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七章 又见肖后（1 / 1）
凤宁殿
肖后面色平静地坐着喝茶，偌大的殿里安静得似乎能听见清风拂过的声音。
又是精神压迫......
莫浅浅心里连连叹气，手中稍显不耐地捏紧了茶盖，一遍又一遍地刮着杯中的茶沫。
“纪小姐，听说你前些日子去探望你的姨母了，她的身子可还好？”肖后放下手中的茶盏，这才望向一直坐在椅子上的莫浅浅，“本宫听说你自从跟着纪相进京之后，便少有与家乡亲戚往来，想不到纪小姐这般有孝心，对远在北地的纪相放心得很，而对这个姨母倒是挂念得紧。”纪清浅妃位被废，再担不得这一声“三王妃”了。
莫浅浅自是听出肖后话中的讥讽，正想着怎么随口敷衍过去。而肖后似是也不甚在意她回答什么，兀自接声道：“似是随着你这一离开，京都也一夜间变得天色，皇上操劳过甚，本宫委实焦心不已。”
“皇上咳症未愈，又让太医开的方子搅了胃口，日里也吃不了什么东西。”肖后眼睛紧紧地盯着莫浅浅，眸光泛着冷意，“太医好生了嘱托高大富要伺候皇上多多休息，最忌累心......呵呵，如今纵是朝中重臣有急奏不得不面圣，在御书房里也停留不过一盏茶的时间，就连本宫每日为皇上请安，也时常被高大富那个奴才拦在殿外呢——”
“纪小姐真是好大的面子啊，”肖后不紧不慢地幽幽吐道，声音里透出阵阵寒气，“皇上一听闻你回到京都，便马不停蹄地让高大富将你接进宫，这样的恩典，真是叫本宫羡慕啊。”
也难怪肖后会这般疑神疑鬼，皇上那苍白的面色和微微浮肿的面庞，即便站在一旁，也能感受到他身上散发出的那逐渐衰萎的气息。
“皇后娘娘说笑了，皇后娘娘与皇上少年结发，鹣鲽情深，这才是羡煞旁人。”莫浅浅微低着头，慢慢回道。
少年结发不假，鹣鲽情深？！真不怕让人笑掉了大牙。
肖后鼻子里发出一声轻哼，嘴角扬起一抹轻蔑的冷笑。
“书玉这孩子，许是在外游历过久，竟沾染上一些粗鄙的江湖习气，不见皇子应有的气度威仪，任性妄为，居然做出大婚之日弃宫出逃这样荒谬绝伦的事来，难不成也想学学他那个脾性古怪的娘自此去快意江湖了么——”肖后端起茶盏，随意地抿了一小口，神色又恢复了一国之后应俱有的平静从容。
她也不看莫浅浅，目光流连在杯中那琥珀色的茶汤上，嘴里似是漫不经心地飘出这么一串话，却字字砸在莫浅浅的心头：“书玉这一走，可是害苦了向老将军的二千金，花样年纪却害了疯症——”
说着，肖后抬眸看着莫浅浅，朝她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纪小姐怕是不知晓这些，骇着了吧？不过也勿要忧心，向老将军不知从何处寻来一位杏林高手，据闻还是一位年轻俊朗的公子，将这向二小姐的疯症给治好了。”
莫浅浅回了一个笑容，没有接话。
“因为书玉闹的这一出，皇上对向老将军一直心怀愧疚，积郁于胸，夜夜不得好眠，人也日渐清减。也不知是谁人出了这么一个主意，说是书焕那孩子妃位尚缺，倒不如让他娶了向大千金，一来算是补偿了向老将军，二来也成全了书焕对向大千金自小的一番情意——”肖后的语调很是愉悦，容色温和，像是一个温柔的母亲在絮絮说着小儿女的情事，“谁能想到原来旁人都误解了书焕那孩子的心思，他与向大千金虽说是青梅竹马，可心底却将她视为亲妹，并无男女情谊。书焕的性子也是像极了他父皇，朝堂之上便厉声拒婚，将他父皇气得够呛——”
“不过眼下倒不用再忧心了，向二小姐的疯症痊愈，而向老将军对那位救得自家明珠的少年公子也很是欢喜，约摸要向皇上求赐一段姻缘了。”肖后眉眼一舒，露出一副宽心的神色，“皇上自是乐意的，这下也无需再逼迫书焕娶了向家大千金，他朝堂拒婚，本就拂了向老将军的面子，此刻纵是愿意接受，恐怕向家大千金心里也有些不痛快了。”
“纪小姐，”肖后柔声一唤，让莫浅浅心里颤悠了一下，“本宫知你心中的苦，毒酒一事，你也是遭恶人栽赃嫁祸，皇上爱子心切，才未及查明便废黜了你的妃位，你且体谅一位做父亲的心。”
肖后的一腔恳切言辞，让莫浅浅听了心中连连发笑。
这肖后好生健忘，当初是谁咄咄逼人，一副罪证确凿的模样急于将她定罪的？！一个“爱子心切”就将她的冤屈尽数推给了皇上，她心里很清楚，当时情势所逼，皇上为了保得她的性命，才不得不出此下策，废黜妃位。皇上的救命恩情，她胸怀感激，当然能“体谅”。
“皇上明察秋毫，娘娘心慈宽厚，清浅感激不尽。”莫浅浅颤声回答，故作一副感恩的激动模样。
肖后含笑着点了点头，甚是宽慰的表情，接着仿佛想起什么，悠悠一叹，眸光黯淡下去：“纪小姐，你无端蒙冤，妃位被废，如今毒酒一案已水落石出，自该恢复你三王府正妃身份。皇上顾念向老将军次女因书玉而受苦，有意与向老将军结亲，奈何书焕那孩子对你一往情深，宁可落狱思过也不愿接受赐婚。唉，想来纪相多年驻守北地，舍弃了儿女承欢膝下的天伦之乐，为瞿国安宁劳苦半生，你如今却遭此横祸，让纪相如何......”
话音里似有哽咽，肖后捏着锦帕的一角拭了拭眼角，尔后抬起头，目光灼灼地盯着莫浅浅，一字一顿仿若承诺一般：“你且宽心，本宫拼死也会阻了这门婚事，不能让皇上寒了北地将士们的心。”
肖后做了好长篇幅的铺垫之后，才最后亮明了立场，要力挺莫浅浅夺回王妃之位。莫浅浅心里清楚，肖氏族人是不会任由书焕与向家联姻的，怎奈原本咬牙拒婚的书焕突然主动求旨赐婚，皇上对肖氏族人扛出的“纪相功高劳苦”这面大旗也不做表态。看来肖后是打算利用书焕对她的情意，从她下手了。
莫浅浅蓦地站起，恭恭敬敬地在肖后跟前伏地跪下，一副泫然欲泣状地回道：“清浅谢过皇后娘娘。娘娘有所不知，三殿下与清浅虽然相敬如宾，实则夫妻情分甚是凉薄，他心中一直记挂着向家小姐。殿下拒婚，只因他为人仁厚，不愿见清浅就此无辜受罪，这才一心一意要保得清浅正妃之位。清浅无能，险些让纪家蒙羞，多亏娘娘仁德，还得纪家清白，清浅虽见识浅薄，尚懂得知恩图报，愿从此隐世佛门，长伴青灯，为娘娘和皇上，为殿下，为瞿国社稷诵经祈福。求娘娘恩准。”
莫浅浅将脸埋在裙裾间，唇角牵出一抹狡黠的笑容。
想以她作为阻婚的幌子，没那么容易。明儿个她就将此“志愿”公诸世人，看肖氏族人还怎样拿一个“立志”遁入空门的前王妃来约束书焕。
书焕，不能回应你的情意，就让我成为你登宝途中的一块踏脚石吧。
肖后简直目眦欲裂，不敢相信伏在地上的那个女子居然这样决绝，宁可出家也要竭力促成瞿书焕与向家小姐的婚事。逸儿曾说，那纪清浅与瞿书玉之间暗通款曲，她本来不信，但瞿书玉弃婚出宫又恰逢纪清浅下落不明，如此巧合让她不得不怀疑。可就在这个当口，这丫头怎么突然又冒出来，她的出现恰恰可以一解自己的燃眉之急，本盘算着说动她，让她主动奏请皇上恢复她的妃位，断了瞿书焕与向家联姻的念想。不料这小丫头竟然愿意为了瞿书焕放弃正妃的荣华，韶华正茂便青灯相伴。
莫不是逸儿他猜错了，这纪家丫头其实对书焕动了心，不然怎可能牺牲至如斯地步？！那么，瞿书焕那小子呢，身边有如此一位情深意重的佳人，瞧着也不是对她毫无感情，怎能狠心让她受此委屈，反倒巴巴地对向家示好呢？
想着，肖后微微眯起了眼睛，眼角的余光瞥向了一旁玉骨屏风下露出的一截玄青色衣角。
就在这个时候，殿外突然响起一阵喧哗，紧接着又是噼噼啪啪一阵过招的声音。
肖后眉心一拧，正要发作，却见一个天青色的身影蹿了进来，也不行礼，一脸急色地扫视了一圈，随即一把拉起伏在地上的莫浅浅，紧紧地搂进怀里。
“放肆！”肖后大怒，挥手便将茶几上的茶盏扫了出去，“哗啦”一声清脆的瓷片崩裂声，震醒了被人捞进怀里尚处于迷蒙状态的莫浅浅，也震住了急急追来的守在殿外的侍卫太监。
“瞿书焕，你倒是越发失了规矩，这是什么地方，也容得你这般撒野么？”肖后凤目一瞠，扬手直指殿中紧搂着莫浅浅不撒手的瞿书焕厉声叱责道，“见了母后不知见礼，未等通传居然动手打伤侍卫，擅闯凤宁殿——齐贵妃带出的两个好儿子，还真真是教本宫开了眼界！”
瞿书焕双眼片刻不离怀中的女子，一脸紧张地将她上下前后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一个遍，才心有余悸地将其重新拥入怀里，下巴轻抵在她的头上，喃喃自语：“幸好，幸好你没事......”
莫浅浅心中一暖，他着急地赶来，原来是担心自己在肖后这里会受些委屈。
肖后见瞿书焕如此轻怠自己，胸中怒气更甚，站起身，朝厅外呆立着的侍卫大声喝道：“还愣着干什么，给本宫将这个不知礼数的逆子拿下！”
见肖后动怒，莫浅浅赶紧用力挣开瞿书焕的怀抱，扯着他的衣袖强迫他跪下行礼，忙叩首谢罪：“请皇后娘娘息怒。”
瞿书焕平静地直视着肖后，尔后淡淡一笑，才慢悠悠地俯下头，道：“母后息怒。”
他轻慢的态度让肖后如何“息怒”？厅外僵立着的侍卫也很是尴尬，三殿下、皇后都是主子，虽说闯宫，但算不得什么大罪，真要动真格地将皇上最喜欢的儿子当贼人给抓了？！这三殿下说不准还是将来这天下最尊贵的人呢，他们哪里敢得罪？
肖后似是看出他们的犹豫，冷哼一声，低低骂道：“废物！”
“母后息怒，是儿臣鲁莽。儿臣方才去探望父皇，父皇见儿臣孤身一人，便命儿臣将清儿寻去，道是纪相当年棋艺卓绝，如今想见识一下清儿的棋艺，看看是否虎父无犬女。儿臣一时心急，才冲撞了母后，望母后恕罪。”瞿书焕徐徐解释道。
肖后心知他是信口胡扯，也不拆穿，冷然一笑，讥嘲道：“原是如此，倒是本宫小题大做了，跪着干什么，还不快去回见皇上？皇上怕是等得心焦了吧......”
瞿书焕微一颔首，随即起身，牵起莫浅浅转身便向外走去。
围在厅外的侍卫“哗啦啦”连忙撤开一条小道。(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