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四章(尾章)风轻云淡不相忘(1 / 1)
他先是一惊,随即便冷静下来:“你想骗老夫么,老夫早便探过你的脉息,孱弱不堪,能撑到今日,全凭内力,纵是你服下了医谷的金豌又如何?若这金豌真能保你性命,那管箫怎会多次亲赴南疆寻那根本不存在的银蔻?!哼,枉他一派意气风流,居然也会做这种糊涂事!”
“你倒是查得清楚。”她温柔地笑了一下,此刻,她眸中流转的光华绚烂非常,“你说得不错,一粒金豌确是保不得我的心脉,而我催动内力无疑是自寻死路——”
“可是,若我告诉你,自我穿上这一身大红嫁衣的那刻起,我就未想过活着离开这里——”她勾起唇角,悠悠说道,“你当如何?”
“就凭你么?”他不以为意地挑挑眉,“与老夫为敌,你有几分胜算?”
她垂下眼眸,不急不缓地轻声说道:“之前仅有五分,不过,若是你中了毒呢?”
她此话一出,陆岳韬才觉不妙,暗暗催动内力,果然有些行气不顺,强行将毒素压制下去后,他才恼羞成怒地厉声叱道:“你这贱人,居然将毒抹在身上!”他的膳食绝不会有问题,她若要下毒,唯一的机会,则是将毒汁抹于皮肤上,待他亲近她时,毒素便神鬼不觉地服入腹中。难怪啊,难怪她一直任由他爱抚,却在他欲吻她的唇时,她才出声阻止。
“你的反应,还挺快的嘛。”她并未否认。陆岳韬的武功高深莫测,纪斩月那样一个狡猾多变,修习武学多年的人都难以逃脱,她心中确是对他有几分忌惮,也正是因为如此,她才狠心赶走落玉、管箫,她已欠他们良多,断不能再让他们为她赴险。
“贱人——”陆岳韬大喝一声,运力一推掌,身前的铜鼎便疾速向莫浅浅飞去。
她一蹙眉,袖中甩出一段白绫,宛如破空蛟龙般窜向屋内的另一个香鼎,紧紧地缠住鼎身,接着她手腕发力一扯,香鼎便被甩向空中迎面而来的铜鼎。
两鼎相撞,“轰”地一声巨响竟崩裂出成数块碎片,四面飞溅。
她身形移动迅如闪电,须臾之间,竟已站至陆岳韬身侧,在他惊愕的目光中,她的腕中“唰”地翻出一把匕首,便朝他颈部刺去。
情急之下,他举起手中的黑檀匣险险地挡去这一击,足下一点,便急速向后滑行,回身从墙上抽出一柄长剑,剑光闪过之处,剑气狠戾至极。
她闪身避过剑锋,凌空跃起,白绫一甩,壁上悬挂着的另外一柄长剑便呼啸着向己飞来,劈手接过剑柄,便纵身向陆岳韬挥去。
剑鸣之声不绝于耳。
尽管服下金豌,她的心脉依旧难承内力反噬,竭力抵挡下,内力仍在飞速地耗损,攻势也渐渐弱了下来。
她明显的气弱不济,让陆岳韬心中一喜,手中剑势也越发凌厉,他必须速战速决,体内的毒素也随着他运功之际,行遍周身,若不能及时运气逼出,待毒气攻心之时,真真是药石无医,纵是大罗神仙也要束手无策了。
“哐”地一声,莫浅浅手中的长剑竟在他猛力地一劈之下,脱腕而出。
“你这个贱人——”他扬手被扣住她的咽喉,双目赤红,恨不得将她身上的肉一片一片地剜下,“将黑檀匣打开,老夫便饶你性命!”
她的心脉损伤极重,猛地咳出一口血,轻轻笑着:“是你饶我性命,还是我饶你性命?你不觉得奇怪么,何以动静如此之大,竟然召不来你一个手下?呵呵,你先是将纪斩月囚禁,尔后以比武招亲之名将江湖中名声赫赫的侠士英杰汇集至陆家堡,我若没有猜错,想必那些江湖传闻,都是你陆堡主亲自散播出去的,你的目的,自然是想将我引来此地。甜儿为救纪斩月,冒险潜入堡中,救父未果反倒被你擒获,你费尽心机地折磨她,便是想逼我服软,而我赶走落玉、管箫,也在你预料之中??????”
她噗地又喷出一口血,轻轻地扯了扯嘴角,讥诮道:“你自诩算无遗漏,终究还是要败于我手,呵呵,莫要欺我霄冥阁无人,你的那些手下,只怕此时已赴黄泉,亲自去向死去的北棠庄主他们恕罪了??????”
“你闭嘴!”陆岳韬此刻犹如疯魔,面容变得扭曲起来,“还不将黑檀匣打开——”
“你先放开手??????”她抬起手,虚弱地覆上他的手背,将他扣在他喉步的手指一根一根地掰开,“你不松手,我怎能打开匣子??????”
“你别想玩花样,纵是你自己不想活了,老夫也断不会让你死得这般容易,折磨你的法子??????多、得、是!”他阴狠地笑了一下,缓缓松了力道。
离开他的禁锢之后,莫浅浅当即虚软地跌坐在地,低低地喘着气。
“打开它!”他将黑檀匣放在她面前,急迫地催促道。
她抱起匣子,艰难地站起身,踉跄着向厅正中走去,嘴里轻轻解释着:“打开这匣子,需要霄冥阁的圣物,便是那柄匕首了。”
陆岳韬见她此时气弱不堪的模样,也未有疑心。
她将匣子放在地上,伸手抓起匕首,缓缓将匕首从匣子顶部一处细槽中插了进去,只听匣子发出一阵细碎的机括转动声响,“啪”一声,匣子打开了。
她将手慢慢探入匣中,似自语,又似在与陆岳韬说话:“其实,我不遗余力地寻找玉环扣,目的只有一个,便是——”
她眸中闪过一道厉芒,音调骤然拔高:“毁之——”随即,她全身内力瞬间汇聚于掌部,握着玉环扣的手掌猛地一握拳,那通体碧翠的玉环扣便在她的掌中化为碎末。没有了玉环扣,这个世上,便再不会有虎骑军,书焕,你不用担心了??????
“不要——”陆岳韬厉声嘶吼道,却终究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玉环扣,那个他费尽心力也想得到的宝贝成为一抹烟尘散入空中。
“贱人,我要你死——”他气急攻心,满心满眼只有刻骨的恨意,不再顾忌体内毒素,只想着将这个毁了玉环扣、毁了他即将到手的天下的女人挫骨扬灰。他手臂一沉,内力催动间,胸前竟聚集出一团强劲迫人的气流,尔后高喝一声,推掌一送,掌风竟然以不可思议的速度直直袭向跪坐在厅中的莫浅浅。
这时,莫浅浅身前突然闪现一道紫色的身影,伏在她的身上便将她紧紧护在怀中。
掌风如此之快,快到紫衣男子已无法带她避过,只能护她在身下,行气运功,等待接下这一掌。
千钧一发间,紫衣男子身后竟然又出现一道白影,硬生生地接下了陆岳韬挥出的掌风,他的身子也在这股强大的掌风下,犹如断线的风筝一般,径直向后飞去,狠狠地撞在厅中一根巨大的红柱上后跌落在地。
陆岳韬已经彻底发了疯,见莫浅浅未死,扬手欲再推出一掌,骤然间,白衣男子手腕一翻,指间“簌簌”飞出无数根泛着寒芒的银针,将陆岳韬周身大穴封死,而陆岳韬仍旧强行运动,最后全身血脉爆裂,当即变成一个血人,轰然倒地。
片刻怔忪之后,莫浅浅才看清眼前的男子是管箫,而那个为她受下陆岳韬致命一掌的人,正是落玉!
“落玉——”她尖叫一声,推开管箫便向落玉扑了过去。
“落玉,”她紧张无措地搂起落玉,眼泪扑簌落下,“你干什么啊,你这是干什么??????我不是让你走了吗,你为什么还要回来,为什么回来,啊——”
“浅浅,是你吗??????”落玉躺在她怀中,伸手抚了抚她的脸庞,温柔地笑了一下,“是你,对不对??????”
“是我,是我??????”她抬手覆住他的手背,嘶声大哭道,“我是你的浅浅,我一直都是??????对不起,我骗了你,我明明答应过你再也不对你说谎了,我还是骗你了??????落玉,你骂我吧,你打我吧,呜呜呜??????”
“浅浅,对不起??????唔——”他大咳了一声,吐出一口血,神情忽地变得哀伤起来,“浅浅,我这一次,是不是又来晚了??????”
“没有、没有??????”她用力地摇着头,满脸泪痕,“落玉,你别说话了,管箫,管箫,你快救救他啊——”
她哭得那般凄然,那般无助,颤声朝管箫喊道。
却不知,管箫只是呆呆地立在原地,身形微颤着,俊美的脸庞上,竟也淌着两道清亮的泪痕。她与他在一起,永远只是清清淡淡地微笑,清清淡淡地说话,纵是气恼,也仅是蹙眉沉默,何时见她这般,搂着一个人,像个孩子一般嚎啕大哭。
原来,有些东西,即便你怎样努力,终究都不会属于你。浅浅,你的心真的很小,你的眼中,永远只有落玉一人,这一世,我要等到何时,你才肯对我回眸一顾?
“浅浅??????”落玉的眼睛氤氲一片,唇角的笑容温柔如故,“在我心中,早已将浅浅视为妻子,作为丈夫,自当用性命去护得妻子的周全??????对浅浅的情意,如故依然??????永远都是,吾生挚爱??????”
“落玉,你不要抛下我啊,”她哭得太厉害,以至胸中气血翻涌,“噗”地喷出一口血雾,“你别、别抛下我??????我不想、不想和你分开??????”
“他死不了——”管箫不知何时已然出现在莫浅浅跟前,抬手捏开落玉的嘴,往里塞了一粒药丸,接着运气助他将这丹药吸入体内,“倒是你,若再这样哭下去,他没死成,你便先化作一缕幽魂了!”
管箫面上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袖中抽出银针迅速地在她周身几处穴位上行针,缓解她体内失控的气血。
“浅浅,”落玉抹去唇角的血渍,缓慢地撑起身子,轻轻将她搂进怀中,深情地附在她耳畔低喃道,“管谷主已对我说了??????浅浅,我不会死,你也,不会死??????让我护你一生吧,让我陪着你,快活一日便是一日??????纵是有一天,老天狠心,让你先我一步离去,我也会安安乐乐地度完残生??????你只需答应我,不要喝那孟婆汤,奈何桥上等我十年,我定不负卿意??????碧落黄泉,永不相忘,生生世世都要在一起??????”
说着,他也情不自禁泪如雨下。
“碧落黄泉,永不相忘??????”她流着泪,一字一顿地许下承诺,用力地回抱住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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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月后,江南一处民宅。
两位俊逸儒雅的公子正坐在亭中对弈品茗。
“落玉,我心中一直有个疑惑,今日不吐不快——”管箫手中捏着一粒白子,轻轻放在棋盘上,然后抬首看着对面的男子,“江湖中人都知道,你落玉公子的轻功独步天下,无人能及。那日陆岳韬走火入魔时挥掌袭向浅浅,你明明可以抱着她避过掌风,却偏偏要等我出手,见我将浅浅护在怀中后,你才迟迟现身??????以你的身手,那样的掌风再凌厉又如何,你却甘愿受下那一掌,害得本公子白白受你的人情,我说——你当时是不是故意的呀?”
落玉微微扬眉,在盘中落下一粒黑子之后,才云淡风轻地笑了一下:“我以为,你早猜到了。”
“哼,果然如我所料,哪个不开眼的家伙夸你品性至纯至善的?!分明是只狐狸!”管箫气哼哼地放下一粒白子,“你这招苦肉计使得可真好,像她那种自己给自己找别扭的人,不下猛药激她一下,她还不知一个人躲在哪个角落黯然伤神、默默垂泪呢。”
落玉淡笑不语。
“唔,你三哥他??????”管箫蹙起眉,颇为小心地问了一句,“真的相信浅浅已经死了么?”
“三哥他既已放手,便只能相信。”
“陆岳韬恶行累累,毙命于你手也是罪有应得,只是不知陆家那对双生子现在怎么样了,那日之后,两人便齐齐消失在江湖中,倒也是可怜。”管箫轻轻一叹,眸中闪过一抹不忍。
“谢谢你寻回了银蔻,”落玉抬起头,一脸诚挚地望着他,“谢谢你。”
“哎不用,我几番奔波可不是为了你啊,你别自作多情地在这里谢来谢去。”管箫酸溜溜地冒出一句,撇撇嘴,“其实若非恰巧撞见九曲医仙,我还不知,原来所谓的银蔻,便是南疆冥山的寒冰??????哦这话你别告诉她,否则她又得笑话我是浪得虚名了。”
落玉点点头,似是想起什么,忽然轻笑出声:“听说你此番赴南疆寻银蔻,一路上是宁婉姑娘相随,宁婉姑娘姿容出众,个性虽称不上温婉可人,却也活泼有趣,与你??????极是般配。”
管箫一听此话,手腕一哆嗦,“啪”地一声,白子落在了一处毫不相干的位置上,待回神后,只得懊恼万分地看着落玉面露笑意地从盘中收走一片白子。
“浅浅原打算将霄冥阁交予宁婉姑娘,她之前也是极爽快地便应下了,可是,她与你南疆回来之后,便将这阁主之位推给了幽蓝??????”落玉意味深长地望着他,眉眼弯弯,“你说,这是为何?”
“你问我,我怎么知道?!”管箫怒瞪他一眼,脸上却腾起一片红云。
“我与浅浅下月初八成亲,到时候九曲前辈和世玉都会来,”落玉缓缓掷下一字,红唇微扬,“你会参加么?”
“我~~没~~空!不过,若是让我当新郎,我乐意之至——”管箫眯起眼睛,很是无赖地笑了一笑,随即挥挥手,“只是开个玩笑而已,你至于板着张冰块脸么?罢了罢了,我来便是。”
“落玉,我有个秘密要告诉你。”管箫敛起面上戏谑的笑容,语气格外的严肃认真。
待他压低嗓音说完之后,落玉的脸色倏忽变换得飞快,先是欣喜,尔后,眸中便浮上一抹沉沉伤痛和心疼。
“既然已成过去,你就无需告诉她了。”
“管箫,多谢。”落玉拱手一揖。
管箫叹息一声,刚欲开口,眼角忽然瞥见什么,当即一脸骇色,竟然抛下手中的白子,急急对落玉喊出一句“改日再会”后,足下一点便仓惶地向外飞去。
“箫哥哥,你往哪里逃?等等婉儿啊——”
只见一道清丽的身影划过庭院,向管箫追去。
这??????是宁婉?!何时露出这般小女儿的姿态来了,还??????箫哥哥?
落玉的手腕也是一哆嗦,指间的黑子便掉在盘中,复又跳跃了几下。
远远地,断断续续飘来几句话——
“管箫,我好歹也是名扬江湖的大美人,你怎如此待我?”
“美个屁!”
“管箫你这个丑八怪!”一声气恼的怒叱,突然又软了下去,“不如你娶了我吧?”
“你做梦!”
??????
落玉哭笑不得地叹了一口气,仰头望望天色。斜阳西下,红霞宛如上好的织锦柔柔地铺展在天际,他的心口,似是也被此情感染,突然对屋中小憩的那位女子,异常强烈地思念起来。
他走进房间时,便见莫浅浅已经睡醒,正坐在桌前,手中摆弄着九连环,叮叮当当的,清脆动听。
“你回来啦。”她轻轻笑了一下,没有抬头看他,依旧专心致志地对付手中的小玩意,“新竹和景元来信了,他们三日后便会赶到。”
他没有出声,而是慢慢走到她身后,俯下身子,双手轻轻环住她的腰际,脸埋在她的颈窝里,温柔地蹭着,嘴里轻喃:“浅浅??????我们要个孩子吧??????”
“啊?!”她手一抖,九连环“啪啦”一下落在地上,只觉脸颊红得发烫,羞赧得用力拍了一下他的手背,“大白天的,你胡说什么呀?”
“白天不能说,那么??????”他暧昧地笑了一下,声线醇厚而富有磁性,“晚上便可以说了?”
然后,也不待她回答,他便轻轻地、细细地吻上她的脖颈,直到感觉怀中的人儿轻颤了一下,他才低低一笑,伸臂将她打横抱起,转身向里间走去??????
————————作者有话说——————————
嗯嗯嗯,《流光》的正文就到这里吧。谢谢各位亲这么久以来的支持,真的很感谢。休整一下,以后若码出《流光》的番外,会放在公众章节里,只是?????不知道要酝酿多久了,唉,对手指~~~~~~
最后,再次感谢大家。倚风的第一篇文《流光》终于顺利结文啦,撒花撒花~~~~祝大家阅读愉快~~~~(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