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微澜（1 / 1）
都说怀孕的女人喜怒无常，这不薛玥在超市转了一大圈，逮到什么都往购物车上仍，也不管三七二十一。有时回过头来，又把购物车上的东西塞回去。如此反反复复，就浪费了一个小时的时间。舒默倒也不说什么，他只负责推在购物车跟在她后面，含着笑看她忙碌的身影。嘴角上扬。
折腾了很久，等到饭菜上桌已经是两个小时之后的事情。菜不多，大部分都是薛玥平日里爱吃的。舒默拧眉，紧紧地盯着桌上那盘格格不入的剁椒鱼头若有所思。
薛玥一向偏爱清淡的口味，甜的辣的不喜欢，太油腻的不行，咸了不好，她吃饭盐的成分必然要比其他人少一些的。酸的倒是喜欢，更多的时候还是喜欢原汁原味。可是现在她居然对着那盘剁椒鱼头大快朵颐，完全无视其他的菜。
“不是怕辣吗？这样吃行么？”舒默扫过那盘惨不忍睹的菜，担忧地问。
“行啊！好吃诶！以前怎么没发现呢！”薛玥说着又夹了几口，忽然意识到说错了什么，补充道：“就是偶尔也想试试，感觉还不错。”
舒默不答话，单单看着她吃就很满足了。
突然薛玥皱眉，放下了筷子，便不再吃任何东西。她眉头皱得很紧，看得出有些焦躁，但是努力忍着。
觉察不对劲，舒默扶手过去，“怎么了？吃坏肚子了？”早知道就不让她吃辣的了。他心里懊悔，此刻也没说什么，脸上尽是担忧。
薛玥看了看桌上的菜，委屈地说：“我想吃妈妈做的醉虾了……”声音很小。她很怕舒默生气的，也知道自己现在很任性，可是就是忍不住地想吃。
“哈哈！”舒默爽朗的笑声依旧如前，“我这么越看你越觉得你孕味十足啊，你别告诉我你偷偷藏了一个小家伙在肚子里哦！”
一语成谶。
薛玥藏在桌子底下的手指掐进肉里，根根发白。
“如果我说有，你信么？”不知怎的，薛玥口中忽然冒出这句话，连她自己都诧异。
“我信。”舒默凝视着她的双眼，说得毫不犹豫。
被他盯着后背发凉，一阵后怕过后，薛玥僵笑着避开舒默炙热的眼神，“我饱了，不吃了。”
舒默但笑不语，眼底闪过一抹惨淡，恰似失望。
“真的没关系吗？”说午饭太迟，说晚饭又嫌早，总而言之，薛玥是吃过饭后，捧着书本在一边安静地阅读，突然发出的疑问。
“什么？”舒默无意识地回答，依然低头读手上的书。他手上的是一本有点发黄发皱的《清史稿》，显然已经被翻阅过很多次。
这类书薛玥向来是不碰的，她喜欢看一些小言，最多看几本名著，大多限于小说。她看的史书很少，初中的时候看过《上下五千年》，高中时看过《史记》，是记忆中算是最正统的史书了。而像《清史稿》这一类严肃的书籍，对于她来说，未免显得太过沉重。如果是野史的话，她或许会有兴趣翻翻。有时候薛玥就是本能地抵触这种相对真实的东西，宁愿只是接受一些假得不能再假的穿越言情。所以一旦言情小说附上了真实的历史事件，且不论真假虚构多少，她就是不喜欢，决计不会多看几眼。
薛玥很少去书房，自然，书房里她的东西是少之又少，几乎接近于零。心不在焉地翻阅着手中的《苏菲的世界》，有点索然无味。有点困，想睡觉，完全看不进去。
“把公司交给婷婷，你真的放心？”虽然舒默的妹妹不会差到哪里去，但是，毕竟是那么大的一个公司，她真的很难想象一个初出茅如的小孩子能抗下这么大担子。
对于身边人不安的躁动，舒默怎么会没有感觉呢。舒默离开书本，折起页脚，合上书本，“有楚怀修在，再大的事都能压下来的。怎么，你担心？”
确实是有点。不过听舒默既然这么讲，那就没什么好担心了。她本来就没话找话的。于是又沉默了。
能这样一起背靠着背坐着，不说话，不工作，只是安静地看书，看似简单易做的事情，却是最奢侈的事情。舒默抬表，不知不觉竟然已经两个小时了。
“出去走走吧！”拉起薛玥的手就往外走。
薛玥不明就里，“去哪里？”
“吃饭。”
又是吃饭？可是他们不是刚刚才吃过吗？确切地说，是她刚吃过。
薛玥偷偷地窥睨，仍然可以感觉到舒默眉飞色去的样子。当下心情莫名其妙的明朗，下一秒，酸楚又涌上心头。可是，不可以的。她难道忘了自己过来的目的吗？于是她又喇开了一个大大的微笑。
“玥玥，你这样笑，很丑。”舒默冷不丁地出声。那个只是面部肌肉拉扯出来的线条他已经看得够多，够久了。
很丑？脸一红，赶紧捂脸，收起了笑意。
一系列的动作，还是那么容易受影响。
“很丑哦？我想也是……”不像姐姐笑起来很美，很闪。薛玥颓然地低头，她不想攀比，但是习惯了被比较。比较，是下意识的。
“我希望在我面前，你不要有任何勉强。”过去的改变不了，至少现在和将来可以。
勉强？
“一直在勉强啊……”薛玥自说自话，似是在回想。
舒默把她拉到怀里，“我想要看到真的你，完完全全的你。”
“我现在整个人都站在你面前。”还多赠送一个小的。
“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舒默叹息，还是没有办法。
你能接受完完全全的我吗，舒默？薛玥心里百转千回，她多么想这么问，这么说。急急地岔开话题，“不是说吃饭吗？还不走，饿死了。”
以后吧！以后，等我足够勇敢的时候。
“那走吧！”舒默牵起她的手。有点急躁了些，慢慢来吧！
舒默在附近挑了一家小餐馆，看起来有点破旧，但是很温馨。是一对夫妇开的店，谈笑间，偶尔还能听到夫妻之间的打情骂俏。
“老公，上个月的账呢？”
“不知道啊！”
“昨天晚上不是叫你算了吗？——又打牌去了。这么喜欢打牌，干脆别回家了。”
“我就是小试手气嘛！喏，你看，啤酒钱都赚回来了。”
“那，这次就算了。下次要是再去，看我怎么收拾你……”
后面的声音很小，夹杂着嬉闹，大概是夫妻闺房之间的趣事。
舒默笑着，陡然间有点羡慕这对夫妻。年纪相仿，他们之间怎么就不能像他们那样呢。没事打打闹闹也是好的，最怕的是心里藏着事情，却闷声不响，这才是婚姻最大的杀手。
“舒默，电话？”薛玥拉了拉他的衣角，提醒他。
来电显示：怀修。
舒默皱了下眉，“我出去接个电话。”
“喂？”
“学名：帕罗西汀。适用于治疗各种忧郁症。包括伴有焦虑的抑郁症及反应性抑郁症，伴有或不伴有广场恐怖的惊恐障碍，以及强迫症。”
“我知道。其他的呢？”舒默不耐烦地打断怀修的话，仿佛只要不说，事情就不存在了。
怀修叹息，“薛玥，女，已婚……”
“算了，别说了。”舒默厉声制止怀修。
怀修倒是如预料般，了然地笑声自电话那头传来，“那，你看我要不要把资料给你送过去？”
“先放你那里吧！”
舒默自嘲，往口袋里摸了摸，才想起自己不久前决定戒烟，身上根本没带。走到附近的小卖部买了一包烟，径自在路边抽了起来。他的样子有点落魄，肩膀不止得颤抖，浑身散发出的阴冷的寒气整个能将人杀死。
那瓶药是那天薛玥帮他包扎的时候掉出来的，当时也不知怎地，就觉得奇怪。所以他便收了起来，什么都没说。回到家他才想起那瓶东西，看到说明书的时候已经够他震惊了，只是不愿承认，心里还怀抱着一份希冀。直到今天。刚才看到怀修的电话的时候，大概已经猜到了。
原来经过这些年的蹉跎，赵舒默，连你也怯懦了。
舒默吸烟吸得很凶，没多久，地上便多了很多杂乱的烟蒂。他整个人平静下来，才回去饭店的。
“怎么了？是不是出什么事了？”薛玥在里面左等右等，菜都凉了一半，才急得出来看看。才到门口，就闻到了浓重的烟味。
薛玥当时眼里的舒默，用“烟雾缭绕”这四个字形容再恰当不过。
他的脸色很难看，神情复杂。一种无以名状的悲恸。
“是不是公司出什么事了？”薛玥担忧地问，看舒默样子，事情好像比想象中还要糟糕。
舒默深深地望着她，这一刻忽然觉得陌生。他才发现，这些年来一直看轻了她。她瞒了那么大的事情，他竟然毫无察觉。
他才明白，有一种痛，宁愿死也要烂在心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