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章之拾伍（1 / 1）
揉着额角的于烟总算体会到了那个“惊喜”中的“喜”，一边的林枫岳在一喜之后情绪依旧复杂，而另一边，夏初正倚着桌子，审着椅子上正揉着衣角，倔强地别着脸的少年。
“哼！果然是骗钱的！说，王大哥他们买你花了多少钱？你把钱还回来，女侠就暂且饶了你！”夏初厉声道。
那少年紧紧抿着嘴，仍别着脸，半晌，才低低冒出一句答话：“我给你们做工还钱。”
“嘁！谁稀罕你细胳膊细腿的？还没女侠我力气大吧！”夏初不屑地扬了扬眉，“把钱拿来！”
“我，我没钱。”脸转过来了，只是改成了低着，一副任君处置的样子。
夏初怒了。
“混蛋！骗了钱还有理了？今天你要是不把钱给我拿回来，姑奶奶我对你不客气！”她向来较为单纯，嫉恶如仇。
“夏姐姐，算了。”一旁揉了很久额角的于烟终于忍不住说话，“我看……他似乎也是有什么难处，他既然说要留下来做活，那多半也不是什么偷鸡摸狗成性的，那……”
“烟，你懂什么！”话说到一半便被夏初打断，“这种人我见得多了！他说会留下来就会留下来了？缓兵之计而已！随便找个时候就溜了，骗的就是你这种没见过这种人还心善的！哼！姑娘我最讨厌这种欺负好心人的东西了！”
“你，你瞎说！我从来不骗人！”那少年听了夏初这话，脸蓦地涨的通红，显然是急了。
“不骗人？”夏初一笑，转身面对那少年，讽刺地伸手扯了扯他身上猩红的嫁衣，“那这是怎么回事？”话音一落，那少年的脸更红了，小嘴反复张了几次也没说出话来。
“呵，看来骗子的骗术还能加上一招啊，装无辜装的真像，不过更多的都是装可怜。你该不会想说你扮女装骗钱是为了给你爹你娘或者你没过门的媳妇吃饭看病什么的吧？”
那少年身子一僵，攒紧了拳头：“就，就是这么回事，不是瞎说的，是真的！”
“嘁！哪个骗子会说自己说的是假的？”夏初更加不屑。
于烟真觉得，那少年都快要哭出来了。似乎，真的是个很单纯的孩子呢！
叹了口气，于烟忍不住再次开口：“那个……夏姐姐，算了吧……”
“什么？什么算了！”夏初转身，凶巴巴地看着于烟，不依不饶的样子，“一个小骗子，凭什么装装无辜可怜就能算了？姑娘我最看不惯这种了！不还钱就把他送官！”
“这个……姐姐……”于烟看着少年不断揉搓着衣角的手，叹了口气，不忍心地劝道：“反正，王大哥他们是把他送给我了吧……不管是男是女，他也是我的人了，就让他留下来帮帮枫岳和夏大哥的忙也好。”
“不行！”夏初一甩袖子，态度坚决，“一定要把他送官，让衙门打他个几十板子，让乡亲们都看看骗子是个什么下场！”
于烟皱眉，看了看那少年纤细的小身板，又叹了口气，更加坚定了不能把他交到夏初手里的信念：“夏姐姐，小弟我说了，这人……我要了。”
“你，你对这种人存什么善心啊！”夏初狠狠拍着桌子，看样子是无论如何不愿饶人了。
没办法，夏初的正义感有的时候真的是强的过分了。
“夏姐姐……”于烟还想再劝，却不料被院外呼喊声打断：“于弟，听说初儿回来了？”正是寻妹无果的夏牛。
“是！”于烟忙答，心中暗暗轻松，以夏牛的性格，大概会更尊重她的意见，帮她劝劝他妹妹吧！
“回来了就好！”院外人答，紧随着便是脚步声，夏牛推门而入。
“哥！”还没等于烟开口，夏初便抢先一步，指着那椅子上的少年：“哥，你看，他是个男的，是个骗子！”眉头紧皱，“可是烟居然不让我送他见官。”
“哦？是个男的？”夏牛没管那“骗子”的事，而是先松了口气，放轻松地挠了挠头，看向于烟的眼神有几分窃喜，像个逃过了长辈责罚的小孩子，随后才问：“于弟，怎么回事？”
“没什么大事，我看他好像是有什么难处才男扮女的，可夏姐姐坚持他是个骗子，铁了心要送他见官受罚，我还是……不忍心，万一他是当真有难处，不是什么装可怜呢？”
夏牛听着，目光也移向椅子上那少年，微微带上了几分探寻。那少年低着头，很有几分胆怯和拘谨，却偏偏还透着股倔劲，只是衣角早已被揉搓得不成样子了。
“初儿。”目光移了回来，夏牛看向夏初，“罢了，这人是王大哥他们给于弟买的，怎么说都算是于弟的人了，咱们外人就别插手了。”
“什么不插手？”见着自家哥哥也不帮自己，夏初更激动了，“他——”
“初儿。”夏牛皱了皱眉，打断了她的话，“咱先不扰着于弟他们了，哥出去跟你说。”素来忠厚老实的男人，声音中竟也能带上几分淡淡的威严，夏初抿了抿嘴，终还是给了她哥哥这面子。
见着妹妹暂时不再坚持，夏牛这才转过头，“于弟，这真是对不住了，我这妹妹……平时在外面行侠仗义惯了，见不得这事，就……”
“没关系，夏姐姐也是为我想事呢！”于烟道，心中暗叹没想到夏牛这么会治妹妹。
“他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东西，还不让人送去见官了？”夏初在一旁不满地嘀咕，被夏牛轻声喝止，随后，夏牛转身，拱手告辞。
“我不管！反正他最次也得在这干活，干活干够数了才能走！”夏初虽退了步，却还是摆着自己一定的坚持。
见着兄妹二人离开，于烟转头看向那少年：“本来……也不打算留你的，你留这儿真没什么用处。”既然不是女的，于烟也就懒得在乎措辞什么的了，“只是，你刚刚也看见了，我不知道夏大哥能把夏姐姐劝成什么样子，但……你若是就这么走了，夏姐姐恐怕还得大闹一阵……”夏初刚才的坚持还真是有些吓着于烟了。
“我当然会干，你们把我当成什么人了。”少年有点些微的不满，随后似乎是又想起自己所为，又低低解释，“我是要救玉儿，她是我……”脸微微一红，“……是我小媳妇，她病了，没钱抓药……我说真的！”
“唔……没事，我信你。”于烟看着那那少年急红的脸，微微一笑，“话说回来，还没问……你叫什么名字？”
“陈谦。”少年答，他意外地有个挺儒雅的名字。
“那好吧，陈谦，你就留在家里帮枫岳的忙吧。他身体不好，不能累着了，又不让我干，其实我也四体不勤五谷不分……”
“五谷不分……真有没用的。”陈谦低低嘀咕了一句，方想答“好”，却没成想被人打断，“少爷，枫岳一人就行。”
“枫岳？”于烟有些诧异地转头，随后笑道，“没有质疑你能力的意思，你身子不好，我让他帮帮你，你又不让我动手。”
“郎中说，我的身子已经好了。”林枫岳抿着嘴，少有的倔强。
于烟眨了眨眼，偏头吩咐陈谦：“陈谦，你先去换换衣服吧！那边屋子有。”支走了少年，于烟这才转回头，对林枫岳柔声：“怎么了枫岳？你不喜欢他？”走上前抚了抚男人柔软的长发，“虽然的确骗了人，我看他倒也不是个坏孩子，你便别生气了。”受了夏初的影响，于烟的第一个反应就是：林枫岳是因受不得陈谦之前所为才不愿他留下。
只是，事实却似乎不是这样。
“我……并没有厌恶他。”男人轻声答。
“那是怎么了？”于烟继续问道。收到的却只有沉默。
于烟有些纳闷了，却还是打算尊重男人：“罢了，既然你不愿他留下，那我遣他走就是了，没关系的，别难过。”
“……不，不用……罢了……”没想到，男人竟又阻止了，“罢了……少爷愿留，便留下吧……”声音里竟莫名地带上了淡淡的惊惶。
于烟搞不清楚状况了，只得低下头，去找他的眼睛，“枫岳……你怎么了？你不喜欢他没关系的，我……”
“没有！”男人忽然摇头，打断了她——他很少会打断她的话，“我……去做事了。”说着不管不顾地向屋外走去，留下屋里的于烟一头雾水。
实际上，在很久很久以后，当于烟终于明白了男人此时的感受时，所剩便只有心疼了。
明明在担心她会喜欢上不是他的谁谁，却在提出些微的抗议后甚至不敢接受她的同意，只因惶恐她厌恶他的“任性”。
这个男人，爱得……未免太过小心翼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