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1 第一百零一章 我心沉沦(下)（1 / 1）
好不容易收回笑声，擦去流下的泪，我有些气喘地说：“玩笑，刚才的话都是玩笑，千万别当真。”
“如果我已经当真了呢？”侍庭问。
一愣，我看着表情万分认真的侍庭，一时说不出话。很多时候，爱情都是水到渠成、自然而然，不一定要爱到天崩地裂、世界末日。爱上对方，才会想知道关于他或她的一切；才会想占有他或她的一切。
双手慢慢抚上侍庭的脸，我笑着说：“因为是你，我愿意。”
侍庭平静如水的眼像被光芒照耀一般，反射出潋滟的光华。他一手托起我的下巴，轻声问：“不会后悔吗？我并非你想象中那般美好的人，我的手上沾满了不少鲜血，死在我手中的人没有上千也有上百。这样的我，你不觉得害怕吗？”
“那些血中，可有无辜之人？”我问。
侍庭回答说：“我只杀该杀的。”
轻叹一口气，我说：“我也并非圣母。虽然从小受到的教育告诉我杀人并不对，但是，这里和我从小生长的地方并不一样。侍庭，我并非是纯真无知的人，我知道用自己的眼睛、用自己的心去看待一切。我有自我分辨的能力。”
待我说完，侍庭也不再说话，只是静静看着我。我也静静看着他。我们两人就这样谁都不发一言，相互看着对方。
静谧中，侍庭的脸慢慢靠近我，我轻轻闭上双眼感受唇上传来的柔软感。桂花酿的甘香味充斥了我的所有感官，纠缠的舌舞得缠绵又柔情。燥热感慢慢传遍了全身，我无力地倒在侍庭的怀中，心想，就这样让我沉沦吧。
具有无限诱惑力的一吻结束后，我已经双目游离了。轻柔地拥着我，侍庭没有再进一步，只是抬头仰望缀满繁星圆月的天空。
随着他的目光，我也看向天空。
“真美……”我喃喃自语。
侍庭说：“明日会是个好天气，我们出去走走吧。”
“你的伤不要紧吗？”
他一笑，说：“早不碍事了，不用担心。”
点点头，我说：“别太勉强自己，我要一个健健康康的你。”
“好。”侍庭轻声应了我一声。顿了一会，他又说：“若晴，我会忍到我们成亲的那晚。我要给你一个最好最完美的夜晚。”
无声笑着的我羞红了脸，轻轻回道：“我会等你的。”
第二天果然是个好天气。在侍庭的房中用完早膳，我们两人迎着晨光跨出小楼。我曾偷偷问过侍庭，为什么楼中如此安静看不见人影。他笑着回答说与我在一起时喜欢安静。害我又是一阵不好意思。
山中清晨的空气格外好，只是气温中还夹带着一丝夜晚的寒意。侍庭将一件披风围在我身上，笑道：“别着凉。”
眼瞧他身上单薄的衣着，我说：“你该注意自己的身体。”说完，忙解下披风想给侍庭披上。怪我没想到山里的气温比较低，未给侍庭准备御寒的衣物。
摇头推辞的侍庭重新将披风为我围上，他说：“我是习武之人，这种温度根本不算冷。倒是你，小心些。”虽然嘴上说得很温柔，但侍庭的语气是不容我否决的。
“小气，连我想生病了被你照顾也不行吗？”我嘟着嘴，佯装生气。
侍庭揉揉我的发，说：“你若想生病，我一定照顾你。”他格外在“照顾”二字上加重了语调。一个激灵，我忽然想到侍庭本身拥有不输给大夫的医术。刚才的那番话明显就是我在挑衅他的专业知识，万一他一个不高兴，真的拿我做活体试验可怎么办？
也许是我的表情一下子垮了，侍庭失笑道：“你和别人不同，我不会那样对你。”
“真的？”我相信自己现在的模样一定像极了一只楚楚可怜的毛绒生物。
侍庭没有回答，一个人向前走着。我停在原地无声一笑，连忙小跑地追上他。伸出自己的右手轻轻握住侍庭的左手，我笑得好灿烂，抬头问他：“我们就这样手牵手看山景，好不好？”
侍庭的手很温暖，覆着我有些冰冷的手，格外让人安心。他微笑得牵着我的手，慢慢在山道上行走。
我与他两人，就这样无言无语、安静地走着。
天空有鸟儿飞过，树上有虫儿鸣叫，路边偶尔有一只野兔飞快跑过。青草、绿树、繁花，阳光、空气、流水，一切都是那么美好。那些原本平凡的风景在我此刻的眼中，变得分外美丽可爱，好像真如书上说的那般，我走入了人间的桃花源。
远眺半山腰的郁郁葱葱，我想，身边的人才是真正的桃花源主人吧？陪伴在心爱的人左右，无论多么乏味的事都会成为最最有趣的奇闻。
走了好一会，侍庭侧头问我：“累吗？”
我摇头道：“不累。”
虽然得到回答，但侍庭还是带着我停在一片树荫下。此时，日头已经高悬，清晨的寒意早被阳光的温暖驱散。
“我们歇一会再走。”侍庭拉着我坐到树荫下。
背靠大树，身下是一片柔软的青草地，我的目光自然而然转向坐于身旁的侍庭。斑驳的树影下，侍庭的面色还是有些苍白，但和前几日比起来，已经有了很大的好转。如大夫所言，侍庭的伤势在慢慢恢复。见他闭眼假寐如此陶醉于这山川自然中，我轻轻问：“要不，我们就在这里歇到中午再回去？”
“若晴……”侍庭睁眼淡笑道：“我没事。”
心事被看穿了。我吐舌做了个鬼脸，嘴上却是另一番说辞：“我才不担心你呢。你那么强，就是现在跳出来一头老虎，你也照样能徒手打死它。我是说我犯懒了，想呆在这里聆听大自然的心声。”
“真是奇怪，为什么是你？”侍庭瞧了我一眼，然后说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
“什么？”我不解。
伸手将我拥入怀中，侍庭的下巴抵在我的额头用好听的嗓音说：“第一次，这么去爱一个人。有时候安静下来，我会想，为什么我会喜欢你？好像没有答案。虽然我能找到各种各样的理由，但却不足以让我心动到如此地步。”
侍庭的声音并不是特别淳厚、并不是特别磁性，却有一种抓人的神奇魔力，让我不知不觉坠入其中。
听了他的话，我感同身受地一笑，说：“侍庭，我又何尝不是这样？”
“看来，我们都逃不出对方的网了。”他也对我一笑。
我说：“休想跑。你要是跑了，我一定把你抓回来。”语毕，我做出张牙舞爪的凶悍模样，惹得侍庭哈哈大笑。
见他如此，我也大笑起来。风拂过群树、草地、鲜花，直至笑着相拥的我们。侍庭在我的脸上落下一个轻吻，然后说：“若晴，背过身去好吗？”
“嗯？”刚刚还和侍庭嬉笑的我突然从他的表情中感觉出一丝不悦。我的目光在四周来回搜索，然后悄声问：“是不是有情况？”
“就在刚才，有几个不速之客靠近了我们。”侍庭表情很认真地对我说：“若晴，相信我。在我没有说好之前，你别回过身。”在他说话的当口，树上、草丛里毫无预警地窜出几名黑衣蒙面人。我粗略一数，大概有五、六人，他们身上的猛烈煞气连我这个普通人都能感受到。他们并非善类，恐怕，是来寻仇的。
点点头，我抬头对站起身的侍庭说：“千万小心些，不要受伤了。”我看见侍庭在转过头的一瞬间，笑了。
那个笑容并非高手面对蝼蚁的高傲冷笑，也非杀人魔见了猎物而发出的残酷微笑。
我依约背过身，不去看侍庭与蒙面人们的决斗。我不知道侍庭的仇人究竟有多大的势力，也不知道他们之间的梁子究竟有多深，我甚至不知道侍庭今早出门时有没有带着武器。只是坚信侍庭的话语，相信他会成功脱身。
身后除了风的呼啸声，只留细碎的金属破空之声。没有刀刃相向的刺耳尖利噪音，也没有人的悲鸣惨叫，好像我的身后根本不是一群生死相搏的人。
过了好一会，风渐渐停息了，身后也终于安静了下来。和侍庭约定过，没有他开口，我不会回头。所以，我紧紧绞着自己的衣袖，即便心中不安，也不曾回头去看一眼。
“若晴。”终于，我听见了他呼唤我的声音，“别回头，站起来。”
我依言静静站起身，感觉从身后走来一个人，那人挽住我的腰对我说：“我们走，不要回头。”原来是侍庭。他的脸上并没有多大的表情变化，看不出是喜还是怒，但话语中多少带着一丝急切。
心中好奇，可我还是忍住了。好奇心害死猫，人没有九条命，该收敛好奇的时候一定要懂得收敛。
走出很远，侍庭才慢慢停下急切的脚步，低首问我：“累吗？”他的意思大概是想问我刚才急匆匆拉着我走了那么多路，是不是觉得吃不消了。
我抹了抹头上的汗，用手扇风道：“累倒不至于，就是热。”
侍庭为我轻轻拭去额角流下的汗水，说：“我不想让你看见那样的我。”
“那我就不看。”我轻描淡写地拉着侍庭继续往前走，“之后去哪里？”
他没有动，只是牵着我的手定定地看着我。我奇怪地用另一只手摸摸自己的脸，问：“我脸上是不是长了什么奇怪的东西？”
“我杀人了。”侍庭说。
“哦。”我应了一声，问：“我怎么没看到武器？”
侍庭回答说：“用的是树枝。”
“哦，不愧是高手。”。
“你……不害怕吗？”侍庭最终还是开口问了。
我挠头想了一会，问：“如果你仅是防御，那些黑衣蒙面人会怎么样对你？”
“你死我活。”他答。
“如果你仅是废了他们的功夫或把他们打晕了，会怎么样？”我又问。
侍庭说：“他们被人下了死命令，口中都藏有‘五步散’，如果被俘或被废去武功，他们就会咬破剧毒绝不苟活，是一群死士。”
“那还真是难办。”我说：“抓不得就得杀，不管是你出手还是他们自己咬破□□，反正都是一个死。人命真是不值钱。”
垂下眼帘，阳光在侍庭的眼角投下一片阴影，他说：“这就是我，并非传说中的英雄，不过是一介双手满是血的武夫。”
“‘史公子’妄自菲薄了。”我笑着拍拍他的手，说：“我在丰夏城听说过好多关于你的传奇，什么为民除害一人挑战武林恶势力啦，什么为救忠良率领部下夜闯辽军军营啦，什么为保武林平安发誓绝对不登武林盟主之位啦，还有好多好多。”
“那些不过是口口相传后又被人夸张了的传闻，不可信。”侍庭本人对“史公子”的传说并不自得，反而很谦虚。莫非越有本事的人越是低调？
传言的确会有戏说的成分，但没有事实基础是不会成为传奇的。我问：“那么多传说里，有多少是你没有做过的？”
“我不关心这种问题。”
我一笑，说：“那不就结了？嘴巴长在人家身上，他们爱怎么说就让他们怎么说吧。只要你行得正坐得直，自然不会有无名的污水泼在你身上，即便有误会，时间会证明一切。就我目前听到的所有传闻，‘史公子’可是个人人爱戴、人人敬仰的正派人士。虽然神秘了点，但就是这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态度更让人对你畏惧三分。人人都说‘史公子’个是公正宽厚、重义轻利、心怀天下苍生的人。”
见侍庭对我的话无奈摇摇头，我又说：“‘史公子’我不认识，但我认识徐侍庭。我知道他是个关心弟弟妹妹的好哥哥，他对我好，处处为我着想，明明看上去很难接近，却意外的好心肠。有时候严厉了点、不近人情了点，但回头想想，并不是没有道理。你啊，要接近你就千万不能被你的外貌给迷惑了，我现在多么希望你长得没那么好看，至少我不希望自己以后成亲了还要天天在家门口驱赶狂蜂浪蝶。”
当我说完最后一句话时，侍庭终于忍不住，笑了起来。他问：“原来你不喜欢我的相貌？”
“喜欢！谁说不喜欢？”我瞪大眼，说：“就是只想藏起来自己看，不要你的好被其他人发现。不然我会多出好多好多的情敌，我就是这么个自私的家伙。这样的我，你喜欢吗？”
侍庭说：“我只要你一个人喜欢，就够了。”
“侍庭，‘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以后不许再问这种没营养的问题。”我很酷地一甩头，也不管侍庭会怎么想，拉着他的手向着前方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