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去了,然后呢(1 / 1)
烟花之地嘛,白日里是不开张的。开了也只是有那么一个两个的婆子嬷嬷在门前瞎晃悠。
“爷,你可是来赔我钱的?”原以为面前的男子衣着不凡,定是大有来头。昨日却是只刮风不下雨,惹怒了客人,又毁坏了器物。嬷嬷正愁这是笔大开销,没想到那人不请自来。
“走开。”
“是是是,那你可知道烟尘姑娘在哪?”嬷嬷只当做没听见,一扭一扭带着来人进了楼里。
推开门时,烟尘正站在窗边临摹着一幅字帖。一身翡翠色广袖罗衣,整个人清清淡淡,毫无风尘女的媚俗。
“原来是昨晚的爷。”
琉祭从来不是喜欢拐弯抹角的人。“我带你走可好?”
女子放下毛笔,轻笑起来。“不知爷带奴家走到哪里去?普天之下,早就没了小女子安身立命的地方。难不成爷带着我飞到天上去?”
“只要是你想的地方就行。”
“呵呵。爷把我错当成你的小娘子了?烟尘在这儿谢过了。只是,我命贱祚薄,从不痴心妄想弃娼从良。早就没了清白身子,也只配在这腌臜地界儿呆着。”
字里行间烟尘说得轻松,竟听不出半点悲切凄凉之感。仿佛是看穿了琉祭心中的讶异,她接着说道。
“烟尘在这风尘之地摸爬滚打,形形*的人也算是见了不少,波谲云诡的尔虞我诈也是摸了个清清楚楚,早就想明白了。人人不过浮游寄于天地,转眼就是半生浮华,我烟尘就连蜉蝣都不是,只配做一缕青烟,一粒微尘。要我说,若是在社会上体会那些个争名夺利,你争我抢,或是色衰爱弛,虚情假意,再或者命运作弄,情路多舛,不若在这里。来这里的人起码都不是藏着掖着的,一个个目的明确。我这下贱浑浊的身子,只怕会污了爷的法眼。一夜鱼水之欢我还给得起,一世的情深意重,携手百年我要不起,爷给不起。”
“谁说你脏了。我说过的,你很干净,比任何都干净。”来人没有敲门,直接推门而入。
“子澜。你来了。”
女子热情地迎了上去,却对琉祭下了逐客令:“爷还有事吗?没事别妨碍小女子做生意了。子澜可是我的大主顾。”
琉祭从来没有一刻觉得言语是这么苍白无力,也没有觉得直视一个人是这么困难艰涩。所有的苦通通堵在了嗓子眼里,说不出,咽不下。心里的苦化为强健有力的鹰爪,拉扯着他满目疮痍的心。耳边女子的笑声,好像点燃了他周遭的空气,烧的他火辣辣的疼。再也忍耐不下去,一挥衣袖,快步出了门。
脚步声渐行渐远,消失无踪时,依旧一身宝蓝的子澜松开了抱着烟尘的手,心疼地开口:“你真的要这么做?”
“哎。别无选择。前六世的记忆倒还罢了,如今的事情历历在目,要我有何颜面再回到他身边。如此这般就好,他只苦一时。我若回去了,感情也到不了从前,只能白白苦了他一世。”
“那你怎么不反抗?”声音里的忧虑之色愈加明显。
“我若反抗了,只能徒惹伤悲。要是引得琉祭再犯天条,我这轮回之苦不是白受了?子澜,莫为我操心了。”
“傻瓜,我们是朋友,理应肝胆相照,同喜同悲。”
“傻瓜,久违的词语呢。要是我不喜不悲呢?”
失魂落魄的琉祭的回到宸华殿,自此终日怀抱着酒坛,一言不发。天仆们看向自己的主子,只觉得平素严厉蛮横的主子飘忽渺然的眼神看得人喉管一阵阵发紧。明明眼睛是落在岑竹上的,可又不像是在看岑竹,穿过了岑竹看向很远很远的地方。
浑浑噩噩的日子不烦闷,只是让琉祭感觉心里空洞的慌。少了暖萱,怎么就好像失去了全世界。
琉祭再次被人从半清醒半迷醉间粗鲁推醒已经不知道是多久之后的事情了。
“琉祭。你就真打算这么过下去了?”似曾相识的讥讽语调,果真是子澜。
“是啊,琉祭,醒醒吧。不能这样下去了。”蔚然也来了,轻声劝说着。
琉祭直起身来,还是一句话都不肯说。
锵——
耳中传来玉石相击的清脆声音。“暖萱让我还给你的。”
鲜红跳跃的颜色刺得人双目微痛,夸张潇洒地琉字不曾改变地张扬着。
琉祭蹙起眉头,本就苍白如纸的面色愈发显得透明。“她,她记得我?她怎么了?”感觉到两个人的气氛都不对,琉祭心间涌起无数不安。
“真是关心则乱。你当真就没看出她的心早就千疮百孔了。为了不忘记,她甚至不愿喝下孟婆汤。”
“她饮了鸠酒,去了。你可以安心,她是笑着去的。”
“还想听点什么吗?”
琉祭咬住没有血色的唇,摇了摇头。
“没必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