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第二章 王爷府的哑奴(1 / 1)
自那日之后我明正言顺称为了王爷府上的粗使丫头,却再也没有见过王爷。
菊蕊是一等丫头,端庄秀丽、老成简练,话不多,轻声慢语。
荷香是二等丫头,很温顺,脾气敦厚,长着一双圆圆的眼睛,粉嘟嘟的圆脸。她总是叽叽喳喳的,由于只比我大一岁,所以几天就和我混熟了。她告诉我,这是明王府,王爷名讳叫阙天耀,是当今皇上的第五子,年方十七岁,乃皇上宠妃明贵妃所生。
传言五皇子出生时屋内光芒万丈令人不敢直视,所以皇帝便取名为曜,与其它皇子的名讳取法截然不同。明贵妃在生六皇子之时难产而死,那时五皇子才一岁余。
皇上在贵妃死后仍然对五皇子眷顾有加,亲命皇后抚养,并制定大学士傅川和皇后的弟弟大将军魏离为文武师傅教其读书和习武,并常常亲自手把手教。更在立太子的同时封其为明王,赐独立王府。十岁便被封王是前无先例的,况且当时他的其他哥哥均未封王。五皇子外貌、文采、学识、能力和武艺在皇上的在五子中最拔尖,所以如此之年轻便手握着天下的一半兵马之权。所以京城中尚未出阁的小姐大半都对五王爷青睐有加,期望能做王妃,或是侧妃,有些甚至不惜来做小妾。
可是五王爷最至今没有一个女人。大将魏离掌管京城及周边卫戍,约四分之一天下兵力,另外四分之一为素贵妃之兄素远威手下,保卫南边边境。如今坊间传言五皇子很有可能取代大皇子成为太子。
大皇子名阙天珵,二十三岁文雅、懦弱,为皇后所生,早年被立为太子。
二皇子在三岁便夭折了。
三皇子名阙天珏,如今二十一岁,为如贵妃所生,沉稳干练、惜字如金。
四皇子名阙天珞,十九岁,风流成性,为丽贵人所生。
六皇子名天珣,今年十六。由于明贵妃生六皇子时香消玉殒,所以皇上对六皇子一直心有隔阂,虽然也命无所出的素贵妃抚养,但是却很少见他。传言六王爷也是天资聪慧,半岁便能说话流利,五岁便能吟诗对答。自小五王爷和六王爷分开就是抚养,所以他们虽为同胞兄弟,却感情生疏。其他三位王爷陆续封王,现都建有独立的府衙。
这个明王府占地二百多亩,分内外中三层。外园多种白杨树,为护院所住。中院种果树,为仆人居住,有个大大的湖泊,厨房库房均在此层。内园多种柳树、枫树、灌木,花草,为王爷起居、会客之地。内园中白墙黑瓦,亭台楼阁精致,奇花异草,流水环绕很是秀丽典雅。府□□有护院三百、丫鬟一百多、小厮一百多。仆人分三等,分级居住。
一等为王爷和其他主子的内间贴身服侍之人,共有丫鬟十位、小厮十位。这个数自建府便没有变过,因此,一等仆人在府中地位甚高,相当于半个主子。
二等为外间服侍之人,男女各四十人。
三等便是我这种粗使丫鬟,管厨房、洗衣和打扫。
我被管家派了打扫湖边的草地上的落叶。管家是个善良的干瘦老头,一把山羊胡子,眼冒精光,虽然说话严厉却对我很好,他见我个子小便给我派了这个最轻松的活,湖边的树永远都在掉叶子,想扫时时都有的扫,想不扫,三天两天的也没人看的出来。
虽然没有卖身契,但是管家也知道我家人尽丧,无家可归,便不约束我的出入,我反而比府里其他的仆人要来的自由得多,园中之人也常托我代买物件,所以园中人不日便度与我熟识。由于我长相确实不佳,又不会说话,丫鬟们似乎与我更亲近。
一晃三个月过去。我常常偷懒,睡在湖边的柳树上看着湖里的野鸭在水面上追逐。有时候我摸着我胸前挂着的那块水滴石头,会想起娘和弟弟。荷香常来找我,有时拿那日我看着王爷发呆的事情取笑我。我开始也脸红耳赤的觉得不好意思,后来时间一长脸皮厚了,有时她说我还冲她傻笑眨眼,她便又好气又好笑:“哎,还好你不会说话,长得黑粗,不然光你这双眼睛都不知道要看呆多少人。”
我脸上唯一的优点就只有这双大而水汪汪的眼睛了。我听她说着,知道她本意不坏,也不在意,故意瞪着眼睛看着她,佯装生气,她忙搂着我肩膀说:“好妹妹,王爷长得如此俊逸,别说你没见过市面的小丫头会看呆,就连这京城里大家闺秀,那个不是看见王爷就傻笑的。还好你长得不好看,不然一定学那些一等丫鬟,眼睛长到顶上,眼巴巴的想做成整个主子。”
我摇着头、叹气,手里的扫把却没有停。这是有人冷笑着说:“这府中规矩也坏了,就知道在这嚼舌根子,活都干完了!?”荷香缩了缩脖子,后面走来两个人,是说话的人叫海棠,是个一等丫鬟,皮肤白皙,瓜子脸、丹凤眼很是魅人。另一个是菊蕊。海棠正要多说两句,菊蕊说:“别顾着训人了,等下表小姐来了又该慌了。”
海棠瞪了我们一眼,便急冲冲的走了,我们感激的朝菊蕊笑笑,菊蕊温和的看了我们一眼,便随着海棠也消失在小路上。荷香吐吐舌头说:“我也走了,海棠最是记仇,刚才听见我说,要是还见我在这里,就不知道会怎么折腾我了。你下午出去记得帮我带盒红香阁的胭脂。”说完便塞给我五钱银子跑了。我无奈的笑笑,看看天色,也不扫了,收好了扫把,拍净了身上的尘土,从偏门溜出府去了。
京城里最繁华的街叫玉城街,等我走出硕大的王府,蹭到玉城街的时候,已经是未时初了。午后的春日暖暖的照在身上,令人昏昏欲睡。我穿梭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饶有兴致的在每个摊位前都看看,却什么也不买。虽然我有每个月四钱银子的月钱,王府包吃包住还包穿,我有钱来卖胭脂水粉和廉价的首饰,可是我自知多少胭脂水粉也没有办法让我漂亮,况且也没有人需要我涂脂抹粉的打扮给他看,所以我根本就不需要这些东西。
我出来逛只是因为无聊。自从弟弟和娘死后,我便有时候喜欢到人多地方挤着,这样才不觉得孤单,所以才来这最繁华的玉城街。
今日很奇怪,我总觉得有人盯着我,可是我举目四望却没有看见有人看着我,我摸了摸自己的脸,咧咧嘴,就是盯着我也是好奇我怎么会这么丑吧!看着天色不早,我想起荷香说的胭脂,忙跑到红香阁。
红香阁是京城里最大的胭脂水粉坊,算然价格不菲,但是品质上乘,所以有钱人家的小姐都是到这里买。穷人家的也会想办法省钱来买一盒这里最便宜的。就是最便宜的也要五钱银子一盒,够穷人家一个月的开销了。
这个时候红香阁应该是最忙的时候了,我一看,果然里面挤得满满的。我费尽力气挤到柜台前,指了指五钱银子一盒的胭脂。我常来帮王府的丫鬟们买胭脂水粉,所以伙计也认识我了,忙帮我包了一盒。
我揣着胭脂低着头,好不容易挤到门口,那种被人盯着的感觉又来了。正在寻思,不防撞到了一个人,那人尖叫了一声。把我一推。我一下没有防备,往旁边直直的倒去。我只顾着保护怀里的胭脂,根本没顾上躲开,快要摔倒的时候才想起害怕。我正等着受疼,却跌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我诧异的抬起头,看见了一双黑玉般温润的眼眸,莫名的熟悉感涌上心头。这人身材颇高却有些清瘦,眉如刀剑,鼻梁挺直,面如冠玉,穿着米白色的袍服,虽然朴素却难掩贵气。我站好后忙退开,福了福表示谢意就转身往王府赶。一路上我总觉得有人跟着我。我不敢回头,虽然我既无财也无色,但还是加快了脚步。
待走到明王府的偏门前,天已半黑,我这才松了一口气,回头一看,二十步之外的竟然是刚才扶我那人。他见我回头,便对我笑了笑,转身优雅的翩翩离去。
回到了房间,荷香已经在等我了,看见我就说了一连串:“哎呀,姑奶奶你才回来啊,急死我了,你要再不回来我都要告诉管家去找人了。这是我留给你的馒头。”
我把胭脂递给她,她说:“今天两位表小姐来了,整个府里都很忙,我这几天不来看你了,你不要乱跑,冲撞了表小姐就不好了。”她说的表小姐是王爷生母明妃的亲弟赵连宏的两个女儿。明妃只有这一个手足,赵连宏又只有这两个女儿。明妃在世时就极疼弟弟,连带着对当时刚刚出世的大小姐也疼爱有加。即使是明妃去了,因着明妃的宠爱,宫中仍对这两个小姐眷顾有加,礼遇三分。赵家也是三朝武将,如今赵连宏还担当着北境戍边的大元帅,五王爷手里的一半兵力都是他在掌控。所以五王爷对这两个表妹也是极客气。
第二天我拖着扫把,拽了拽有些长的青色粗使丫头的衣裙,走到湖边,照例扫我可多可少的树叶。看看四周无人,我便提气跳到了柳树顶上。
这几个月来,我诧异的发现自己的身体在变化。我出生时嘴里含着这块水滴似的石头,虽然能发出声音却不会说话。后来我发现我认识字,而且经常会梦见一些奇怪的场景,有时候是火焰冲天烧得我口干舌燥,有时候又是冰天雪地无边无际。但是我却一点也不觉得冷,反而在冰雪地里才感觉似是回家一般得温暖,可能是我自小怕热不怕冷的缘由吧。
最近我还常常梦见我站在暗处,远远的看着枫树下站着一个人,一身白袍,衬着漫天飘着红色的枫叶很是炫目。我很想他回头看我,却发不出声音叫他,只能看着。他背影模糊,却玉树临风、光芒万丈的样子。醒来时我都是满脸泪水,哽咽到无法呼吸,心沉如石。
这几个月来又觉得自己身子轻了很多,有一天扫叶子时,一只老鼠窜了出来,我吓得一跳,等回过神来,尽然发现自己抱着扫帚在树顶,踩着软软的柳条还站得稳稳的。于是以后我常跳到树顶,躺着看着蓝天流云。远远的看见有人过来,我就下来继续若无其事的扫我的树叶。这些连荷香也不知道。今天园子里面特别安静,可能都到内园伺候去了,想着想着我就躺在树顶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树下传来说话的声音,是海棠和菊蕊,海棠说:“表小姐要住多久啊,二小姐总是指使咱们,真是累死人。”
菊蕊说:“这些话这里和我说说就好了,以后不要和别人说了,毕竟是主子,背后议论主子要被赶出去的,让别人听见就不好了。”
海棠叹了一口气:“大小姐看见咱们王爷,眼睛就发亮。” 说着说着声音渐小,是走远了。