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第二十六章 近墨者黑(下)（1 / 1）
我一惊，寻声望去，一个绿色背影出现在我和达隆的前方。我发誓，那里刚才绝对没有人！
人影回过身，一张带着淡淡微笑的勾魂脸出现在我的视线中。不得不承认，有些人，生来就得天独厚，徐侍庭就是那活生生的例子。眼前的他束起长发，淡绿色的发带衬托出黑如墨的发，一身墨绿的长衫不带任何装饰，却独独显出优雅高贵中略带傲骨的气质。
我慢慢躲到达隆身后。不知道为什么，每次看到徐侍庭都会让我有一种想逃走的强烈冲动。他长得很好看，完全是那种无法形容的好看，即不是帅，也不是漂亮。站到人群里，徐侍庭就是所有人瞩目的焦点。他是那么耀眼，害我见到他总有一种自惭形秽的感觉。
徐侍庭似乎完全不介意我这种不礼貌的举动，对达隆略点头道：“走吧，我们等候多时了。”
达隆扯掉面罩，说：“你们动作还真快，我以为要等上一会。”
“吟雪担心你掌握不好药量。”徐侍庭一马当先走在前头。
越听越不对，我站住脚步，问：“我们去哪里？为什么……徐大公子在这里？”
从遇到徐侍庭开始，我的手脚就变得迟钝不少，连说话也有些不利索。想到自己还是一身土匪打扮，脸上火辣得刺痛——我真恨不得立刻挖个地洞钻进去。
“小丫头，再磨蹭就赶不上了。”达隆二话不说，抓上我几个起落，转眼飞到一辆马车边。我晕头转向地“哎哟”一声，重重摔了个“狗啃泥”，加之背上晶儿的分量，我这一摔差点没背过气。
“你……你谋杀啊？”我对于达隆忽然间放手的行为非常气愤。要不是他太早伸回自己的手，我也不至于那么狼狈。
达隆一本正经地蹲在我面前，说：“男女授受不亲。”
我差点没吐血：“你把内裤扔到我头上的时候怎么没讲究这些？”
达隆忽然做出小媳妇状的羞涩样，道：“你怎么能在人前说这些？我可不会负责。”
“可是，达隆大哥，你的表情完全是想让我负责。”我气极之下反嘴道。
我们俩穷极无聊的对话被步出马车的吟雪适时打断，她掩嘴一笑，说：“老远就听到你们两人的说话声，怎么样，我的药还行吧？”
“果然名不虚传，好药。”达隆总算收起脸上欠扁的“小媳妇”式微笑。
在吟雪和穆云的帮助下，我们终于把依旧昏睡中的晶儿抬上马车。在马蹄声和马车的微微摇晃中，我们又踏上旅途。
坐在马车里，吟雪为我大致解释了他们为什么会在此地的原因。原来，我和达隆的劫人计划他们都知道，迷晕众人的药还是吟雪提供的。她说：“达隆担心一个人无法保护好你，就问我借了些平时不用的药。我想啊，反正也是没用的东西，不如做个顺水人情。闻了药的人至多昏睡一个时辰，不是什么猛药，对身体也没害处。虽说是家生丫头，但也不能这么作贱别人的闺女，要不是官人拦着，我定要打得那狗眼看人低的家伙讨饶。”
看来，玉珍当众责骂羞辱晶儿的事也让吟雪气愤不已。江湖儿女最是讲义气，说到的一定会做到。
“你这么把她劫来也好，省得再去受那种龌龊气。”吟雪又问：“若晴，你打算以后怎么安置这个姑娘？”
安置？我一时冲动下做出的事情，当然没有用脑子好好想过。
沉默片刻，吟雪笑着说：“我娘家姓孙，以后谁问起来，就说这姑娘是我娘家的远房表亲，如何？”
“吟雪，我太爱你了！”我一个熊抱扑上。
接近中午的时候，晶儿醒了。
我向她解释了很久，终于让她明白自己已经是个自由人，可以随心所欲地去生活。
“我能去哪呢？”晶儿听我说完，愁眉苦脸地问。
我说：“哪里都可以，天下那么大，总有属于你的地方。”
“可是……”晶儿红扑扑的脸上满是愁云惨淡，她问：“可是，普天之下却没有我的容身之处。若晴姑娘，你既然将我劫来，就让我跟着你吧。无论什么活，我都会做，你留下我吧。”
看着她乞求的表情，我有些为难。
一心以为自己做了件大善事的我忽略了一个基本问题——这个年代，属于女性的自由和宽容太少。我只考虑自己的心情，因为看不惯玉珍的蛮横而劫走晶儿，却无视了她是否有能力一个人活下去。这种自私对晶儿而言，何尝不是另一种折磨？
什么准备都没做，就妄想着去解救，我自恋地做了一回救世主。
现在，难题摆在我的眼前。
看着晶儿眼中的渴望，我郑重其事地说：“是我做的，我一定负责到底。晶儿，在你找到容身之处前，我会一直照顾你。”虽然我自己也要靠别人的帮助，虽然我身上只有一笔不算多的钱，但我还是想为这个对我充满信任和善意的少女做些我力所能及的事。
乘中午打尖的时候，我悄悄找到徐侍庭，希望他能答应让晶儿同我一起去扬州。
在听完我结结巴巴的叙述后，徐侍庭抿嘴沉思。怕他反对，我急忙补充：“晶儿的一切食宿皆由我出钱，徐大公子，你就让她跟着我们吧。晶儿从小没了爹娘，吃尽苦头，我只想为她寻个好归宿。”
“你不必如此，我并没有反对。”徐侍庭摇手阻止了我接下去的话，说：“我只是好奇你为什么要带她走。”
我不解地看着他。
他眨着一双比侍其更清澈漂亮的双眼，神情难得严肃地说：“若晴姑娘，你是个女儿家，你的心肠软有好生之德，侍庭深感钦佩。但是，单有同情心是不够的。那位晶儿姑娘不是路边的小猫小狗，心情好时带在身边解闷嬉耍，不耐时扔到一旁。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都说得那么简洁明了，我能不明白吗？
“我知道。”我很用力地点头，然后，直视徐侍庭那双平静无波的眼，说：“你说的我都明白。我现在也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若不是侍其和达隆，我早就饿死街头。正因为这样，我明白一个人急切寻求安身之所的心情。我在这里没有亲人，也没有家，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存在，我找不到前进的目标。这种飘泊的、无法安定的情绪真的很可怕，它随时都会吞噬我……”说到这里，我忽然开始想念老妈亲手烧的菜，想念老爸经常抽的烟，想念小西的唠叨，想念陆陆的撒娇，想念苗苗的那声“小晴晴”。
努力压下隐隐涌上的泪意，我抿嘴一笑，说：“我想，也许在帮助晶儿的过程中，我能找到自己的目标。也许，我能明白自己存在在这里的意义。”
徐侍庭静默片刻，说：“如此一来，我没有反对的理由。”笑容重回他的脸，他对我道：“我衷心祝福你能找到自己的生存价值。”
我将头低到不能再低，不想让他看见我红得几乎滴血的脸。似乎感觉到了我的心思，徐侍庭没有再说什么，走开了。
等情绪完全平复后，我深呼一口气，回身寻找大家。
远远的，吟雪正挽着晶儿在向我招手。我高兴地跑上前，发现晶儿已经换了一身衣裳。
“漂亮吗？”吟雪笑着问我：“我让晶儿换了身新衣服，人也瞧着精神不少。”
可不是？晶儿的样子原本就趋向可爱的那类型，圆圆的、有些婴儿肥的脸蛋很惹人喜爱，我庆幸自己不是LOLI控，不然晶儿的那张小脸一定会被我狠狠摧残。见我一直死命地盯着她，晶儿有些不好意思了，羞红的脸真是像极了一只新鲜可口的苹果。
“晶儿啊晶儿——”我忍不住，扑上去，说道：“让我咬一口吧——”
“若晴姑娘——别——”晶儿的脸红得够彻底，一边受着我的“狼吻”，一边不停求饶。
我不管众人的目光，不停地在晶儿脸颊两边来回亲。实在是太可爱了！我对于可爱的事物和人一向没有抵抗能力。
“好了，好了，你别再吓晶儿啦。”吟雪在一旁看了很久，终于良心发现，拉开我，为晶儿解围。
“吟雪，谢谢你。”我这个人平时被爸妈惯坏了，对很多人情世故总是后知后觉。如果没有吟雪的细心和帮助，可能现在的我正不知所措地抱着晶儿一起为茫茫未来哭泣。
吟雪温柔一笑，说：“哪里的话，我们不是朋友吗？朋友需要帮助的时候，我怎么能不管呢？”
心中感动万分。
我从没有像现在这样，对“朋友”这个词心怀感激，胸中有一种“心中何曾惧，天下皆朋友”的豪迈之情。我夸张地大叫一声：“吟雪，接受我感动的热吻吧！”
可能是我太激动了，也可能是无意的。总之，老祖宗曾教导我们要小心“乐极生悲”，而我太过得意，导致了一系列“悲剧”的发生。
在我扑向吟雪的时候，居然不小心踩到了她的裙边。照理说，像她那样有武功底子的女侠应该不会被我怎么样，可是，老天那天偏偏决定和我们作对到底。我就这样用我的身体压倒了吟雪。
在一阵天旋地转之后，我们瞪大眼睛，惊讶地注视对方。由于距离太近，吟雪的脸在我的眼中有些扭曲变形。
我想，她现在的心情不会好过我……
我们——
当然，是我在上，她在下——
在刚才的小意外中，嘴对嘴，摔倒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