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搬家(1 / 1)
我让鸢因把头发简单束起,她却突然叫住我,将木梳递给我看。只见大把大把的黑发缠绕着釉红的木梳,黑与红的搭配,煞是艳丽。
“凤主子,奴婢——”
我摆摆手安了她的心。鸢因这丫头已经稔知我这位‘女主人’的软底子,说话以近正常。为此,我反倒有些开心,落点头发又算什么呢?
加了件殷红的罩衫,我往铜镜前一站。
唉,都说别跟人家比了,就算人家毁了容,素面朝天也是比自己好。
我努努嘴,撇下铜镜出到外间。八仙桌、粉纱、双喜窗花,都是最先的新房装扮。
“天没亮,府上的人就要起床吗?”我坐在八仙桌旁,见室内的三个丫头都睡眼惺忪,不免有些好奇。
“回凤主子的话,照规矩府上的丫头小厮酉时三刻起身,疱师老妈子平旦起,其余各院的都是依自家主子的作息起床。”
“现在几点了?”
“酉时刚过。”
“那你们在哪里睡呢?”
“后罩房,各房的婢女都住那里。”身后的一个女子抢声答道。
“哦,诶!你们叫什么?”转身一看,这二位正是驾我回府的那一黄一绿的两个女孩儿,现在换了衣服,倒没认出来。
“我叫宕澜,宝盖下一个石的‘宕’。她叫宕汀,不喜欢说话。”
“你们武艺高强,对不对?都师承何家?”我仍然忘不了自己的武侠梦,找一点心灵的寄托来抚慰一下未完的梦。
“谬奖了,奴婢自幼在府中练武,教头没有固定的,杂取百种罢了。”
我又连续问了不少问题,都只是宕澜在滔滔不绝,宕汀还真不爱说话。汀为静,澜为动,映照着两个养眼的女孩儿,很有武侠意境啊。
“主子,用膳吧。”鸢因摆好餐盘,怎么尽是一盅一盅的大家伙呢。
“是什么啊?”
“这是当归生姜羊肉汤,海马怀补鸡,长生煨老鸭——”
“全都是药膳?”
“是的,这些都是易先生特定的菜谱,少爷也吩咐奴婢务必伺候主子您多用些。”说话间,她已经舀了一小碗,摆在了我面前。
“都是些治体寒的药嘛。”
“怎么,不对吗?”
门口挂着红灯笼,绯红笼罩着灯下的北靖。北靖跨进屋子,坐在八仙桌旁,于是鸢因也提他添了一碗。
“易先生的药膳可是声名远播,凤旖觉得不妥吗?”
“那总得对症下药吧,我不是体寒,而是失眠。”
“不得眠么?”
“就是失眠多梦!失眠是火旺体虚,心肝血虚,吃这些燥热的东西不是等于在翻火堆吗?”
“这,凤旖有何高见。”
“喂——你别给我戴高帽啊,食疗出错受的可是内伤,输液开刀都治不好的。”
“开刀?”
“唉……算了算了,今天就凑合着吃吧。”
我避开中药,捡了些肉来吃。一肚子的肥脂油膏,凤招娣身材再好也禁不住我这样吃啊!以后还是厚道一点才好。
“味道不错,都可以开馆子了。”
“胡闹,易先生是医师,可不是庖师。”
“都一样,病从口入嘛!如果天底下的厨师都是医师出身,人类的平均寿命都可以延长好几年。”
“哼~~~”他轻笑,看着门外不再说话。
拿汤泡了饭,我三下五除二就将一碗饭刨下了肚。然后很满足的用绢丝方巾拭嘴,小资啊小资,小资情调蔓延。
“走吧,今早搬家。”说完,北靖一把拉着我走出房门。
天仍是漆黑一片,红灯笼映亮了右手方的长廊。
奴仆们护在我和北靖四周,北靖牵着我走在我前面。这里的夜晚很凉爽,绣闼雕甍,金瓦碧砖,都依稀可见。
没有钨丝霓虹的夜,似乎宁静了不少。
下了长廊,掌灯的丫鬟分道两旁。正前方的院子似乎就是我们的目的地了,此时侍从们都止了步子,我们身后便仅跟着鸢因和宕汀宕斓两个婢女。
从院门口看去,院子里有三条石板路直通三间屋舍,屋舍前分立着两根青雕擎天柱,共六根,十分惹眼……等等!这柱子怎么这么眼熟。
“这是哪里?”
“回凤主子的话,这里是少爷的文房——茗轩”
鸢因指指上方,我仰头一看,门头匾额上工整的刻有‘茗轩’二字。这里让人吃惊的事儿还真不少,一个书房都能弄成独门独院。
“凤旖今后就住这院儿了”北靖一进院子就宣布道。
“书院也能住人?”
“西屋有卧房。”
“哦,不过你在这里学习,我住进来不会打扰到你吧?”我走进书房,之前我就是在这里被劈晕的。
“不要紧。凤旖先四处瞧瞧,看院里缺些什么,须改动什么,且让下人去置办。”
稍微转了一下,我就搞清楚了院子的构造:正屋低层是屁孩的书房,二楼是会书阁;卧房在西边;东边则是杂物室。虽然光线不是很好,但既然他要我瞧,那我可就要瞧出大工程了。
房梁难看不安全,改,吊天花板。即经济又美观。
链子帷幕不实用,改,换上竹帘。即遮羞又儒雅。
柜子笨重不方便,改,嵌进墙壁,即省地又大方。
还要铺上木地板,垫上地毯,最好再弄点衣架、垃圾桶、拖鞋、牙刷来,总之,我们要以提高生活水平为目标,绝不铺张浪费,好大喜功!
屁孩没被这大工程吓到,反而颇有兴趣的坐在他的书房靠椅上听着我胡咧咧,甚至还频频点头来肯定我的观点。
这梦的背景可是在古代啊,怎么会有这么新潮的人!?梦境之大,无奇不有啊。
“这里只有一个卧室,你睡哪里呢?”
“哼~~~凤旖你说呢?”
北靖笑的很邪,我还是头一次看到他这种表情。不过一看他坐在高大的太师椅上腿险些悬起,我就会白目好一阵子。
“算了,你睡卧室吧,免得别人说我虐待儿童。”
“胡言乱语!又想本大人掌你嘴了吗?”
“打老婆的男人不是好男人,我回去,不和你住一个院了!”
“岂止一个院,你我得同房。”
“就你一小鬼头?哼……再长点个儿吧,兴许我能让你爬我的床。”
我不理北靖的怒火,走近书橱,翻起他的书来。《额沈文集》、《周录》、《中监选》、《差行》,全用繁文手录,都是些什么啊?!架空归架空,别整的我成文盲行不?
“这本《差行》说的是什么?”
他压下火,死鱼脸加上嘲笑,很有点有仇必报的感觉。
“笑什么?”
“那是念cī。”
“多音字啊。我又没见过,哪会知道!”
“此书是员晤馗父所著,记述霎梗到辖甲地的游途风色,以游历之行,抒参差之道,而后绪言之感观。令尊乃是前任史官,想必府上更是藏书惊人,凤旖怎会没见过此书?”
“那,这本呢?”牛皮纸的书页,触感很好。
“这……给我看看。”
北靖眼中闪过一丝慌乱,伸手来拿。我灵光一闪,抽回书奸笑,又故意将手抬高不让他抢,并夸张地翻着书
“咦——这书好奇怪喔,这么没书名啊?”
“你!你不准看!”他的小脸泛起红晕,跳脚来拿。
“我偏要看。”这本书果然有猫腻,我躲开屁孩的爪子,望天转圈,仔细翻看。书中每页的诗词都短小精炼成两三句,用娟秀的字儿写在中央。虽然是牛皮纸但纸张却柔韧非常,还带有淡淡墨香。晃眼看去不起眼,拿在手里看时才觉得它精致。
两三下翻到收尾处,仔细一看,又是一溜娟秀的字儿:骜业贻君。
我不自觉的就将手放低,北靖一把便抢了过去,塞进怀里。
“嘿嘿~~~难为情了?”
“不过是朋友间互赠的礼物罢了!”
“定情信物吧?”
“吃醋了?”
“您老还真是活雷锋。”我白他一眼,撂下个潮词,上了二楼。
二楼的窗户两面都可以打开,太阳初露,正好可以俯瞰整个院子。而背后更是一大片荷塘,碧叶连天,生机勃勃。院子也很巧妙的镶嵌其中,唯留一方进出,安全系数很高。
“少爷,章管事在院外,有急事找您。”鸢因在楼下禀报。
“让他候着,我稍后就来。”
“您老慢走!”
“千万别跑远了,出了院子就不是事事顺心了。”
我嘿嘿的笑,很欣慰他能看出我的动机。早早的赶他出了门,章管事上前就跟他耳语。我倚在门边,一直瞪着那个猥琐头头,他抱着剑站在章老头身后,完全无视我毒辣的眼光。
“鸢因,他叫什么?是府里的什么人?”我指着猥琐头头的背影,一阵冷哼。
“他叫章由由,武人里面的总办。也是章管事的侄子。”
“什么油?哈哈~~~哈~~~~”
我笑的前仰后合惊天动地,看看人家的大侠吧,不是冷峰,就是长空,有杀气又大气。感情进我梦来的硬汉就成了油油,叫‘猥琐大叔’也比那个名字响亮点!
“是缘由的‘由’,主子觉得有趣?”
宕斓看我误会,连连解释。再解释也没用,我已经对江湖有些失望了。一个个武艺不凡不去行侠仗义,偏要伺候这个,伺候那个的,更不要提什么侠骨柔肠,仙风道骨了,没了诗意,真是失望啊!
“没事儿。走,逛园子去!”
梦里不知身是客,一晌贪欢。我贪着脚下青石板,贪着头顶翠莺鸣,贪着满眼盛收的古典。绕着迷宫假山,我流连痴笑。自然的恬静让我抛掉了近几日积攒的惴惴不安,心情也逐渐回暖。
“这荷塘真大!诶,那房子是做什么用的?”
“回——”
“回什么回呀,以后直说就成,咱俩没那些规矩。”
“是,凤主子。”
“这样就对了嘛,这荷塘有名字吗?”
“有的,叫転荷塘。塘中的是転荷院,主夫人住的地方。”
“北靖他娘住的地儿?”
鸢因点头,我大骇,忙往回走,嘴里还念叨:“婆媳大战?算了,能离多远就离多远吧。”
转了道,面前出现一汪不大的池塘。新日伊始,照的池中的锦鲤金光灿灿。我刚踏上塘中走道,便依稀看见对面亭台里坐着的几个人。由于背光,我只能看见他们身影的轮廓,而他们,也许正在打量我吧。
“鸢因,那亭里的是谁?”
“是七姨太和十姨太。”一听是北靖的姨太太,我转身就走。
“是十五妹妹么?”
——2008.01.2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