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1 第一百三十一章 光明背后(下)（1 / 1）
关上门，我静静回味达隆的话，好像他很笃定我会认可他的行为。带着不解，我翻出一件自己的衣裳，对林绯和唐柔说：“我现在想为这位姑娘换一身干净的衣服，但我一人之力恐怕不够，能不能帮个忙？”
唐柔乖巧地点头。林绯瞟了我一眼，说：“我去要些热水，臭死了。”虽然嘴巴像刀子一般，但林绯的态度已经比过去软了很多，我知道她的意思是想取些热水给玉珍擦身用。
“麻烦你了。”我对林绯点头说完后，与唐柔合力开始为沉睡的玉珍宽衣。同一时间，房门被人敲响，林绯问：“什么人？”
晚殇的声音从门外传来：“我想你们需要热水。”
真巧，林绯才说想去讨要热水，下一秒水就真的送上门了。我听见林绯打开门，说了句谢谢。晚殇不单送来了一盆温度适宜的热水，还有干净的白布。“他想的还真周到。”林绯难得赞叹人。
“快点换衣服，大夫说不准什么时候就来了。”我说道。
在唐柔的帮助下，我将玉珍的外衣脱下，迎接我们的，是目瞪口呆。
“怎么会这样？”林绯首先开了口，她紧咬下唇喃喃自语。
唐柔呆滞片刻，拉住我的袖子，说：“若晴姐姐，这人好惨……”
我根本已经忘了语言，只能干瞪眼地看着玉珍满身的伤口。那已经不能算伤了，若不是玉珍此刻仍在呼吸，我会以为自己看见的是一具正将腐败的尸骸。或大或小的各种伤口遍布了玉珍原本雪白的肌肤，其中有些已经滚脓发炎，我和林绯闻到的恶臭正是这些伤口发出的。从形状和伤势看，其中既有刀剑等利器划伤的口子，也有棍子等钝器造成的淤青，当中还伴有类似抓伤、烧伤，甚至我在玉珍的双臂上看见了绳索捆绑后留下的痕迹。
这些迹象都在表明，玉珍曾经受到过非人的虐待，其手段之残忍，实在超出我的想象。
“究竟是谁做的？”我紧皱眉头，努力压下心中的愤怒，用白布浸了热水轻轻在玉珍的伤口处擦拭。未想，玉珍突然醒了。我和唐柔、林绯三人一惊，紧接着便听到尖利的叫声。
“别怕，是我！”我握住玉珍乱挥的手，喊道：“我是那个偷偷把蚯蚓放在点心盘子里恶心你的杨若晴。”
原本蜷缩成一团的玉珍听了我的话，忽然安静了下来，不叫也不闹，只是偷偷望了我一眼。这一眼，我看见了她眼中稍纵即逝的理智。“是我啊，我们在苍柏别庄还见过一次。你以前说我长得像你家姐姐。”我趁着她的理智还未退散前，摆出和善的表情说道。
玉珍又看了我好几眼，才“啊啊”地叫着扑倒在我怀里。“没事了，没事了。”我拍拍她的背。这样一惊一动，玉珍身上的一些伤口开裂了，血水一点点流下。我好言好语道：“先把伤口处理下，不然会感染的，好不好？玉珍。”
听到最后两个字时，我明显能感觉到玉珍的身体颤抖了一下。也许真的是食骨香的作用已经减缓，玉珍听明白了我的话，乖乖让我擦拭伤口上流出的血。不过她的眼中还带着些茫然，神志并非如普通人那样清晰。也许是遭受虐待的后遗症，只要不是精神崩溃，总有恢复的一天。对此，我还是抱持着乐观的想法。
大致将玉珍□□在外的伤口清理了一遍，无奈她死活不肯脱下肚兜和亵裤，所以我和林绯也只能做到如此。为她换上干净的衣服后，我奇怪地看向一直呆站在一边的唐柔，问：“柔儿，你怎么了？”
一向热心的唐柔居然从头到尾看着我和林绯忙前忙后，实在有些反常。她舔了舔嘴唇，说：“若晴姐姐和林姐姐都没注意到吗？这个姑娘……舌头没了。”
我的大脑暂时死机。
“没了？”好不容易重启，只能重复这两个字。
林绯用手指点点额角，说：“大概有人不想让这姑娘说出一些事。”
不愧是从小在宫中长大的林绯，假设直指隐秘的黑暗，不过现在不是佩服的时候。我问唐柔：“你确定？”
她点头道：“不会有错。”
毒打虐待后又是割舌，这已经不是残忍的级别了，根本就是丧失人性！
紧握拳头，我问：“柔儿，你可知道右神使是什么人？”废屋内达隆等人的话我虽听的不够真切，但大致内容还是晓得的。
诧异地掩口，唐柔反问：“是右神使？”
见她的表情，我隐约察觉出那个什么右神使恐怕是个不好对付的角色。唐柔犹豫片刻，问：“若晴姐姐可听说过密教？”
有点耳熟，好像哪里听到过。我想了一会，弹指道：“那个月魄姑娘一手创立的教派？”
“正是。”唐柔点头，说：“右神使是现任密教教主手下最得力的人物。密教分有教主、左右神使、四大护法、八位堂主以及众多教徒。只不过，现在的密教已经不是当年那个忠心护国、仁义大成的密教了。自从月魄姑娘失踪后，密教便渐渐式微，直到十年前突然从关外冒出个拥有月魄姑娘贴身爱剑和教令的新教主。近年，密教的行为越来越张扬，滥杀无辜、惹是生非、煽动迷惑平民百姓等无恶不作，已经到了邪魔歪道的地步。尤其是这右神使，听说他练了某种需要纯洁少女的邪功，所以定期会让手下的人去虏来一些年轻美丽的姑娘，至于她们的下落，没有人知道，传说被弃尸在乱葬岗。”
大凡接触过网络小说或武侠小说的人都能猜出唐柔话中的意思，简单点说，这个右神使就是个变态！
如果这些传闻是真的，我现在恨不得天上劈下个雷打死那个右神使。“难道没有人去救那些姑娘吗？既然江湖有传闻，那肯定是有谁见过，武林中那么多英雄豪杰，无人去管这桩闲事吗？”我问。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这一直是我对武林人士的认知。
“怎么会没有？”唐柔叹气道：“不少人曾试图去救过那些姑娘，但下场不是被灭门就是家中妻女也遭受同种折磨。只要插手过的人，不是死了就是废了，所以关于右神使的事依旧是传闻。”难怪达隆会选择直接灭口，恐怕他是不希望有人回去将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诉右神使。从策略上看，达隆的行为很正确，若我是他，也会这样做。残酷这种黑暗情绪人人都有，只是在光明世界呆久了，会不知不觉中忘却。可是，哪怕光明再盛，也无法驱除背后潜伏的黑暗。这，大概就是构成一切、相辅相成的自然规律。
拜托林绯和唐柔照看玉珍，我敲响了达隆的门房，有些事必须和他商量下。待开门，发现晚殇和紫烨也在，我问：“大夫还没到吗？”
“已经来了，只是不知现在进去是否方便。”紫烨回答说。
我点头说：“玉珍已经醒了，不过幸好她似乎还认得我，没有闹。”
从我进门后一直坐着不动的达隆忽然转头问我：“你知道了多少，小丫头？”
“我想，大概是一半。”
一笑，达隆站起身道：“半个时辰就醒了，看来右神使下了不少本钱让那姑娘穴脉逆转异于常人。”接到我不甚理解的目光，达隆说：“先让大夫瞧瞧。”
说罢，元昊领了个白胡子老先生出现在门口。“看来大夫能进去了。”他说。
在众人的注目下，大夫为玉珍进行了一番粗略的诊视。不是大夫不上心，原因出在玉珍根本不配合治疗上头。只要大夫一靠近她，她就像行动灵活的泥鳅般到处乱窜，要不是我把她安抚住，恐怕她打死都不会伸手让大夫把脉。
一边抱着玉珍，一边按住她的一只手，我问表情严肃静静抚须的老人：“大夫，怎么样，严重吗？”
大夫想了一会，才把手伸回去，说：“这位姑娘中毒颇深，脉象异常，老夫无法判断除了皮外伤外是否还有内伤。”
远远站在门边的达隆和晚殇两人交头接耳了一会，最后由晚殇开口说：“还请大夫开些安神的药方。”
“甚是。”大夫点点头，顿了一会，说：“有件事老夫不能很确定，从脉象上看，姑娘似乎已经有了一个月的身孕。”
这句话瞬间让屋内陷入一片鸦雀无声。谁都没有说话，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我身上。我艰难地开口道：“大夫，除了安神和治疗外伤的药外，请再开一些安胎的药。可以的话，尽量不要伤害孩子和母亲。”
听了我这句话，大夫看了我几眼后，收拾了药箱，说：“方子老夫留下了，只不过都是一些应急的处理，恕老夫无能，无法治疗姑娘。”
晚殇送大夫出门后，我看向达隆，问：“大夫刚才是什么意思？玉珍治不好了吗？”
达隆反问：“她的脉象已经异于常人，你说还有治吗？”
“孩子呢？不是说脉象和别人不一样，如何能诊出？”抱着伏在我腿上的玉珍，我问。
诡异地挑眉，达隆示意我把玉珍留下，跟他出去单独聊聊。
“说吧，我知道你还有事瞒着我。”将玉珍留给唐柔和林绯，我和达隆站在空无一人的走廊上。
达隆双手环胸斜靠在墙边，说：“那是因为长时间接触某些迷香的后果。密教的右神使抓走那些女孩并不单单为了修炼功夫，还有拿来做药人一途。”
药人！居然还有药人！
我听着达隆继续说：“如果我没记错，唐柔应该是唐门门主的女儿，身为江湖儿女没有人不会不知道密教右神使的恶名。小丫头，你的心肠不错，人也算机灵，若是让你看到那姑娘身上的伤，恐怕会很生气。同为江湖人的唐柔自然是你第一个询问的目标。我之所以让你自己去寻找答案，是为了接下来必须告诉你的一些事太过残酷，如果没有适当的准备，我怕侍庭兄将来会找我算帐。”
“你说吧，无论怎么样，我只想知道真相。”我揉搓额角，静候达隆接下去的话。
动作虽然还是那样随意，但达隆的表情明显带了不容置疑的严肃。他说：“右神使手中有一种迷香，人闻了后犹如被魔障一般，成为傀儡。使用剂量过大或过久，人体内的一些机能会被破坏，然后就出现了诸如脉象异常之类的问题。唯独有一样不会受影响，那就是有孕。知道为什么吗？因为迷香的药引就是刚出生的婴儿的血。”
讲到这里我有一种事件即将豁然开朗的感觉，咬唇将达隆的话消化一番后，我问：“右神使拿婴儿来提炼迷香？”
“那不是普通的迷香。”达隆解释说：“是一种可以控制人心神的魔药，具体配方和成分只有右神使本人知道。密教这几年靠着右神使的迷药毁了不少门派，也挑起了不少争斗。现在武林中传言是怎么样说的？右神使虏走年轻貌美的姑娘修炼邪功？笑话！那个禽兽抓走那些姑娘仅是为了培育出可供他制作迷香的无辜婴儿！”
没想到事实比我想象的更为黑暗。“那么，玉珍遭遇了什么？”我喃喃地问。
“小丫头，你真想知道？”
“一个好好的姑娘家被糟蹋了，是不是？”我抬头对达隆说：“她身上的那些伤一眼就能看出是被暴力相向后留下的，她不肯让我和林绯脱她的内衣，她没了舌头连一句话都不能说，她神志有些不清无法向我们描绘自己的遭遇。前后联系一下，其实原因并不难猜，我只是没想到世上居然真有这样可怕的人。”
叹口气，达隆摸摸我的头，说：“武林中知道这个秘密的，不是被杀就是成了废人，我不能冒险让那些黑衣人活着回去。小丫头，对于谨慎的敌人，我们必须比他更加谨慎——这是侍庭兄一直挂在嘴边的话。若不是他，我也不会知道这些阴谋□□。如此，我更不能让那些女孩的遭遇出现在你身上，我不允许，侍庭兄也绝不会允许。”
心中又是强烈的愤慨，又是满满的温暖，有这样的一群朋友关心我，我是极幸运的吧？
“难道没有别的人可以治玉珍吗？”高兴归高兴，玉珍的事我不会放下。
达隆说：“她对你并不排斥，暂时只能如刚才大夫说的，先应急处理下。至于究竟如何，从长计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