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1 第一百一十一章 公主的大冒险(上)（1 / 1）
回到流云居后，魅夜并没有什么特别的表示，所以我不知道他究竟对现在的情况了解到几分。静观其变下，我没有告诉他今天的奇遇。就这样到了第二天，安阳一大早便如约上门寻我。她站在流云居主厅门外笑吟吟道：“我听说这里的饭菜特别美味，所以特意早起来吃早膳。”
略带几分睡意的我被翩然而至的她吓到完全清醒。“请进，请进。”我慌忙地让安阳进屋，又是倒茶又是让座。魅夜眼带深意地看了我一眼，继续动作优美地捧书而读，完全把我们当作空气。
安阳不怕生地将魅夜上上下下瞧了个遍，小声问我：“那个就是叶姑娘？”我点点头，她又笑着说：“果然是个美人，难怪皇叔会动心。”
嘴里虽这么说，但安阳脸上的笑意不知为何让我有种想打冷战的冲动。就在安阳满脸好奇地左右张望时，子渊踏着晨光走入流云居。
“叔叔。”安阳见了他，立刻动作淑女地站起身福了一福。我紧接着也对子渊行礼道：“王爷。”魅夜仅是抬眼瞧了子渊一眼，说：“有事的话你们慢慢聊。”便拿着书走进里屋。
我和子渊都不在意魅夜的态度，倒是安阳也不计较。她笑嘻嘻地挽着我的胳膊，对子渊道：“叔叔真是好福气，家中如此多娇，果真是只羡鸳鸯不羡仙。”
“你忘了当初怎么答应我的？”子渊没有被安阳糊弄过去，板着脸问道。
撅起嘴，安阳自言自语：“果然是这样……”
我还是第一次看见子渊沉着脸像要训人的样子，回想昨天安阳的话，我犹豫地开口说：“王爷，先听听安阳的话吧，即便做错了，也要给她一个辩解的机会……”接到子渊射来的严厉眼刀，我立刻噤声。
子渊说：“安阳，你忘了自己的话？”
低下头，安阳认错道：“我答应叔叔绝不暴露自己，如今却违背了当时的承诺，还把若晴姑娘牵扯了进去。叔叔，安阳知错了。”
我犹如一个局外人一般，看着子渊教育安阳：“当初是你自己夸下海口，保证绝对会说到做到，如今才几天就忘了？我会写信给侄儿，让他找人领你回去。”
“叔叔！”安阳抬头急道：“别送我回去，我知道自己错了！”说罢，她更是急着看我道：“若晴姑娘，你也说句话，别让叔叔送我走。”
“安阳，别任性，也别把若晴拉进来。自己做过的事要自己负责。”子渊丝毫不肯让步。
我不知道安阳和子渊究竟为了什么在争执，眼见战火蔓延到我身上，我继续事不关己似乎不太好，只能插嘴道：“不好意思，打扰两位……”见安阳和子渊的注意力都放在我身上，我继续说：“澄清一件事，安阳会出面，也是因为路见不平。”
不愧是从小生长于皇宫中的公主，安阳灵敏地嗅出我带有偏袒性质的用词，非常配合地猛点头说：“不错，要追究责任的话，叔叔才是罪魁祸首。”
现在，立场完全颠倒了。
但子渊没让安阳得意多久。他说：“你的理由说完了？说完我就去写信。”
“别——”安阳很没公主样的一把抱住子渊的腰，痛哭流涕道：“叔叔，安阳错了——”
子渊表情很淡然，任由自己的侄女又是哭又是叫，末了，他说：“下次别用这种药水，太假了，倒是你上次装晕倒的药不错。是不是考虑改用那个？”
被揭穿的安阳脸上挂着泪珠呵呵干笑几下，摸鼻子道：“不愧是叔叔。”
“我是看着你长大的，你背地里会使什么小伎俩我比你还清楚。”子渊直视安阳。
我目瞪口呆地看着叔侄两人，有种自己是白痴的感觉。不知是不是从我的表情看透了我的内心，子渊回过头问我：“现在，你还帮安阳吗？”
一边是王爷一边是公主，两边都得罪不起，置身事外果然是最好的选择，我挑挑眉不再说话。安阳表情哀怨地看向我，嘴里叫着“若晴姑娘”，可我始终不予回应，一来子渊的态度明显是不希望我牵扯进来，二来算是对安阳使计拖我下水的抗议。
见我摆明立场，叔侄两人继续抬杠。安阳干脆用上胡搅蛮缠，死命拖住子渊的手臂道：“叔叔要是执意告诉皇兄，安阳可就要下杀手锏了。”但子渊依旧不为所动，安阳无法，只能说出狠话：“我要把若晴姑娘一起带回宫，让皇兄给她指婚，我看汴京里的世家弟子都不错，随便哪个都配得上若晴姑娘。”
“胡闹！”子渊皱眉，说：“看来我们平时对你太过放任自流，养成你这般刁蛮无礼的性格。若晴是不会让你带走的，早点死了这条心。”
安阳扭股糖般摇头晃脑道：“不管，不管！即使皇叔不放人，回了皇城我自然会让皇兄亲自派人来迎接若晴姑娘。”
子渊终于生气了，他沉下脸，冷冷地说：“放肆。你当皇命是儿戏吗？”
“我放肆也是因为你们逼的！”安阳对怒意正盛的子渊放声大哭道：“我说让皇兄为若晴姑娘指婚难道不是为了她好？有了皇兄的那道圣旨，谁家敢欺负她？‘京中世家弟子皆为人中俊杰’，这话可是皇兄和皇叔亲口说的，难道我说的有错吗？遇上若晴姑娘被指婚，皇叔就不愿意了，难道我被指婚你们就愿意吗？我是堂堂长公主，身上有皇家应肩负的责任，这事我从小就明白，我知道自己的婚姻自己做不了主，但你们不能将我指给那种人后还不许我心中不痛快。”
面对侄女肆意的哭泣，子渊爆发的怒气算是熄灭了，让安阳痛哭了好一会，子渊才开口说：“安阳，你的婚事皇侄和太后也考虑了很久，我也托人打听过你将来的驸马。虽然传言并不好，但我亲眼见了他后，确信会是你的良人。”
站在一边的我眼瞧着安阳哭得甚是凄惨，心中不免同情。身为帝王家的女儿，风光无限之下，是无法自主的人生。崇高的荣誉背后，是必须履行的义务和责任。和平时，嫁给臣下以巩固皇权的集中；战乱时，和亲外族以换取短暂的和平。和公主比较起来，我这样的平民恐怕反而是幸福的，至少我是自己人生的主人。
安抚了安阳后，子渊沉吟道：“你既然明白自己身上的责任，我也不多说什么。这回出宫本就是冒险行为，你若还不知收敛，到时候不单我无法向太后交代，皇侄也会被人非议。安阳，你可知道其中的利害关系？”
“我知道。”虽然停止了哭泣，但安阳说话时还略带哭腔，“母后曾教导我不可出宫后仗了自己的身份任意妄为。皇叔，我知道错了，下次绝对不敢这样顶撞你了，也绝对不会露了身份。就让我留下吧——”
泛滥的同情心发作，我还是做了回圣母，出声劝道：“王爷，长公主已经认错了，你就原谅她吧。婚姻是事关女人一生的大事，长公主一定很不安，所以才会这般失态。”
子渊看了我一眼，继而对安阳说：“下不为例。”
安阳点头保证：“绝对没有下次！”
双手背在身后，子渊转身一步步跨出了门，将偌大的正厅留给我与安阳。我走到安阳身边，拍拍她的背，好言安慰道：“王爷也是关心公主，别生他的气。”
“我可不敢。”安阳揉眼道：“刚才也是一时气过了头才会说出那样的话，若晴你可别放在心里。我自己吃了指婚的亏，还没坏到把别人也拖下水。”
我无声地笑了笑，心中对这个不怎么符合公主形象的公主很有好感。为了让她开心起来，我可谓使出浑身解数，将流云居内所有好吃的东西都搬了出来。“公主还没吃早饭吧？试试这些小点心，清口又不腻，有甜有咸，保证你会喜欢。”
对于我的好意，安阳破涕为笑地接受了。她一手拿起抹茶绿糕，一手拿着红豆酥，说：“刚才还让你叫我安阳，怎么又忘了？”
我笑道：“遵命！安阳大姑娘。”
她仰头哈哈大笑，在愉快的气氛中，我们一起享用了一顿由各色点心组成的早餐。边吃边听中，我大致明白了安阳这次出宫的原因。
上个月，安阳的亲哥哥——我们伟大万能的皇帝陛下亲自下了一道圣旨，将亲妹妹安阳长公主指婚给汴京一门大世家的公子。本来，公主配世家弟子也算门当户对的良缘，而且驸马成亲后只不过挂个虚名，并不会掌握真正的朝廷实权，皇帝的指婚既拉拢了功臣又不用担心他们利用皇亲的身份作大势力。偏偏问题出在安阳的准驸马身上，听汴京城内社交圈子的风评，准驸马并不是个可靠的男人，花心、风流不过是小意思，更有传说他品性人格有问题。一向倍受宠爱的长公主摊了这样一个驸马，汴京的上流圈子里看好戏的多过同情的。
辗转得知自己的未来良人居然是这样的货色，安阳自然不会甘心，所以拼了几乎上吊的力气好不容易让皇帝太后同意她出宫亲自见一见未来的丈夫。所谓君无戏言，皇帝不可能收回成命，准驸马一家也不可能冒了杀头的危险去抗旨，所以安阳打算一不做二不休，如果对方真的烂到无以复加，她就干脆下药把对方毒成个傻子。关于这个计划，除了安阳身边最亲密的几个人外，连同意收留安阳的子渊也不知情。
至于她为什么会身在远离汴京的苍柏别庄，答案正是准驸马这段时间内在太原城逍遥。
原来是来探听“敌情”的，我在心中默默为准驸马爷祈祷了一番，要是他的人品和作为不能让安阳满意，恐怕下半辈子就要成个活死人了。
“所以，我答应皇兄、母后还有皇叔，绝对不暴露自己的行迹。宫里有母后照应，大家只知道我因为指婚而和皇兄怄气，关在寝宫内深居简出。”安阳吃完最后一块糕点，说：“苍柏别庄内，我是一位无名、得了心病忧郁成疾的宗室郡主。”
说白了就是玩个□□游戏，皇宫内的“安阳长公主”是个骗人耳目的幌子，真正的长公主此刻正坐在千里之外的苍柏别庄内盘算着怎么把自己的准驸马毒成傻子。
我问：“你把这些都告诉我，就不怕我给嘉王通风报信吗？”
安阳眨着一双眼，反问：“若晴，你会出卖我吗？”
多么无辜、多么纯洁、多么信任的目光啊，我几乎要在安阳的“灼热”直视下融化了。“而且……”安阳美目一转，自信地说：“以皇叔的性格，他会答应帮着我一定有他自己的理由，皇叔看似理智到冷酷，但绝对不是那种明知前方有火坑还会推我下去的人。”原来安阳会肆无忌惮的最大原因正是看准了子渊的为人。
始终有个疑问的我最终还是问出了口：“你的皇兄在选择妹夫的时候难道不考察对方的人品性格等基本信息吗？”
安阳苦笑道：“我下嫁的最终目的是对方的家世与盛名，至于那个男人是歪是歹都没有太大的关系。”
我还能说什么呢？“预祝你马到成功，当然，最好驸马是个能够依托终生的好人，不用太有才、也不用太厉害，只要他真正能对你好。”安阳的婚姻早在指婚的圣旨下达时就成了定局，现在我唯有祝愿她的驸马别太混蛋。公主，真是辛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