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2 第一百二十二章 讨价还价是一门技术活（1 / 1）
在镇上转悠了一圈，当铺仅有一家。看来别无选择。
紫烨和唐柔决定在外面等着我们，因此我和林绯掀开当铺门前的帘子，走了进去。
当铺高高的木头柜台挡去了我大部分的目光，勉强只能看到极高的木栏后有个胖胖的男人坐在后面。“请问……”我开口道：“我们想来当东西。”
坐在柜台木栏后的男人终于转过头，满脸不耐地扫了我们一眼，那是个肥胖的中年男人，留着服帖的八字须。他懒洋洋地问：“是死当还是活当？”
我瞧了林绯一眼，有些拿不定主意，说：“掌柜，你先看看这个能当多少钱，我们再考虑是死当还是活当。”
“东西。”胖掌柜伸手道。
我踮起脚将林绯的金簪子放到柜台上，看着胖掌柜眯眼拿起簪子打量了好几番。最后，他说：“十两。”
“十两？”我瞪大眼，不敢置信道：“这簪子是纯金造的，光成本就不止十两！”
胖掌柜爱理不理地说：“一口价，死当二十两。”
“银子还是黄金？”我问。
胖掌柜呵呵地笑了起来，好像我说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般，说：“这位姑娘，当铺出的自然是银子。”
“死当二十两银子？哪有这样唬人的？”我仰头说：“这簪子怎么看至少值十两的黄金。”
“我做了三十多年的当铺生意，什么东西是好的我会看不出？”那胖掌柜不屑道：“不要拉倒。”
“就二十两，死当了。”还没等我继续讨价还价，林绯抢先开了口。
“喂！”我拉了她一把，轻声地责备道：“这个掌柜明显在诈我们，你那簪子光工艺就不止这个价。”
林绯不甚在意道：“这簪子我不喜欢，不要了。”
我都快被她气死了，这妮子究竟知不知道物价？不喜欢想脱手也不至于这样几乎白送了奸商吧？眼瞧着胖掌柜将金簪子收起，我急着叫道：“不当了！”
林绯斜了我一眼，也没说什么。反倒是胖掌柜瞪了瞪一双小眼，很不情愿地指着林绯说：“刚才这个姑娘已经同意当了。”
从鼻子里冷哼一声，我仰头道：“我们家姑娘从小养在深闺里，不太知道人情世故，你这样诈她她当然不明白。我告诉你，我们姑娘大有来头，要不是想做好事可身上又没现银，哪会来这种地方？”说着，我向林绯狠狠使了个眼色，让她别说话。之后，我继续扮演狐假虎威的“刁奴”，对胖掌柜道：“若让我们家老爷知道你这般欺骗姑娘，非让你吃不了兜着走。看到门外那两个人没？一男一女的，那男人可是受命于老爷的武林高手，要是被他知道你欺负姑娘，非拆了你这间当铺！官府？我们老爷可不放在眼里。”
像见到怪物一般，林绯杏目一动不动地瞅着我，万幸，她没开口帮倒忙。
本来根本不想搭理我的胖掌柜听到我的“不把官府放在眼里”言论后，笑得很高深莫测，他说：“这位姑娘，当铺有当铺的规矩，你可不能坏了我在行业里的口碑。”
“我也不想为难掌柜。”我说：“但掌柜的价压得也太低了。”
“五十两，不能再高了。”胖掌柜伸出手做出个“五”的手势，很痛心疾首地对我说道。
我回道：“五十两，活当。”
又想了片刻，胖掌柜艰难地点头同意了。他称了五十两重的银子，又开了张当票。上面写明当期和利息，若不能在规定的时间内交纳全部的款项，这支金簪子就归当铺所有，持有人不可再追究云云。
在胖掌柜称钱、开票的时候，林绯面带不解地轻声问我：“反正我家中有的是银子金子，为什么还要这般费力？徐大哥更是家财万贯，你何必这样斤斤计较？”
“有钱也不能这样糟蹋。”我说：“这掌柜一瞧就是个铁公鸡，你那簪子至少可以当五、六十两，他却压成十两，黑心过头了。”
“也没差多少。”林绯还是不解。
我恨不得往她头上砸一拳，努力压低自己的音量，我对她说：“差很多好不好？五十两银子足够一家三口吃喝玩乐一年，你不在意我在意。”
最终嘀咕了几句，林绯不再看我，依旧大小姐般地别过头。我猜她大概在抱怨我是过于计较钱财的平民。
等拿到银子和当票后，我怀抱沉甸甸的包裹对胖掌柜说：“我们一定会赎回来的，你可要保存好这支金簪子。”如林绯说的那般，她不喜欢欠我人情，同样，我也不喜欢欠她人情。
出了当铺，紫烨很自觉地走上来帮我拿包袱。第一次，我真实地与整整五十两银子做了次“亲密接触”。妈呀，重死人了！难怪会有“拿钱砸死人”一说，那样重的钱财可比“大杀器”更有杀伤力。
揉揉手臂，我说：“当了五十两，活的。”
之后，我们顺利地在“如归”客栈订了两间房。紫烨因为是男人，所以单独一间，又因为他会武功，大部分银钱都放在他那儿。我和唐柔、林绯共住一间，就在紫烨的对门，这样若有意外也能及时互助。
让我有些意外的是林绯并没有反对与我们合住，和她前几天的态度比起来，今天的林绯真是太好讲话了，害我开始怀疑这个“林绯”是不是外星人冒充的。
“若晴姐姐，我前面还担心你们会被骗。”在收拾屋子的时候，唐柔笑着说：“我以前当东西的时候就被人骗了，若不是华哥哥帮我讨了回来，怕是一辈子都不明白。”
我知道她口中的“华哥哥”也如紫烨般，是武林前辈家的公子，似乎很照顾她。
“当铺要是不骗人就赚不了钱。”我铺好床，又倒了杯水喝下，说：“那个掌柜根本就是个铁公鸡，一毛不拔。不对，他根本就是糖公鸡！”
唐柔好奇问：“为什么是糖公鸡？”
我回答说：“糖有粘性。铁公鸡不过是一毛不拔，糖公鸡不单一毛不拔还非要粘去你几根毛。”
将我的话回味一番，唐柔咯咯地娇笑起来，她说：“若晴姐姐说的真好玩。糖公鸡，我还是第一次听到这种说法。”
我也跟着笑道：“这也是我听别人说来的。”
这时，门外响起店小二的招呼声，原来我们要求的热水已经准备妥当。我对唐柔和林绯说：“我们在山中赶了几天的路，也没好好洗过一把热水澡，今天就好好享受一下吧。”
木桶等安置妥当后，唐柔先去洗了，屋中只余下我和林绯两人。少了唐柔的从中调和，屋内的气氛一下子冷了不少，不过不再像过去那样跌到冰点。
“你以后做何打算？”我开了口，问林绯道。
她坐在床沿边不知发什么呆，听到我说话，只是愣愣地看我。我又将自己刚才的话重复了一遍，她才拢了拢衣袖，说：“我要见徐大哥。”
到现在还不死心吗？我有些无奈地说：“侍庭短时间内不会出现，你不通知下家中亲人吗？至少告诉他们你很安全。”
“等见了徐大哥，我要听他亲口告诉我。”她说。
“随便你。”我耸肩道：“至少你回个信给家人吧？若要等侍庭，不是一时半刻能等到的。”
林绯垂下头，坚决地说：“不。”
“为什么？”林绯是林尚书的独女，听安阳的描述，林尚书对女儿还算不错。
抬眼看了我一眼，林绯别过头，良久，说：“那个家不回也罢，恐怕我爹根本不在意。”
“安阳不是说你爹很疼你吗？”我不解。
冷哼一声，林绯不屑道：“他不过是想着荣华富贵，如何让我嫁入宫中才是他关心的事。我这个人对爹而言，不过是个外表漂亮的娃娃。”
原来林尚书将林绯常年安放在宫中有这层意思？陪伴公主、伺奉太后都是借口和幌子？所以林绯在听到我说她有“皇后或贵妃”命的时候才会反应那么激烈？
“哎，你见过皇帝，他是个怎么样的人？”后宫争斗类型小说的出场人物就这样坐在我面前，我那熊熊好奇的八卦心复活了。
瞥了我两眼，林绯说：“为什么你不亲眼去见见官家？”
我不好意思地抓头道：“我有自知之明，问这个问题也就好奇而已。再说，我一个平民哪有什么资格进宫。”
林绯说：“托公主带个口信不就成了？嘉王殿下对你也青睐有加，真要有心，进宫一事根本易如反掌。”
这么简单？不会有诈吧？想去中南海围观胡BOSS都要清查祖宗十八代，见个皇帝居然只要一个公主和一个王爷的引见？“上头有人”可不是这样用的。
“你爹真的想把你……嗯……留在里面？”对于当朝皇帝的好奇比不过对林绯家事的好奇，我试着斟酌语气问道。
垂下眼，林绯没有回答。
我静了一会，又问：“你说你喜欢侍庭，其实是因为你从侍庭的身上看到一种远离宫墙的自由吧？”
从安阳曾经的描述看，侍庭在两年前的元宵灯会上救过当时微服出宫的少年皇帝和安阳长公主等一行人，而林绯正巧也在场。十四、五岁的少女还处在喜欢幻想的年龄，见了气宇轩昂又风华绝代的救命恩人，自然芳心暗许，从此世上又多了个相思的痴人。
这事要是按在别人身上或纯粹一小说剧情，我也认了，搞不好还会对少女的痴情感叹一番。但偏偏是自己遇上了，心里死活不爽快。
听了我的话，林绯转头看着我，开口道：“自从认识徐大哥后，我天天让自己学着成为一名配得上他、淑娴贤惠的女子。我自认比你更适合徐大哥这样的堂堂男儿。”
“唉，死路。”我大叹一口气，有些头痛地摆手道：“适不适合这个问题我们稍后讨论，你说说你究竟喜欢侍庭哪里吧？”
微微抬头，林绯嘴角轻仰，说：“徐大哥人好。”
等了很久，没有听到下一句话，我有些意外地问：“没了？”
“难道这样还不够吗？”林绯反问。
“太模糊。”我不雅观地盘起腿，掰着手指道：“我喜欢侍庭的地方可多了，我喜欢他的脸蛋，我喜欢他的声音，我喜欢他笑起来的样子，我喜欢他的拥抱，最最喜欢的，还是侍庭这个人。”
林绯听罢，白了我一眼，说：“肤浅，你喜欢的仅是徐大哥最表面的东西。”
“可不接触最表面的东西，你怎么能了解其中的内在？”我反问：“你会一眼看见一个平凡人的美丽灵魂吗？你能不交谈就明白一个陌生人的想法吗？外表会让人一时迷惑，内在美却是真正的魅力，这种道理人人都懂，可谁又能忽略表象所带来的假象呢？我们做个假设，如果你的面前有两个人，一个是或英俊或美丽的人，一个是模样奇怪又丑陋的人，你会选择谁成为你的交谈对象？”
林绯问：“这个问题和徐大哥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我说：“如果侍庭是那个丑陋又奇怪的人，你会对他始终念念不忘吗？”
“徐大哥不是这样的人。”林绯皱起眉头，似乎不太满意我的话。
我却继续道：“是或不是并非唯一的答案。你能保证岁月对你喜欢的人始终爱护有加吗？万一哪天他忽然没了那样的绝色，你还会留在他身边吗？如果某一天，你心目中的英雄忽然从云端跌落尘世，你能陪着他一起艰难行走在泥泞中吗？”
别过头，林绯又一次摆出不理会我的架势。她好像很喜欢用这种方式来抗议自己不喜欢听的话。轻轻摇头，我说：“林绯，喜欢一个人时，你能把他想象成世界上最独一无二的那个，但那是真实的他吗？我看过的一本书上有这样一句话：‘憧憬是距离了解最遥远的感情’。你究竟是憧憬着侍庭带来的自由，还是真的仅是憧憬侍庭那样的一个人，我想，你是该好好想想了。”
站起身，算算时间唐柔也该洗好了，拿起几件替换的衣物，我最后回头对林绯说：“其实我自己也不明白究竟喜欢侍庭哪一点，好像关于他的一切我都喜欢。以前的我总是顾忌这顾忌那，一直不敢面对自己的真心，因为我知道侍庭太完美了，我这样一个平凡的人连站在他面前都会自卑到无法直视他。所以当侍庭伸出他的手选择了我时，我也下了决定，除非他变心，不然，我会一直相信他、爱着他，一起面对我们总有一天要面对的难题。”
“你——”在我想转身离开的时候，林绯喃喃地出声问：“你，为什么要放走那些山贼？顾公子有句话没有说错，他们即便死了，官府也不会去管。”
“因为……”我笑了笑，道：“我的解释在你听来可能非常奇怪，所以，你还是当我伪善吧。”
在林绯不解的目光下，我笑盈盈地哼着歌去洗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