢喃在她耳边。
她一脸潮红，仍然可以看得到舒默眼里分明燃烧着的□□。下一秒，他又覆上她唇。不同于刚才急切的粗暴，这一次他吻得很温柔，轻轻浅浅，更能柔软她的心房。
舒默的手自上而下，从脖子，延伸到小腹，双手所及之处，他能感觉到她轻轻的微颤。
他的手在她小腹上轻轻游走，画圈，薛玥一个激灵，突然抓住舒默的手。不可以的，万一宝宝……
有一次血的教训，她可不敢再冒任何风险。何况现在胎盘还不太稳定。一念及此，薛玥便清醒了很多。
她手一抓，舒默便停下了动作。炙热的未退的情潮，生生地被冻结，顿时清醒了不少。
他在做什么？
他鄙夷地自嘲，赵舒默，你现在是越来越沉不住气了。你引以为傲的理智到哪里去了？
“对不起！以后不会了。”他看着手上的发白的纤指，他现在这个样子像什么？饿极了吗？
哦！薛玥反应过来，收回手。舒默手腕上被抓得红红的一块，她更是歉疚。天知道她刚才有多用力，简直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动手帮她整理好衣服，“去换衣服吧。”说完，舒默便径自走到沙发边上坐下，不顾手上的红肿，也不再看她。周遭阴冷的气息能把人推得很远很远。
唉！怎么就那么难呢？
薛玥无声地叹息，张口欲齿，可是话到了嘴边，硬是转了个弯。“好。”
纵有千言万语，总得有个头儿。可是，哪里是个头，恐怕连她自己都不知道。
薛玥在房间里磨蹭了很久，换了一身清凉点的衣服，还颇费心机地化了个淡妆。她在讨好他，对吧！
“走吧！”薛玥笑脸盈盈地出来，仿佛刚才的事情只是一场虚幻。
舒默沉默着，凝视她的双眸，复杂的情绪展露无疑。
“怎么了？”看他不动，她穿得很奇怪么？明明出来前她都检查过的啊。薛玥不自在地动了动，整理了一番，确定没出什么问题。
舒默没有说话，嘴角挂着似喜还悲的笑容。空出手让她挽上，“晚上舒婷办了个酒会邀请你参加，你去不去？这是她第一次以赵氏总经理的身份出席举办。”
酒会？第一次出席，应该是很隆重的场合，所以会有很多人……
“以……我也要去？”以什么身份出席？女友？前妻？
舒默看出她在犹豫，叹了口气，“没关系，不喜欢可以不去的。”
也就是说，她可以选择不去。可是……薛玥偷偷瞄了一眼舒默，挣扎了一下，要么去？
她极少出席这种场合，印象之中，除了订婚，结婚，薛玥的出镜率几乎为零。除了那次破天荒的晚宴，随后便是草草地离婚收场。
思绪飞快地游走，忽然之间戛然而止。她是不是越来越胆小，越来越害怕了？
薛玥望向舒默的脸，“你希望我去吗？”
舒默倚在墙边，双手怀抱胸前，无奈地笑道：“你真的不知道？”
薛玥不自觉地闪避他的眼神，用手捋了捋耳边的头发，低声嘟哝道：“你不说我怎么知道。”
“即使我说了，你不还一样怀疑。”舒默走到薛玥面前，双手搭在她的肩上，使她正视他：“我的意思还不够明显吗？我希望你去。”
“玥玥，让我们坦诚一点好吗？”
“坦诚一点？”薛玥喃喃道。忽而，她笑道：“好，我去。但是，你要在我身边。只聚会，不谈工作的。”
舒默第一次看到薛玥眼神中某种奇异的色彩，会心笑道：“好。”
“我不喜欢不相干的人接近我。”
“好。”
“我不要穿高跟鞋。”
“好。”
“我饿了，要吃饭。”
“好。”
扑哧！薛玥忍不住笑了出来，“你不要只说‘好’啦。”
舒默又一本正经地一声“好。”
薛玥用手轻抚着胸口，深呼吸，“别再好了哦！我饿了。”
“好。”
薛玥无语，心头却是暖暖的。
“大嫂！”舒婷挽着怀修的手小跑过来，“我可盼着你了，哥哥都不让我找你，说怕我吵着你。”说着便朝着舒默瞪了一眼，又对着薛玥吐了吐舌头。
薛玥下意识地望了一眼舒默，“不会啊！”
“就说嘛！哥哥每次都把你护得跟宝似的，连我都要防着。”舒婷不满地抱怨，忽然发现眼前的人矮了自己半截，眼睛一亮，只见薛玥穿着一双帆布鞋，惊叫道：“大嫂果然别具一格，不像其他女人都穿着高跟鞋，涂脂抹粉的，最讨厌了！”
“小姐，你好像穿的鞋子，好像就是你口中所谓的‘高跟鞋’吧！”怀修笑着好意提醒。
舒婷哼了一声，娇嗔道：“还不都是你，招蜂引蝶的那么多，我不艳压群芳能守得住你吗？你看看，看看，那边一群女人盯着你呢！气死我了！”舒婷跺脚，拉过怀修的手，骄傲地横扫那些不停地往这边瞟的名门淑女。
“哈哈！艳压群芳呢！”怀修只能无奈地笑，也由着她闹。
“那是自然的喽，是吧，大嫂！”舒婷似乎没有听出怀修话里的意思，甜甜地向薛玥卖乖。
薛玥看着她青春无敌，无所畏惧的样子，心下生出不少歆羡，笑着附和：“是是是，艳压群芳！”
舒婷听着高兴，得意地笑着，看了一眼一边沉默不语的舒默，便拉着薛玥往主席台走去。大声宣布道：“来来来！大家安静下，给你们隆重地介绍一下，我身边这位呢，叫薛玥，是我大嫂，就是我们赵总经理名正言顺的妻子。在场的女宾可没戏了哦！”
此语一出，全场哗然。
赵舒默一直是商场上出了名钻石单身汉，近年来一直是各名门淑媛趋之若鹜的对象，这一宣布，自然是把薛玥推到了风口浪尖。
“赵舒默什么时候结的婚啊？”
“哼，哪来的野丫头，连基本礼仪都没有的，还穿个高跟鞋！”
“看看她穿的衣服，都没个牌子的。估计又是个麻雀，飞上枝头变凤凰喽！”
“我猜，过不了几年就得离婚。毕竟不是一个档次的人。那个姬家大少爷前阵子不是刚离婚么？就是娶了一个穷不拉几的小妮子，看吧，离婚了吧！当时不还爱得死去活来，还放弃了继承权呢！看吧！始终是要门当户对的。”
……
薛玥略微皱眉，低头自己脚上的鞋子，轻描淡写地问候了句便朝舒默走去了，也不管别人的眼光。昂首挺胸，哪里还有一点小家子气的样子啊。
舒婷张了张口，本想拉住薛玥的，转眼看到哥哥眼角弯弯，眼睛里慢慢的宠溺，于是便不情愿的停了手，干笑道：“那大家就尽情享受吧！”
“你都藏了那么多年了，怎么今天就由着舒婷把她推出去了啊？”怀修用很轻的声音在赵舒默耳边说话。赵舒默一直以来都把薛玥护得太好，从不让任何舆论伤害到她。所以，外界根本不知道赵舒默家里还藏着一个赵太太。今天倒是破天荒了。
舒默微笑着喝酒，倒是对薛玥的反应比较惊讶，道：“反正都是迟早的事。”
正说着，薛玥已经走到了跟前。舒默撇开怀修，笑着将她揽入怀里，在薛玥额头一记亲吻。宠溺的神情胜过任何言语。
赵舒默虽然绯闻很多，但是行为举止绝不逾越。这等亲密，是最有力的肯定方式。
“你太招摇了吧？”薛玥嗔怪，被身后灼灼的目光盯得不是滋味。
舒默靠得更近，唇瓣轻轻地划过薛玥的耳垂，“可不比你刚才嚣张。”
薛玥低低地抽吸，不以为然道：“这就嚣张啦？看来是我本质问题了。”
透过灯光，舒默的脸刚好埋在薛玥的左肩，陷进阴影里，分辨不出表情，只有薛玥的发梢微微地浮动着。
“哪个才是真实的你？”
是六年前性格乖张，依赖性强的薛玥？还是订婚宴上明艳动人，举止优雅的薛玥？抑或是六年来一直温柔沉默得没有脾气的薛玥？又或者是刚才台上我行我素，个性张扬的薛玥？
眼睛看得到的，未必是最真实的。
赵舒默忽然觉得自己并不认得薛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